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夜,秋风习习,苍梧郡一处葬地,有人影出没,正是白昼里那酒肆掌柜与年轻伙计。师徒二人早已换上长袍,皆手执法器,与一白衣女子斗法。
白衣女子势弱,犹有不敌,且战且退。年轻伙计掌中法器为一柄七星铜钱剑,剑出如浪涛,有风雷隐现,白衣女不敢近,触之即伤。
掌柜手持招魂幡,勅令百鬼游斗。白衣女身中数剑,一边迎击年轻伙计,一边退却,而身退却路,已被百鬼截断,退无可退,期待她的,唯有身死道消。
“妖女,还不交出玉简?”掌柜持幡冷笑,旁观白衣女作那困兽之斗。
“就算我死,你们也休想获得!”白衣女冷笑一声,骤然拂衣,有霞光自袖中迸射而出,掠过黑夜,一闪而逝。
“你……”掌柜与年轻伙计大惊,顾不得再战,转身欲追,见霞光已无,玉简不知落在那边。
“找死!”年轻伙计盛怒,举起手中七星铜钱剑,一剑刺穿白衣女胸膛。
“啵……”
一颗妖丹自白衣女口中飞出,滴溜溜直转。
“都去死吧!”白衣女子突然展颜一笑,随之妖丹炸碎,灵气喷薄而出。
“徒儿,快退!”掌柜大惊之下,慌忙后撤。
“轰……”
随着妖丹炸开,一股磅礴的灵气风暴将年老掌柜与年轻伙计卷飞出去数十丈远。二人重重摔落在地,破衣烂衫,蓬头垢面,极为狼狈。
“咳……”年老掌柜吐出一口鲜血,赶忙摸出一粒药丸送入嘴中。
年轻伙计稍稍强上些许,只是手中的七星铜钱剑爬满蛛网般的裂痕,风一吹,碎了一地。
郡城中,青瓦之上,苏骥与徐凡尘对月饮酒闲谈,忽有流光闪烁,最终落入苏骥怀中,待得流光渐敛,细观之,为玉简一枚。
徐凡尘察觉远处灵气激荡,指间神行符无火自燃,一手抓起犹在醉意之中的苏骥,往灵气颠簸之处赶去。
数息后,二人便已至葬地近前,只见眼前随处狼藉,腐朽的棺材板散落四处。数十丈外,有二人盘膝打坐疗伤。爆炸中心,一只白狐横卧,其毳染血,奄奄一息。
那白狐抬首,凝眸望了苏骥一眼,便力竭,昏死已往。
掌柜与年轻伙计回首,见徐凡尘身侧苏骥掌中紧握一玉简,眸光一闪即逝。
“二位深夜除妖,怎会闹出这般消息?”徐凡尘问道。
年老掌柜惨然一笑,强忍快要涌入喉头的一口老血,降低道:“这妖狐不讲武德,我二人大意了,没有躲,这才落得如此下场。”
徐凡尘颔首,道:“此处消息颇大,想必已经引得他人窥探,二位照旧赶忙离开的好。”
掌柜师徒二人连连颔首,起身踉跄而去,临去前,不忘转头看了一眼苏骥。
一道流光落下,叶红绫步至近前,见得徐凡尘二人,微微一笑:“先生,凑甚么热闹?”
“要不是那玉简落在书林先生身上,我凑个屁的热闹。”徐凡尘摇头,道:“我的酒还没喝够呢!”
这时,二人见得苏骥扔掉手中酒壶,将远处受伤的白狐捧在手心,沙哑地嗓音问道:“它还能活否?”
“妖丹炸碎,道基尽毁,生不如死。”不待徐凡尘回应,叶红绫蹙眉嗟叹。
同为狐族,自晓修行不易。数百载苦修方化人形,一朝道陨,前功尽弃,重修亦无望,只可苟活数载,至寿尽而亡。
末了,叶红绫自苏骥手中接过白狐,输灌灵气,为其疗伤,暂且护其性命。
“书林先生认得它?”徐凡尘问道。
苏骥稍稍沉思,便笃言道:“自然认得。我好酒,每饮必醉,常醉卧山水之间,每次醒来,都能看到一只白狐,应该就是它了。”
“所以它才在临死前,将那枚玉简托付给你。”徐凡尘沉吟道:“能否让我看一看那玉简?”
苏骥并无犹豫,将手中玉简递给了徐凡尘。
细细查探一番,徐凡尘不禁皱起眉头,这块玉简上纪录的是一篇修行秘诀,最为重要的是,即便毫无灵根之人,也可练成。
将玉简抛还给苏骥,徐凡尘认真提醒道:“这枚玉简关乎颇大,绝不行轻易示人。至于先前那二人,你也认得,明日我们便去会上一会。”
三人连夜回了客栈,徐凡尘让苏骥歇息,自己则挑灯作符。叶红绫亦未眠,施法为白狐续命。
那掌柜师徒二人夜归酒肆,俱是怨愤无比,离宗许久,隐匿俗世,追查玉简下落。临了,舍了一身剐,却无所获,倒是为苏骥这伧夫俗人徒做嫁衣。
“未曾想到,这苏先生竟与妖女有牵连,如今玉简落入其手,该如何是好?”掌柜捻须,沉思良久,亦无对策。
“若非有那谪仙少年庇之,烂泥一般的苏骥,不值一提。”年轻伙计心中愤愤。
“时也,命也!”掌柜心中怏悒,郁郁唏嘘:“这谪仙少年不早不晚,正值我等举事之际至此僻左之地,这便也罢,怎的才来苍梧郡就与苏先生有交?”
“天不遂人愿,你我又能如何?”年轻伙计寻来酒水,狠狠灌进一口,将酒坛摔得破坏。
二人言语之际,忽闻叩门之声,有人深夜造访。
徐凡尘夙夜未眠,天渐明时才倚窗瞌睡。晌午,叶红绫送来新衣,使徐凡尘置换。徐凡尘苦笑,依言着了新衣,腰佩玉带,髻扎青缯,足套新靴,登时摇身一变。叶红绫舒颜,笑言先生如此扮相,真如那翩翩令郎哥。
徐凡尘哂笑:“若是被师尊晓得,不知她会作何感想?”
叶红绫道:“墨仙子犹若天仙临尘,其门生,自当特殊呀!”
“你何时学得恭维投合之言?”徐凡尘两指并拢,微曲,轻轻砸在叶红绫头上。
叶红绫假作吃疼,缩回小脑袋,笑道:“红绫所言非虚,又怎敢欺瞒先生?”
二人言笑,小白狐静静自叶红绫脚跟攀援而上,绕至其肩,双眸滴溜溜转动,望向徐凡尘,目光不善。
徐凡尘觉有趣,欲上前逗弄,怎知小白狐龇牙,敌意甚浓,不禁哑然失笑:“我与你前日无怨,近日无仇,至于这般待我?”
眼见先生自讨无趣,叶红绫掩唇轻笑。
“我去喊书林先生,去酒肆一趟。”徐凡尘笑道。
还未叩门,苏骥已拉开了房门,见得徐凡尘,微微一惊,咋的换了身新衣,就跟换了小我私家似的。
“有劳徐兄跑上这一趟了!”苏骥致谢道。
“他日书林先生多赠我几张书画就可。”徐凡尘打趣道。
待得徐凡尘二人去了酒肆,却是大门紧闭,叩门亦无人应答,只好强闯进去。
“掌柜的,伙计……”
徐凡尘喊了数声,心觉不妙,闯进酒肆里间,只见得二人横躺在地,已无声息。木桌上,只有两个猫爪般的血印。
“又是你……”徐凡尘蹙眉,在二人身旁翻找一通,摸得数百两银票,又往柜台而去,只寻得碎银数十两。
“二位,对不住了,横竖这钱财你们也用不上,不如接济接济我。来日,定会给二人多烧些纸钱的。”
“徐兄,死人的钱你也拿?”苏骥站在一旁,犹豫半天,最终照旧忍不住问道。
“我现在不拿,早晚有别人来拿。我拿了钱,会给他二人烧些纸钱,若是他人就未必了。”徐凡尘认真解释道。
苏骥似懂非懂所在了颔首,便不再多说甚么。
做完这些,二人这才优哉游哉回了客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