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铁律
待激怒的人群走远，周立新才拍拍我的肩，示意我随着他进镇子。
我迅速跟上他的脚步：“咱俩都没有简报，也不知道这次的狩猎任务是什么。”
其实我这就是在试探周立新，明明没有任务简报，可他的每一步都走得很坚决，似乎很明确自己要干什么似的。
就听周立新说：“猎人的职责就一个，那就是根除病原体，尽所能解救一号病人，既然行会把咱俩发配到这儿来了，我琢磨着，这次的病原体，应该就藏在镇子里。”
“什么是一号病人？”
“就是携带病原体的病人。”
镇子比想象中小，其规模充其量也就和大点的乡村差不多，周立新带着我在镇子里逛了几圈，我看哪都觉得差池劲，周立新却看哪都觉得没线索，路上的行人也不太愿意和我们搭话，厥后我们俩商量了一下，决定去酒馆里打探消息。
周立新特意嘱咐我，到了酒馆，只听，别说，目前我只能听懂当地人说话，却不会说他们的语言，而外语在下沉世界里，是绝对的禁忌。
镇子上的酒馆看起来十分破旧，门口的木制招牌上都裂了一道很宽的口子，险些看不清楚招牌上画了一个酒壶。
吱——呀——
陪同着一阵难听逆耳的噪音，周立新拉开了酒馆的门，迎面而来的就是一股强烈的酒糟味儿，馆子里的酒客同时将视线移向门口。
我和老周在酒客门怪异的注意下来到吧台前，期间周立新一直提醒我，不要去视察那些酒客。
“两杯啤酒！”
周立新拍了拍吧台，冲酒保喊一嗓子。
我仔细看了看他说话时的口型，基本可以肯定他说的不是中文，但声音传到我耳朵里就酿成了中文。
酒保面无心情地看我了我们一眼，接了两杯啤酒砸在吧台上。
周立新摸出一个金色的硬币递给他：“不用找了。”
酒保收下硬币，一改适才那副不冷不热的面孔，笑呵呵地凑了上来：“你们是外地来的？”
周立新颔首：“我们是做酒水生意的，从东土来，你们家的酒是自己酿的吗？”
酒保说：“我老婆酿的，味道比力特殊，也就镇上的人能喝得惯。”
他说话的时候，用提防的眼神看着周立新，那副样子，就像是担忧周立新喜欢上他家的酒。
这可真怪了。
“味道确实挺怪，”周立新抿了口酒，“外面的人肯定不会喜欢。适才我们过来的时候，看到一群人拿着猎枪和斧子朝黑林子偏向去了。”
周立新说酒的味道欠好，酒保不光没生气，还松了口气：“那些都是家里丢了孩子的大人。”
周立新：“这么多人丢孩子？”
酒保：“镇上有一半的小孩都丢了，各人都说，是黑林子里的女鬼把孩子偷走的。”
“你见到我弟弟了吗？”
我正听周立新和酒保谈话，耳边突然响起一个轻柔的声音，转头一看，是个十一二岁的小女孩，金发碧眼，身板很瘦。
她用两只手抓着我，焦急地问：“你是从黑林子那边来的吗，你看到我的弟弟了吗？”
酒保将半截身子探出吧台，伸手将小女孩从我身边拉开：“莉莉，这两位先生没见过你弟弟。”
小女孩失望地叹了口气，转身去问其他客人了。
吧台四周的灯光很暗，她离我稍微远一点了，我才借着大厅里的灯光看清楚，她穿着一条很旧的连衣裙，背上还背着一个很脏的布偶熊。
“她是镇上的孤儿，叫莉莉，一直和弟弟相依为命。”身后传来酒保的声音。
周立新问：“她怙恃呢？”
“四年前在黑林子里失踪了，那时候莉莉才七岁，她弟弟还不到一岁。”
“她弟弟也失踪了？”
“一周前失踪的，我们没敢告诉莉莉，她弟弟是被女鬼抓进了黑林子，就怕她一时激动，自己跑进黑林子去找。”
周立新：“你们凭什么认定，孩子是女鬼偷走的？”
酒保：“你们从哪个偏向来的，路过黑林子了吗？”
“有一段路经过黑林子。”
“那你们应该见到那些巫毒娃娃了，镇里的炼金术师说，那些娃娃都是用孩子的头皮做的，只有女鬼才气干出这种事来。”
“这种事连续多久了？”
“第一个孩子是在半年前失踪的，刚开始，每隔两三个星期才失踪一个孩子，可厥后频率就越来越高了，期间也有丢孩子的大人到黑林子里找过，”说到这，酒保的脸色突然变得阴森起来，“可是，这些大人都没能在世回来。”
周立新喝了口酒，缄默沉静片刻才再次开口：“你没孩子？”
酒保叹口气：“没措施，生不出来。对了，你们之前看到的那群人里，有没有一个……看上去挺富的人，他的穿衣气势派头和你们差不多。”
见周立新颔首，酒保用力拍了一下吧台：“传言是真的，镇长家的孩子也丢了。”
“那人是镇长？”
“肯定是他，在我们这儿，除了镇长，没人能置办起那么贵的一身行头。要知道镇长的女儿今年已经十岁了，之前失踪的，都是一些年纪不外五岁的孩子。”
“这能说明什么？”
“说明有更多大人要为自己的孩子担忧了。”说话间，酒保将视线转向了大厅，“希望莉莉平安无事。”
话说到此处，酒保似乎失去了聊下去的兴致，转而去招呼吧台上的其他客人，临走前他递给我一小碟红色的工具，可能是零食，不外我看了一眼就觉得没什么食欲。
周立新朝我跟前凑了凑：“下沉世界里的酒可以喝，食物绝对不能吃。”
我撇撇嘴，端起酒杯来抿了一口，这酒……味道明明很是好啊，酒香中带一丝恰到利益的甘甜，口感醇厚，为什么周立新和酒保都说，酒欠好喝呢？
难道是我的味觉出了问题？
周立新笑着问我：“味道挺不错的吧？”
我点了点。
周立新一口气将自己的酒喝完，徐徐道：“所有下沉世界居民的脑海中，都被血咒种下了思想钢印，这道钢印让他们的思想变得异常守旧、极端排外，但也能掩护他们的世界观不会那么容易崩塌，要是让这里的居民知道，他们生活的世界，是个永无天日的极暗世界，许多人早就疯了。”
我看着杯子里的酒，不由蹙了几下眉头。
血咒需要繁殖，繁殖就需要更多宿主，它之所以在居民脑海中构筑起思想钢印，就相当于制造了一个巨大的围栏，将所有下沉世界的居民全都圈养了起来，这些人对于血咒来说，只不外是一群供其取食的猪猡。
“走啦！”
周立新又在吧台上放了一枚硬币，便招呼我离开。
我们俩站在酒馆外面的小路上商量了一下，照旧决定去追镇长一行，周立新说，黑林子里的女鬼十有八九就是一号病人，镇长组织了那么多人一起进林子，很可能是知道了女鬼简直切位置。
我问他，路上那些人偶，真的是用小孩头皮做的吗，周立新却说不是，他说他自己视察过，用来扎人偶的皮，不是狗皮就是羊皮，横竖不行能是小孩的头皮。
我隐约有种感受，猎人这个群体的真实状态可能和老黑跟我说的有点纷歧样，重新到尾，周立新都没提要给自己治病的事儿，反而一提到那些进林子的人，他的脸上总是写满担忧。
一出小镇，周立新就给钢弩装上了弩失，还将一把战术斧绑在自己手腕上，我也学着他的样子拿出钢弩和战术斧。
天上拢起了乌云，泰半个月亮都被遮住，眼见四下无人，周立新拿脱手电点亮，苍白的光束在地上扫了几下，在不远的前方，一片散乱的脚印被光照亮。
我们循着这些脚印一路追踪，起初脚印只在大路上泛起，但徐徐的，镇长一行的踪迹变得越来越怪异，他们开始避开大路，朝杂草丛生的小路上钻，再厥后，这群人基本上就只挑小路小脚的，哪怕旁边就是平坦的大路，他们也绝对不会走。
“他们为什么专挑难走的地方下脚？”
路过一片泥地的时候，我实在禁不起疑惑，问了周立新一句。
镇长一行的脚印全都散布在泥地里，在相隔不到三米的地方，就是平坦的山道。
周立新撇撇嘴，说：“这群人的行为模式绝对不正常，我担忧，他们的心智可能被什么工具给操控了。”
再次从冰水湖旁路过的时候，我们已经在黑林子里走了很久，镇长一行留在地上的脚印越发稀疏，周立新推测，恐怕有不少人在行进的历程中落后了。
怪异的是，我们只能从越发稀疏的脚印上判断出那只队伍一直在减员，却无法判断出，落后的人都去了哪里。
正常来说，如果有人在行进中偏离了大队伍，我们应该能从大队伍的脚印旁边发现一些朝支路偏向行进的脚印，可我们追了一路，完全没有在任何支路上找到任何脚印，所有离队的人，似乎都是凭空消失的。
乌云散去，苍白的圆月再次显现出来，周立新关了手电，借着月光继续前进。
我在后面拍了他一下：“老周。”
周立新转头来看我，我抬起一只手，指向湖面。
适才月亮一泛起，我就看到湖面上飘着一些工具，很像死鱼，但体积要比鱼大许多。
周立新盯着湖面看了一会儿，低声说了句：“怪了，地上的脚印怎么一点都不乱呢？”
视野徐徐适应月光以后，我也看清楚了，飘在水面上的那些工具，全都是一具具死人尸体，其中有几小我私家还穿着深色的毛皮坎肩，可以百分之百地确认，这些人，都来自于镇长的队伍。
正常来说，这么多人无故失踪，肯定会在小队里引发恐慌，可地上的脚印却很是整齐，剩下的人似乎基础不知道有人失踪，依旧保持着原来的队形，稳步前进。
月光照耀下，湖滩上那排整整齐齐的脚印，时刻焕发着一种莫名诡异的气息。
沙——沙——
就在这时，湖滩后方的林子里隐约响起一阵轻响，像是灌木被拨动的声音。
我拍了周立新一下，他转身看我，我指了指声音传来的偏向：“后面有消息。”
周立新顺着我手指的偏向望去，眉头徐徐蹙起：“什么消息，我怎么听不见？”
“有个工具正从黑林子偏向朝咱们靠近，从声音上判断，它现在已经……越过林子边缘的那片小灌木了。”
周立新有点惊愕：“那片灌木离咱们少说也有一公里，你没听错吧？”
他这么一说，我也怀疑自己听错了，于是侧着耳朵仔细辨认了一下，没错，声音就是从灌木丛四周传过来的，声源的位置很远，声音很轻，但我确确实实听到了。
“确实有消息，百分之百没听错。”我对周立新说。
周立新也没空话，立即带着我钻进了月光照不到的林影中，我们俩缩身于影的呵护之下，猫着腰，朝灌木丛的偏向悄悄摸近，周立新的速度很快，我一边压着脚步声，一边要尽可能加速步频，拼上全力才气勉强跟上他。
期间我发现，周立新的领口里焕发着一丝红光，光线很是淡，离远了基础看不到。
离灌木另有几百米距离的时候，我看到一个瘦小的身影从黑林子里走了出来，离得太远，分辨不出那到底是个什么工具。
我眯着眼睛用力去辨认，随着距离越来越近，终于看清楚了月光下的那个小身影。
“是那个叫莉莉的小女孩。”我对周立新说。
周立新一愣：“离这么远你怎么看清的？”
经他这么一提醒，我才发现莉莉和我们之间至少另有三百米的距离，光线算不上明亮，以正常的视力，在这么远的距离下基础不行能看清她的长相。
我问周立新：“咱们是带着她一起走，照旧先把她送回镇上去？”
湖面上的尸体时刻提醒我，黑林子里随处潜伏者不知名的危险，就这么放任不管的话，她一个小女人很可能遭遇不测。
周立新眉头紧蹙，半天没有说话，我于是提议：“真不行咱俩分头行动，我送小女孩回去，你继续追击。”
“不行，猎人绝对不能单独行动。”周立新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很是生硬，似乎这是一条绝对不能打破的铁律。
我说：“那咱们就只能带着她一起走了，送她回去太延长时间，等咱们再赶回来，镇长那波人预计死的一个都不剩了。可是话又说回来，带上她，咱们能保证她的宁静吗？”
周立新急躁地薅了一把头发：“没措施了，带上吧！”
“真不能分头行动？”
“绝对不行！”
我看出来了，“猎人不能单独行动”确实是一条不能打破的铁律，想必，如果一个猎人在酿成怪物的时候，没有第一时间被铲除，其结果很可能是灾难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