赣州与楚州领土,有大山坐落于此,曰洞玄。
圣灵子黑石最近颇为舒坦,每日只管躲在圣灵宫潜心修行,山中巨细事务,皆已撂给书林先生。苏骥接了担子,连酒都弗敢多饮,终日栉风沐雨,劳心劳力。
如今山上大兴土木,除却占地并不大的圣灵宫,又建起一座祖师堂,以及一座偌大的学堂。
山下,亦有工程同时动工。苏骥令山中原有精怪施展道法,开山凿石,随需搬运。又召集山下镇民齐力修筑一条自小镇直达山顶的石阶,不多亦不少,刚刚三千步。
苏骥嫌三千步阶太高,原本欲要修成四千步,后黑石便建言,说修行之人,考究三千大道,便以三千为之数。
如此巨大工程,若非有修士以大法力相助,这般短暂时光,定是无法完成的。即便如此,亦是消耗甚巨。白云山庄庄主杨玄黎先前所赠万两银票,已花销得七七八八,所剩无几。幸亏杨玄黎前段时日又着人送来数千银票,倒是解了燃眉之急,否则连做工之人的日奉都拿不出。
百步石阶处,立有硕大青石一块,其上刻有“洞玄山”三字,为苏骥亲笔所书,黑石摹刻之。
苏骥今日难得忙里偷闲,独自坐于石阶上,举目眺望山下光景,时而浅呡一口烈酒。
一只白狐卧在苏骥脚边,眯着双眼瞌睡,有淡淡灵气自其身散发而出。
在黑石秘法相助下,白隹终是重聚了妖丹,再次踏上修行之路。
苏骥身侧,一袭墨袍的黑石蹲在青石阶上,望着远处正在兴建的亭台楼阁,感伤良多。数旬前,洞玄山照旧一片荒芜景象,自书林先生接手洞玄山后,此地变化极大,已初具宗门规模。看来,这自制师尊行走天下,也并非是游山玩水,骗吃骗喝,终究照旧做了点好事的。
曾有远道而来之人上山咨问,此地是否在制作一座修仙山门,收徒否?亦有人送来钱财,只盼其子能够入洞玄山,修得一身术法。每每这时,苏骥皆好言劝慰,只说洞玄山如今还在兴建,开山择徒之事需待得山主归来,方可决断。
黑石收回目光,望向苏骥,问道:“叶师姐与区师侄这几日去了那边,怎不在山上?”
苏骥摇头,道:“前几日,有人送来一封信笺,她二人便随来者急遽下山了。”
“可曾留下甚么话语?”黑石不解问道。
苏骥再次摇头,道:“只说是去洛阳一趟,看她二人离去之神情,又惊又怒,怕不是出了甚么变故。”
黑石闻言一惊,莫不是那自制师尊在洛阳闯出甚么祸事,急急着人寻得叶师姐前去救场?
“还真不让人省心!”黑石摇头苦笑,道:“得,我只能去青云宗走上一遭了。”
“稳妥起见,还得黑石兄跑上一回。”苏骥颔首道。
洞玄山地处赣州领土,距龙虎山有千里之遥,对于黑石而言,只消半日便可抵达。
豫州,洛阳,寸土寸金,除却大燕王朝宫廷,秦府亦是占地极广。坊间传言,秦府是为宫城第二。即便如此,大燕王朝依旧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权当未闻。
秦家势盛,难免有黑暗窥伺之人,同为武将,又任殿前多数统的赵丘才即是其中最势大者。赵丘才对秦家一直铭心镂骨,没少在朝中针对。
赵丘才今日破天荒地感受心情尤为舒畅,心中郁气一吐为快,翘腿坐在御书房,低头把玩着手中小银刀。
鎏金沉香木书桌后,当朝天子燕洛真瘦小的身躯半靠于红木椅中,若不细观,怕是不易察觉天子在此。
“听闻秦府教人给拆了,可有此事?”天子燕洛真徐徐问道。
赵丘才一笑:“可不是,被一个红衣小女人与一个小男孩打烂了门匾,拆了半座府邸。”
堂堂秦府,非但禁卫森严,另有诸多客卿供奉,依旧遭人堂而皇之打上门去,除却山中修士,何人可为?
燕洛真蹙眉,喃喃道:“那秦怀义怎么说?”
秦怀义,即是秦家老祖,乃秦氏唯一修士,亦是秦家砥柱。
“说个屁,那老不死的让人打得头破血流,门牙被那小男孩敲掉几颗,满嘴是血,哪还说得出话来。”赵丘才哂笑。
未曾想,燕洛真闻听此言,一改天子庄严之色,竟是笑出了声,瘦小的身躯随之发抖不已。
“这个老家伙,仗着师出天师道,架子端得挺高,朕每次得见,还需行晚辈礼,这老家伙总是一副爱搭不理。”燕洛真蹙眉讥道。
“陛下,若是秦家来求援,该如何?”赵丘才突然蹙眉问道。
燕洛真正欲回覆,忽闻书房外有人叩门,来者不待应允,兀自推开了门。来人正是武圣侯,秦家今世家主秦蒿。
秦蒿始一入内,便对书桌后方瘦小的燕洛真躬身行礼,又见一旁翘腿而坐的赵丘才,不由眉头一皱。
燕洛真抬手,打断秦蒿话语,微微笑道:“秦爱卿来意,朕已知晓。”
顿了顿,慢悠悠饮完一杯茶水,燕洛真继续道:“你秦家与赵将军乃我大燕王朝左膀右臂,此番秦家遭劫,朕肯定不会袖手旁观的。许你两位灵台境护国寺诏,如何?”
秦蒿一窒,自家老祖身为凝神境亦是难敌对手,两位灵台境护国寺诏又有何用?
秦家灵台境客卿本就有三位,现在逃的逃,伤的伤,未能起到半分作用。
见秦蒿不言语,燕洛真脸色顿显不悦,道:“怎的,秦爱卿嫌少?”
秦蒿哪还不知,天子陛下今日是不计划施援了,定是这赵丘才在陛下面前吹了什么耳边风。思及此处,不禁狠狠剐了一眼赵丘才,适才面向燕洛真躬身行礼,连道:“谢陛下隆恩,府中另有事,下官先行告退。”
“去吧,顺便替朕给秦怀义老先生问声好!”燕洛真摆手,目睹秦蒿失落离去。
赵丘才坐于一旁,眼见秦蒿神色落寞,心中虽有痛快酣畅,可难免又有兔死狐烹之感。
秦家行事虽乖张,可到底也是为大燕王朝征战一方,立下过汗马劳绩的。如今大燕国势渐强,风调民顺,这燕洛真倒是玩起了卸磨杀驴的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