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枕水而眠

第二章 身份证查一下

枕水而眠 漠兮 3349 2021-02-05 15:00:00

  PART 2

  信任就像丢出去的肉包子,偶尔能捡回来,偶尔捡不回来,所以一开始,就不要浪费粮食。

  ——《眠眠细语》

  晏初水的办公室位于拍卖行最里间,门口有秘书办公桌做屏障,左边是消防通道,右边是茶水间。

  殷同尘捂着半张左脸随着晏初水往办公室走。

  “这张画是谁收进来的?”晏初水冷不丁地发问。

  “赵经理,不外是刘江主动上门谈的委托,不是买断,我们损失不大。”殷同尘回覆。

  艺术品拍卖与其他拍卖略有差异,征集拍品一般分两种形式,名家字画因为价钱高昂且一作难求,所以拍卖行会直接付款买断,在随后的拍卖中赚取差价赢利,而一些中低档的作品,拍卖行则只提供服务,收取买卖双方的佣金,不会积压资金。

  很明显,刘林的作品属于后者。

  “而且,谁也不会想到赝品还能比真品画得好。”殷同尘增补了一句,算是替同事求个情,“对了,你什么时候对刘林的画也有研究了?”

  晏初水的眼睛是开过光的,向来只看名家巨作,能知道刘林的名号已经实属难得。

  “没研究过,只是他要真画得那么好,早就不是现在的价钱了。”他淡淡地说,“画家么,两种最值钱,要么活得久,要么死得早。”

  殷同尘歪头想了一下,以今世人的平均寿命权衡,刘林去世确实早了点,刚退休没几个月就突发心脏病。这个年纪急遽过世,留下的作品应该不多,本可以物以稀为贵,却偏偏画得并欠好,或许就是这一点才让刘江动了歪心思,买别人的画落款盖章,再倚仗自己的身份四处卖画。

  价钱不够,数量来凑。

  “能把画卖给刘江倒手,而且倒手后的价钱也不高,说明卖价更低。”晏初水轻笑了一下,“我还挺好奇的,什么样的傻子才会干这种蠢事,自己画得好欠好,心里没数吗?”

  殷同尘扁扁嘴,“没准就是个怀才不遇的老头子呢。”

  “那就把人找到,再好吃好喝地让他活到九十九,我就赚了。”晏初水举起手里那卷《松下观瀑》,看样子是真有此意。

  “那适才直接问刘江从哪里买的不就好了?”

  “我信他?”

  “……”

  在鉴画上,晏初水和X光没有区别,在生活上,晏初水和测谎仪也没有区别。

  殷同尘低头腹诽,一时没注意速度,直接走到了他身旁。

  晏初水站在办公室门前,不经意地斜了一眼,殷同尘立刻识趣地退后两步,晏初水不急不缓地伸脱手指按下一串数字,密码锁应声打开。

  放眼整个墨韵,能走进这间办公室的人不凌驾五个,殷同尘有幸身为其一,已经感恩感德了。其实他入行不外六年,能坐到如今的位置,理由不外乎三个。

  他是一流艺术院校结业,他有足够多的职业资格证,以及——他是晏初水的大学室友。

  虽然,殷同尘坚信,实力第一,关系第二。

  所以多年来,他勤勤恳恳、孜孜不倦,死死地保二争一。

  见到老板回来,年轻的女秘书殷切地给两人倒茶,闷热的天气里,一壶冰镇的白桃乌龙凉意爽人,金黄色的茶汤注入锤纹玻璃杯中,晶莹剔透,看得出来花了一番心思。

  晏初水盯着这张姣好却陌生的面孔看了两秒,“新来的?”

  小秘书骤然对上他清冷儒雅的目光,一时红了耳根,“张姐前天开始休产假,我……”

  没等小秘书说完,殷同尘赶忙递上一瓶未开封的纯净水,晏初水接过来一拧,清脆的开瓶声令人身心愉悦。

  他喝了一口,说:“赵经理降为业务组长,以后卖力培训新人。你,去重新培训。”

  小秘书花容失色,殷同尘悄悄咂舌,仔细想一想,晏初水和测谎仪照旧有区此外,测谎仪尚且另有亮绿灯的时候,而晏初水只有红灯模式。

  ***

  约莫到了晚上八点,殷同尘才获得准确可靠的消息,刘江的画是从一家小事情室买的。近几年拍卖市场火热,一批小型书画事情室也随着纷纷冒头,主打线上微拍,低成本、低价钱,作品的来源大多是青年艺术家。

  可等殷同尘找到那家事情室的卖力人一问,才知道这张画不是事情室的签约画家画的,而是从一个画市井手里收的一批打包货,原本是当装饰画卖的,所以都没有落款,而刘江要的,恰恰就是没有落款。

  装饰水墨画,连框带裱,单张价钱也不会凌驾一千。

  “还真是个傻子。”晏初水听完如是说,“应该是美院在校生吧。”

  殷同尘啧啧嘴,“现在的美院学生心高气傲,哪会这么自制就把作品卖了。肯画这种装饰画的,一般都很业余,觉得自己做不了艺术家,索性去做画匠赚钱。”

  晏初水意兴阑珊地摇摇头,原本想找这个画家有两个原因,一是因为好奇,二是为了这次的赝品风浪。

  网上的热帖虽然删了,但余温尚在,况且赝品也是不争的事实。墨韵做拍卖也有十多年了,上亿的作品都没走过眼,哪能因为这样一张画翻车?

  如此丢人现眼的事,也只有找到这个画家,才可能彻底还击。

  可现在他已经没了兴趣,怀才不遇的人他愿意资助,自甘堕落的就算了吧。

  不外殷同尘照旧把最后探询到的结果如实汇报,“画市井说,这张画他有点印象,画画的人是个小女人,二十岁出头,不画好卖的工笔花鸟,尽画大写意山水,名字有点怪,叫许眠……”

  晏初水腾地起身,径直向外走去。

  “晏总?”

  殷同尘歪头叫他,指了指客厅窗外。

  凭据老例,晏初水从不在天黑后出门。

  “去、找、人。”

  ***

  一路上,殷同尘都在推测,究竟是哪个要害词触发了晏初水。

  小女人?二十岁?写意山水?

  照旧……许眠?

  然尔后排的晏初水带着眼罩,拒绝与黑夜对视,也拒绝与人交流,这让殷同尘没法发问,只能自己瞎想。

  首先可以肯定的是,晏初水一定认识这个叫许眠的小女人,难道是前女友?但随即他就推翻了这个推测,回忆大学时光,晏初水对谁都是十级警惕,似乎每一个靠近他的妹子都是从《聊斋》里出来的,每个接近他的男人都是从梁山上下来的。

  再往前推……

  晏初水今年二十八岁,那女人二十岁出头,两人至少相差六岁,要是大学前有关系,那就不是早恋,而是犯罪了。

  尽管晏初水的许多行为都让人想犯罪,但他本人却是一个不会犯罪的人。

  理由很简朴,因为犯罪危险。

  月黑风高夜,杀人纵火天。

  光是天黑这个选项,就已经不行能了。

  玄色的宝马7系在路口转弯,驶入一条狭窄的小巷,这里属于老城区,许多居民楼都是三十年前盖的。都市迅速生长,写字楼与商场层出不穷,这一带的屋子面临拆迁,纵使老旧也不会有人去翻新,大多是自制出租,甚至是群租。

  司机凭据地址将车停在一栋单元楼楼下,殷同尘下车时看了一眼时间,正好是晚上十点整,这可并不是一个登门造访的好时间啊。

  晏初水却绝不在意,摘掉眼罩走下车,直接就上楼梯了。楼道有灯,不算太黑,一路上到三层,他在304门前顿住。

  殷同尘问:“你也觉得这个时间不合适了吧?”

  晏初水转头看他,“不,我是觉得应该你敲门。万一门里面有什么……”

  “……”

  得,殷同尘上前一步按下门铃。

  如他所料,304也是一套群租房,开门的是位中年阿姨,听到他们要找许眠,就朝北面的一个单间指了一下。

  这一次晏初水倒是不用他代庖了,自个走已往,在门上轻叩了两下。

  殷同尘越发确定,两人的关系铁定纷歧般。

  屋里的人似乎已经睡下或是在忙,隔了许久也没有回应,晏初水不得不敲了第二次。这一次总算有了回应,一阵窸窸窣窣的手忙脚乱后,房门被人从里面打开。

  二十岁出头的小女人穿着一条泛白的蓝色睡裙,长长的卷发湿漉漉地披在肩上,她下意识地咬了咬嘴唇,“阿姨,房租我……”话说到一半,她才惊觉敲门的人不是房东,而是两个年轻的陌生男人。

  一个很陌生。

  另一个,似乎不太陌生。

  她不由地紧张起来,左手拇指在嘴边轻轻啃咬,一双小鹿眼定定地看着他们。

  晏初水也定定地回看她。

  琥珀色的眼瞳,没错。

  自来卷的头发,没错。

  爱啃左手拇指,没错。

  另有……

  狭小的屋内,一张硕大的画板抵在北墙上,盖住了唯一的窗户,画板上另有一张尚未完成的山水画,六尺全开的尺寸,险些占据了整块画板,周围贴着几张小草稿。地上的画具虽多,但一一挨着画板放置,整齐而不凌乱。

  西面墙放着一个浅易的置物铁架,最上层是卷成捆的画作,搭着一块遮光的灰色盖布,中层放着一些纸笔,其中有半刀没用完的宣纸。

  只瞥一眼,晏初水就知道那是普通净皮,而非特皮,更别说是陈年老纸了,倒是和那幅《松下观瀑》的用纸并纷歧样。

  房间东面是一张单人床,一个小书桌,桌上的小半碗泡面腾腾地冒着热气,旁边另有一根刚撕开口的火腿肠。

  喜欢吃火腿肠,没错。

  “许眠。”他摘下眼镜,叫了一声她的名字。

  小女人疑惑地仰头看他,这小我私家又高又瘦又悦目,站在逼仄狭窄的过道上,与周围的一切都格格不入,明明叫了她的名字,却又满脸的生人勿近,真是奇奇怪怪。

  可世上奇怪的人并不多,如果曾经遇到过,现在又遇到,那多数是同一小我私家。

  她啊呜一口咬得手指,疼得叫作声来——

  “初水哥哥?!”

  “嗯。”晏初水颔首,在获得以上种种证实后,他伸出右手,“身份证再给我查一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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