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娇娇即是瞅准了这个,便在五日前,拦下了去外庄收租的管永生的马车。
于车道前长跪不起,架车的马夫和陪侍的管荣,拿她是一点措施都没有。
她硬是磕破了头,撒泼耍赖才求得管永生,应下了与她侄女相看的这个时机。
这才有了今早这一出,赶鸭子上架的硬逼着沈怜花出来相亲。
“婶娘,你别再说了,我,我去就是了。”怜花服软道。
围观的人还一直对着孟娇娇指指点点,怜花心知对方必是看不上自己的,可为了平息婶娘的这番作闹,她只能硬着头皮去了。
见怜花同意,孟娇娇脸色马上就好了不少。
她这张老脸是早就不要了的,自然也不在乎别人议论她什么。
她拨开围观的人群,牵着怜花就上了悦人茶室二楼。
这边管荣一直在管永生耳边唠叨,再加上窗外传上来的,那些不堪入耳的言论,管永生几多是有些烦闷的。
想着自己都等了这许久,也算是仁至义尽了,遂起身准备走人。
门外的孟娇娇,好不容易寻到了雅间门口,怜花却是愣怔着不愿进去。
孟娇娇看着那叫一个心急如焚,她轻推了一把杵在门口不愿动的沈怜花,不意房门正好从里面打开,怜花被推了一个趔趄,一下子扑了个空,栽到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怜花鬓边的梨花落地,她慌忙探出双手摸了一阵,扶着面前的人将自己站稳,不住的弯腰朝面前的人致歉。
管永生在看到那张脸后,呼吸一窒,情不自禁的脱口唤道:“心儿。”
怜花愣怔住,面前人似乎是认错了人。
她礼貌的抚开男人落在她手臂上,扶着她的手,徐徐往退却了两步。
再次弯腰道:“令郎许是认错人了,我姓沈,名怜花。”
“沈怜花?”
管永生定定的看着那张脸,嘴里咀嚼着这个名字。
半晌后,俯身拣起了刚刚掉落在地上的梨花。
他上前一步,一手扶着怜花的肩膀,另一手将那并蒂梨花,轻轻簪在了她的发髻上。
“你喜欢梨花?”管永生问,他的声音轻柔无比。
怜花不答,又轻轻抚去了自己肩膀上的那只手,再次往退却开了两步。
一旁的管荣,眼珠子瞪得都快掉出来了。
他照旧第一次见他们家令郎,这么不识礼数的盯着人家女人看的,这还直接上手了,他家令郎的端方雅正和礼数都去了哪里?
孟娇娇人精似的,虽看着管永生对怜花动手动脚有些不兴奋。
可人家不光长得悦目,人品优家世好,这明显是对她侄女儿有意的。
“咳咳…,少令郎,要不,我们坐下谈谈?”孟娇娇清咳了两声,提议道。
“请。”管永生郑重的朝孟娇娇揖了一礼,作了个请的行动。
孟娇娇受宠若惊的扶着怜花,小心翼翼的挪到了桌边。
管永生亲自替坐在自己劈面的两人添好茶水。
眼睛就没从沈怜花脸上移开过,看得管荣下巴都快要掉到地上了。
“少令郎,您看,我家怜花您可满意?”孟娇娇问道。
“嗯,满意。”
“那敢情好,只是这亲事,少令郎要先问过高堂吗?”
“不必,我定即可。”
“好好好,这个,呃,我老婆子得说清楚,我家怜花,她一不为妾,二不做小,少令郎这是愿娶她为妻吗?”
“嗯,正妻。”
“那这聘礼?”孟娇娇每问一句,就心惊一回,这等好事怕不是在做白昼梦吧?
“三书六礼,十里红妆,一样不落,若婶娘另有其他要求,皆可提。”管永生答道。
“好好好,如此甚好,那这礼金可否再备得丰盛些……”
想不到这管少令郎如此爽快,孟娇娇欣喜不已,只是话还没说完,就被一旁的管荣打断了。
“好什么好?你这婆子可真会占自制的,你家女人可是年长了我家令郎整整三岁多呢,就你们那个家境,攀上我家令郎,都是你们家祖坟冒青烟了,另有她那眼睛……”
“管荣,闭嘴。”管永生厉声喝道。
怜花手里的茶盏应声而落,碎了一地。
一时间,整个雅间静得落针可闻。
“婶娘,怜花不想嫁。”
许久的缄默沉静之后,怜花幽幽开口道。
“为何?”管永生着急问道。
怜花攥紧了衣角,想要回他,既然已有喜欢的人,认真不必勉强娶她。
她不是没听出来,他认错人时的那一声召唤,那言语里的惊异与欢喜,可她照旧有些问不出口。
孟娇娇是再也绷不住了,好不容易求来的亲事,这丫头又是闹的哪一出?
她不分场所,劈头盖脸的就朝着沈怜花怒骂道:“你不想嫁?这事由得了你吗?家里都要揭不开锅了,你还指望婶娘养你到几时?高屋建瓴的正妻你不做,你这是还念着要去给你表哥做小是吗?你是想要婶娘死不瞑目吗?你这个没良心的……”
“婶娘,我求你了,别说了。”
怜花忙起身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连连叩首。
管荣被管永生刚刚那一声喝,吓得不敢再吱声了,原本好好的气氛现下僵得不得了。
而管永生却是愣在了原地,他满脑子想的就是刚刚孟娇娇的话。
他寻了她三世,而她竟已有了心仪之人,是为了那小我私家,她才至今未嫁的吧?
“少令郎,可否让您这仆从先送我侄女回去,老婆子我,我有话想要同令郎单独讲。”孟娇娇朝着愣神的管永生请求道。
管永生看了眼还跪在地上,黯然垂泪的沈怜花,朝管荣递了个眼神。
管荣连忙上前,将地上的人扶起来,孟娇娇站在窗口,一直到看着怜花被扶上马车,又看着马车走远,才叹出一口气,跪在了管永生面前。
管永生连忙去扶,她却坚决不起。
“少令郎宅心仁厚,老婆子我别无他求,令郎若愿娶她,请一定给她一个正妻之位,未来令郎要是不喜欢她了,纳妾养小皆由着令郎喜欢,我家怜花绝不会亏待了您的后院,只求令郎能给她一点正妻的体面,和一碗饱饭即可。
那孩子自小就命苦得很。老婆子我时日无多了,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她的余生,此番回去定好好教育她,令郎尽可放心,最后另有一事相求,令郎可否将那些聘礼什么的全部折现,最好是银票。”
“为何?”管永生不解。
“呵,实不相瞒,我,我身患肺痨,已药石无医了,我的丈夫和三个孩子皆死于此病。
外人只道是我待怜花心狠,可我,我是不敢与她亲近,幸亏那孩子命硬,少令郎放心,怜花她身体很好的,她没有任何毛病,未来也定能为令郎诞下个一儿半女的,还望令郎能善待她。
老婆子我名声欠好,也惯不怕人笑话了,您那聘金我想给她存着,若未来她不得您爱了,或是受了委屈什么的,也不至于没了生路不是。”
管永生只觉心口被纠的生疼。
他将地上涕泪横流的孟娇娇扶了起来,原本另有一肚子想问的话,却是一句也问不出口。
“我管永生是真心愿娶沈怜花为妻的,不纳妾不养小,不生异姓之子,一生只她一妻,婶娘可能放心?”
“这,这……”
“婶娘不必惊讶,回家后好生与她谈谈,莫,莫要再那般责骂她了,我会意疼的。”
管永生看着孟娇娇一脸的不敢置信,顿了顿又增补道:“嫁娶的一应事宜皆按婶娘说的办,永生这便回去见告双亲,三日后定带媒人上门提亲,届时便挑个最近的吉日,我想早日娶她过门。”
孟娇娇看着管永生真诚的脸,真诚的言词,抹了把泪连连致谢。
这门亲事,如此便算是定了,孟娇娇总算能放心些了,她的侄女该是不用再受苦了。
孟娇娇是被管永生用马车送回去的,他撩起马车一侧的帘子,看着那一方破落的小院,不敢想象她这些年都是怎么过来的。
回去的马车上,管永生一直阴郁着脸,管荣精神也一直恹恹的,频频欲言又止。
“有话就讲。”
管永生见不得他这副如坐针毡的模样。
“令郎,你认真要娶那个沈怜花啊?”
管永生冷着脸给了他一记眼刀,管荣秒怂。
撇了撇嘴纠错道:“是沈女人,沈女人。”
“还记得我先前跟你说的,我一直在找的人吗?”管永生眸眼深邃道。
“令郎一直在找的人竟是沈女人吗?”管荣惊讶不已。
管永生叹了口气不再说话,管荣照旧按耐不住,低声嘀咕着。
“那沈女人是长得悦目,可她那眼睛,管家未来的当家主母是个瞎子,这传出去还不得……”
“我又不嫌弃,她不能视物,我就当她的眼睛好了,管荣,你不觉得她的眼睛很美吗?”
管荣看了看,像是不知被什么附体的自家令郎,一脸鄙夷。
他家令郎相看了几多女子,别人不知道,他还能不知道吗?
从来都是走马观花只瞧一眼,也不是没有比这沈女人还悦目的,另有家世配景赛过管家的,也没见他这般上心过。
“令郎照旧先想想,怎么过老爷和夫人那一关吧?”
管永生想的却是此外,他低低一笑,人找到了便好。
情感是可以慢慢培养的,说什么也要先把人娶回家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