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机徐徐降落在黛城的机场上。
舒子夜穿着暗红色的大衣,头上戴着同色系的丝绒贝雷帽,手里提着个小箱子从机场走出来,叶家派来的司机已经期待在那,给她开了门,敬重道:“舒三小姐。”
舒明雅的结婚工具,是当年那个对她苦追不舍的黛城叶家长孙,名叫叶泽风。舒子夜对他仅有的印象,就是那些频频泛起在娱乐报刊上的花边新闻,这个男人每次都拍到的照片都那么悦目,每张照片里身边的女人也从来都不是同一个。
厥后不知怎的就开始收心,开始一心一意追起了舒明雅。舒明雅向来痛恨花心男人,他吃了不少苦头,才终于感动美人芳心。
不外在婚礼上,看到叶泽风连身边泛起只母蚊子靠近都立马退避三舍的的样子,舒子夜照旧乐了。
周丽琦跟舒明恩照旧老样子,既隐讳她又忍不住想要招惹她,招惹了又怼不赢她,把自己气个半死。舒子夜这次看在大姐结婚的份上,懒得搭理她们。倒是舒远山敲打了几句,之后母女俩整个婚礼下来,都灵巧得像只鹌鹑。
谢允也来加入婚礼。他已经离开恒远自己开创了事业,那张严肃得似乎雕塑般的脸上,有时也会奇迹般地露出一点笑意。
他甚至还学会了夸人。好比他曾对舒子夜说:“你留长发也挺悦目。”
舒子夜这两年都没有剃头,一头乌黑的蜷发随意地垂落胸前后背,乌发红唇,衬着精致俏丽的五官,女人味十足,来加入婚礼的几个男嘉宾都对她的背影频频瞩目。
有人上前搭讪,舒子夜淡笑着理了理头发,手腕上的手镯钻石闪烁着淡蓝的碎光。“欠美意思,我有男朋友了。”
那人不死心:“男朋友是可以换的嘛!”
舒子夜上下审察着他,摇了摇头:“拿钻石换狗屎,这生意太亏了,我做不来。”
那人脸色变了又变,正想生机,谢允走了过来,高峻的身躯跟冷肃的心情让人望而生畏。
“怎么了?”
“跟这位先生探讨生命的秘密。”舒子夜揶揄着,见那人落荒而逃,忍俊不禁地笑了起来。
谢允目光在她手腕上的镯子停留了一下,扶了扶眼镜对她说:“你大姐找你。”
舒明雅去换敬酒服了,现在应该在易服室。
舒子夜穿过走廊的时候,叶泽风那个俊美无俦的堂弟正听着电话走来,看见她后对她淡笑着点颔首,与她擦肩而过,继续跟电话里的人说:“你们Rosened家的人还真是一点亏都不愿吃……”
“大姐,你找我?”
舒子夜推门而进。舒明雅独自坐在易服室里,已经将白色的婚纱换成了红色的敬酒服。
舒子夜走上去揽住她的脖子撒娇:“哇哇,你今天好漂亮!”
舒明雅笑觑了她一眼,握住她的手说:“好不容易回来,多呆一阵子再走吧。”
舒子夜摇摇头,歉意地说:“对不起大姐,今晚我就得走了。”
“这么快?”舒明雅皱眉,“一天也不行?”
“打捞队的船今晚会抵达香榭口岸,我要去见他们船长。”
舒明雅垂下眼,看着镜子里舒子夜浅淡的笑容,无奈地叹了口气:“都两年了,你还没放弃?”
“放弃是在绝望的情况下做出的妥协,我又还没走到那个田地。”舒子夜低头像个小孩子似的蹭了蹭她的脖子。
“你有没有想过,他如果真的没事,为什么不来找你呢?”
舒子夜微眯着眼,笑眯眯地说:“或许是被哪个小妖精缠上了吧,放心,捉妖这种事我最在行了。”
舒明雅缄默沉静地看着镜中的人,舒子夜勾着嘴角,眼里却没一丝笑意,也没有一丝伤心。
舒明雅轻声说道:“你这样子我很担忧。”
两年前,佛伦瑞斯海发生了一起沉船事件,据说船上的人无一幸存。
顾思逸其时正在那条船上。
消息传来后,舒子夜冷静得可怕,有条不紊地部署人手去了那个地方打捞船只的残骸。
然后她坐上最快的航班回M国,去了那个码头,看着那些已经开始生锈的钢铁残骸被巨大的磁石吸起,又被一车车运走。
有些人的尸体被打捞到,他们的眷属在众目睽睽之下哭得撕心裂肺。
警察、记者、寻找亲人遗体的人,好奇而来的人,为死者祈祷的人,一波波来了,又一波波地散去。最后,码头上只剩下她,坚韧不拔地伫立在咸涩的海风中,看着打捞队作业。
这一等就是两年,当地政府早已宣布结束这次打捞,舒子夜便自己肩负起这笔昂贵的用度,让打捞队继续在海上作业。
事情发生到现在,舒明雅没看见她露出一丝伤心、流过一滴眼泪。
“嘘,”舒子夜用手指抵住她的嘴唇,笑嘻嘻道:“今天你可是主角,要做最快乐的新娘子,怎么能愁云满面呢?待会儿姐夫还以为你又忏悔不愿嫁他,还不哭死?”
一提起叶泽风,舒明雅的眼里就染上了藏不住的笑意,白了舒子夜一眼说:“就知道贫嘴。”
舒子夜当夜飞回佛伦瑞斯,跟那个船长谈好续约条约的事后,就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了家里。
屋里头有她给Enzo留着的一盏灯,当她走进客厅时,Enzo不知从哪拖出一个密码箱子,用牙齿咬得正欢。
算了,这次总算没有拆家。
舒子夜自我慰藉着,发现那个箱子很陌生,似乎从来没见过。
这家里就两小我私家住,这箱子如果不是她的,那就是另一个的了。
她蹲下来,从美洲狮的嘴巴下把箱子抢救出来,好奇地晃了晃,发现里面放着工具。箱子里,藏着什么?
要开启得用密码,舒子夜试了顾思逸跟自己的生日,包罗平常习用的几个银行卡密码,发现都开不了。
费了半天功夫,都是无用功,她沮丧地叹了口气,抬眼看了眼窗外,发现外面不知什么时候起又开始下雪了。
雪。
他们初次相遇,就是在九年前那个大雪纷飞的圣诞夜。
她福至心灵,试着往密码锁上输入1225四个数字。
箱子的盖子,无声弹开了。
里面是一朵做成干花的Mrs.Fraye 玫瑰,下面铺垫着一卷有些发黄的纸张,反面隐隐透出一点图案。
她把玫瑰放在一边,拿出了那些纸张,小心地展开。
窗外的雪,细细簌簌地下着,房顶、树木跟大地,很快便铺上了一层松软的白色。
舒子夜把那些画一一放在桌上。
那些边缘发黄的素描纸,有了岁月的痕迹,在很早以前,就被人小心地锁在了盒子里,期待一个再度被重新打开的时机。
但绝不是在现在,在她形单影只地在这空旷又酷寒的屋子里时。
舒子夜伸手,徐徐抚过纸张上的图案。
十二张平滑的白纸上,画着同一小我私家。
每张纸上的神情都差异,有开心欢笑的,有懵懂茫然的,有羞涩温柔的,另有安然酣睡的……而在每张画像中,她们都穿着款式差异的美丽婚纱,以盒子里那朵没有干枯的、还在散发着淡淡苦香的白玫瑰作为主题的婚纱。
他给她设计了十二套婚纱。从很久以前起就设计好了,小心地珍藏在这个盒子里,连同他对她那些从不说出口的,浓烈的情感。
顾思逸就是个闷骚。
舒子夜笑了一下,泪水却突然决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