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道人看向张钧阳,问道:“上次莫长风与玄光一战,你怎么看?”
“长风终究是轻敌了,否则,何至于一开始就被玄光牵着鼻子走,到头来败在玄光剑下。”张钧阳苦笑道。
天师道莫长风乃是货真价实的老牌洞玄境,青云宗玄光,只是堪堪破入洞玄不足数年。最终一战,却是玄光以弱胜强。此事一直被剑道人拿出来当做谈资,每每在棋盘上输了面子,便要将此事提及一遍,以找回点颜面。
“我听玄光说起,那秦家小子可不是甚么善类。莫长风此举,不是为虎作伥么?”剑道人淡淡道,言语中不乏质问之意。
张钧阳则是一叹:“长风一直将怀义视为己出,对其尤为宠溺,难免会有护短之嫌。我且问你,若是你青云宗门生在外遭人打杀,你会如何?”
剑道人横眉,笑道:“自然是要护上一护的。即便我宗门生有错在先,那也是按门规处置,岂容外人加入。”
金光先前为了徐凡尘,一人一剑打上昊天门,差点将昊天门护山大阵打碎,不正是剑道人示意的么!
“这不就是了,怀义亦是我天师道门徒,那长风护上一护,又有何不行?”张钧阳笑道。
二人言语之际,忽觉灵气翻涌,再侧目细看,原是身旁盘膝坐地的徐凡尘破境了,自天璇晋升至灵台境。
现在,徐凡尘感受着气府内灵力逐渐增强,原本纯白无瑕的灵力,此时泛起了一缕灰色灵力,不由暗松了口气,终是一举功成。
这灰色灵力,迥异于神洲修行秘诀所炼之纯白灵力,为沧溟界所特有。
徐凡尘本就至破境边缘,随时可至灵台。先前一直在琢磨手中那本华云廷所赠之册,欲要融合二者灵力,奈何总不得法,眼下却是突有领悟,一举破境功成。
入灵台,灵力激增,五行灵符亦尽可书之。五行灵符亦有:庚金灵符、癸水灵符、离火灵符、戊土灵符、乙木灵符。不外,徐凡尘并不满足于以纸作符,而是要习那以身作符之法。而沧溟界符箓一道,即是以身为符,不仅可远攻,亦可近战。
徐凡尘破境一事并无太大消息,可在场诸人俱蹙眉,尤以剑道人愈甚,猛然站起身,道:“你竟敢修沧溟界秘诀,就不怕遭反噬么?”
数千年来,沧溟界与神洲大地大巨细小战役不下数十场,并非没有缴获诸多沧溟界修行秘诀,也并非无人突发奇想欲要兼修两种差异秘诀,可无一人功成,皆遭灰色灵力反噬,最终落得身死道消的下场,其中不乏天赋卓绝之辈。
兼修沧溟界秘诀,纯粹死路一条,这是诸多前人拿性命证得的原理,亦是神洲修士共识。
徐凡尘一笑,并未因剑道人过激举止而惧怕,反而无所谓地慰藉道:“无妨,我自有分寸。”
“你既已晓得厉害,还敢胡来。”剑道人瞪眼,道:“真是狗胆包天!”
徐凡尘无奈,只得尴尬一笑,不再理会诸人惊奇眼神,开始独自琢磨以身作符之道。
按墨仙子所言,若要以身作符,须得凝神境才可,而沧溟界秘诀,即便炼气境亦能做到。
剑道人自知无趣,木已成舟,怎堪奈何?
楚州领土,黑风岭山坡上,柳易骑坐马背,依旧是双目微闭。秦人杰蹲在地上,抓起一团积雪,双手揉成雪球,送入口中,细细咀嚼。
这时,秦人杰眸光一亮,慢慢起身,遥望黑风岭山谷处,那里,有一少年惊慌失措,急遽狂奔而来,手中还提着一把滴血的长刀。少年每迈出一步,便有鲜血自刀刃上甩出,落在洁白的积雪上,将积雪融化成一个个小孔。
马天权身上棉衣溅满点点殷红,泪水混杂着血水将面目染得狰狞恐怖。一路跌跌撞撞前行,少年马天权心中被后怕填满,同时又夹杂着些许期待与忐忑。
少年一边前行,一边暗自嘀咕:黄泉路上,诸位莫怪我,他日我若学有所成,定会给你们多烧些纸钱的。只有这样自我慰藉,少年才不至太过骇怕。以全寨人的性命,换得自己一个大好仙途,这笔买卖,不管怎么算,都是不亏的。
山坡上,秦人杰抬头,问道:“怎样?”
“都死了,全寨上下无一活口。”柳易平静回道。
秦人杰咧嘴一笑,将手中雪球送入嘴中,载嚼载言:“我果真未看走眼,简直是个狠人!”
这时,马天权身影才徐徐清晰起来,至秦人杰身前,扔掉手中滴血长刀,踉跄跪地,恭谨道:“仙长,我已按您付托,杀光了寨中之人。请仙长收我为徒!”
秦人杰看着面色狰狞的马天权,冷笑道:“我让你杀光寨中之人,你不恨我?”
少年跪在雪地,冻得瑟瑟发抖依旧不愿起身,道:“了断了凡尘羁绊,才气心无旁骛入道途,修仙法啊。仙长这是在帮我,我又怎会记恨?”
秦人杰一愣,话还能这么说?
“咳咳,你能明白为师的良苦用心,真是孺子可教也!”秦人杰微笑,道:“起身吧,自今日起,你即是我的开山大门生了。”
“这样就行了,不需要正式拜师礼……?!”马天权愕然,以为秦人杰在搪塞自己,不由连问道。
秦人杰不悦,马背上一直在闭目养神的柳易适才冷笑道:“你师父如今就是一条丧家犬,还在遭人追杀,哪有那多心思办甚么拜师礼,一切从轻便可。”
少年闻言不由一惊,有种被人愚弄之感。
“走吧,随为师修道法,登仙路去!”秦人杰咧嘴一笑。
洛阳城,大狗一身粗布麻衣,裤腿高卷,靸着黑边布鞋,蹲在凤鸣楼前,正目不转睛地透过半掩的纸窗偷窥房内女伎易服。
“嘿嘿,大胸脯,大屁股,是个好生养的婆姨!”大狗流着口水,喃喃自语。
正在想入非非时,忽闻身前地面“叮”的一声轻响,俯首一看,不知是谁扔下了一颗铜钱。大狗挪步,拾起铜钱,轻轻摩挲,适才丢进衣袋。待得抬头再看,却见楼上木窗不知何时已关上,不由心中大急,赶忙起身往凤鸣楼疾步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