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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河流华

81 国难其一

山河流华 寄观 7562 2021-04-23 22:32:35

  华夏边陲,一处与北狄互市的集市上。

  春回大地,气温的回升也给集市带来了新的生气。原来因北狄战事而有些萧条的集市人头攒动,不外大多数人都是冲着集市中央一家新开的铺子而来的。

  这家铺子的主人据说是华夏皇商,持有燕王赵光慨特批的文书,来此做一笔大生意。这位不知是何方富豪的金主大批收购虎骨、熊胆、老参、鹿茸、宝裘与兽鼓这六样被誉为北狄六宝的奢侈物件,消息传遍了北狄八部。八部黎民本就疲于战争,听闻华夏商人提供了此条财源,纷纷废置牧业与田地,一心钻进山林。就连八部的各大贵族也在贪财的庸古可汗领导下,四处搜刮征收此物。阿尔思兰临行前带头谈判,换了许多真金白银,便欢欢喜喜地购置了一批外族的奢侈宝物。其他贵族也唯恐分不到利益,皆对此趋之若鹜,除了铎辰、诸英两部因治理极严,单于在外,族人不敢妄动外,其他六部乃至可汗直属一脉尽皆陷入了搜刮与数钱的狂欢中。

  眼下,这家铺子里人头攒动,生意好不红火,而在铺子三楼,这家店肆的老板正对一位带着纱笠的女子躬身施礼:“属下见过月女,禀月女,如今北狄各部除铎辰、诸英二部,已尽如郡主所料,中了此计。”

  和林初月点颔首,掀开了头上纱笠,道:“郡主与堂主在宁边郡城会了一面,谈了些关于太一天宫的秘密。堂主命我来此,到洞庭湖一带进行探查。寒帝的人来了吗?”

  “消息已经传出去了,想来不外在这两日内。”店老板道,“大人,那个谜团是不是……要解开了?非要紧事务,你从不离开安息,属下有些……”

  “不错,决战快来了。”和林初月轻叹一声,“堂中精通五行八卦、风水花样之人不在少数,堂主既然点了我来,就说明这次的消息是真的了。多年前,夜麟仙曾衔命在华夏探查,在一伙盗墓人口中得了些许风声,去了趟洞庭湖,不意寿星与元难也同时得了消息,他与二人交手,未能尽心探查。这些年来寒帝一直排查,却未发现半分蛛丝马迹,想是天佑我等,不忍人间遭到大祸,这才降下郡主点破迷津。”

  店老板听得一头雾水,但知道此为秘密,未便多问,就转移了话题,将账本呈给和林初月。

  金帐久安郡城,乐正军军营内。

  林暮音信全无,柔然洛昕冒失陷入对手,阿尔思兰又带来大批精兵强将,将调兵权给了撒尔纳。数件事恰似雪上加霜,不仅打破了林晚一路大捷的势头,还反过来狠狠给了她一拳。林晚不知几夜未曾合眼,秀发白了数根。

  帐门轻轻被人撩开,晋楚律大步流星走了进来,身后随着栉风沐雨的应千千。不待林晚惊呼,应千千就上前在她耳边轻语一番,林晚闻言心神大震,手中的战报“哗啦”一下落在了地上。

  “阁主稍安勿躁。北天权有所图谋,林令郎和乐正小姐并无性命之虞,可以从长计议。”应千千沉声道,“我想北天权应该早就知道我混进了青岚馆,利用我引来了林令郎。阁主,此事我万死难辞其咎,但事态紧急,我理清思路后,只得设法逃脱了青岚馆追捕,在卫宸军相助下来此传信,未能施救林令郎,请你责罚。”

  林晚脑中嗡嗡作响,一片空白,基础没听见她说了什么。应千千见状掐了掐她的人中,林晚这才清醒过来。听完了应千千的复述,她两手紧紧支着额头,嘴唇哆嗦良久,刚刚吃力地找回了舌头的知觉,颤声道:“应女人不必自责……是我以往愚钝,未能……”她的眼圈红了。

  晋楚律漫步上前,道:“阿婉,你先忍一忍。我与馆中已经失联,在北天权监视下基础无法调感人手。正如应女人所言,他们二人性命应该暂时无恙。我们如今应与北狄速战速决为上,先救出柔然洛昕那作死的呆子,尔后我才有理由回到馆中,想措施施以援手。”

  应千千接着道:“而且,我怀疑内奸不止越皎皎一人,另有一人潜藏在玄祭堂中。越皎皎应该不是真心想害你和林令郎,我预计自风眠山失事后,她就再也不敢将你和他的消息传回,而商均峰那次是实沈和寿星得了消息,私下为之,我了解这样一个小女人的心思,她是绝不会让自己的情人受人算计的。反倒是这次……”她声音一冷,“目击的军士说,是叶衡诈告柔然洛昕穆云轻被掳走之事,可那人基础不是真正的叶衡,晋楚殿下告诉我叶衡还在安息呆呢……”

  “所以,这小我私家既知道柔然洛昕对穆云轻的隐秘情感,又了解穆云轻和叶衡的动向,知道他们二人一者到了金帐,一者留在安息,这才有了行骗的时机。”林晚双眸冷彻,“因此,他一定是熟悉穆云轻和叶衡,且尚未至华夏的玄祭堂中人”她猛然起身,“我要给万俟堂主传信……对了,穆云轻现在怎么样?”

  应千千苦恼轻叹一声,道:“我适才见她要溜出去救柔然洛昕,顺手将她打昏了,在帐子里躺着呢。”

  “我一会去找她谈谈,别让她因一时激动把自己也折进去了。”林晚揉了揉眉心,“北狄一定会乘胜追击,我们暂避其锋,先来一招“祸水东引”,把他们的主力引到孔雀境内去。等到埋在他们内部的火药被引爆,再一举抨击。”

  “阿婉?”晋楚律一怔,“什么火药?”

  林晚在她耳边悄悄说了几句,晋楚律名顿开,面色放晴,颔首道:“我明白了。我会拨出一半军力恪守此地,余下军力将主战场引到孔雀境内,暂缓国内之急。”

  “你尽管部署军力,在此之前我先顶上一阵。北狄来势汹汹,血战不行制止。”林晚颔首,眼中尽是坚贞之色,“乐正军就算军力不及北狄,也定会死守战线至最后一刻。最后……应女人,烦劳你走一趟。”

  应千千明白了的她意思,应允道:“内奸之事由我去求见玄祭堂主,你们不必担忧。”她转过身,竟是歇也不歇,就欲启程。

  晋楚律面颊微红,似是在做极其猛烈的思想斗争。见到应千千即将离去,他的话脱口而出:“你不熟悉这里,千万小心……”说未说完,他自己的耳根先烧了起来。

  闻言,应千千的步子一个趔趄,险险站不稳。她的心里蓦的一亮,心道:有他这句话,我死在这里也瞑目了。

  但她什么都没说,急遽道了声谢,趁面色还未变化,飞快地冲出了帅帐。

  翌日,回日岭边,乐正军与撒尔纳手下的铎辰部、屈射部和可汗直属联军共六十万雄师交战于此地,一场血战,岭下血流成河。纵然军力不及,伤亡惨重,乐正军苦守一天一夜,始终未退一里,用银甲与鲜血筑就了牢不行破的屏障。一夜之间,银鹤旗下的雄师死伤过万。

  在支付惨重的伤亡后,乐正军终于撑到了援军到来:北狄主力被晋楚律率领的卫宸军精锐引入孔雀境内,而鹑尾则率领余下卫宸军的所有军力倾营而出,替乐正军挡下了北狄的猛攻。昔日刀剑相向的金甲与银甲放下了旧仇,搀扶着等到了猛攻停止的黎明,当北狄因强攻不下班师回营之时,卫宸军亦死伤万余。

  金帐的军医穿行于安息伤兵营中,倾尽全力抢救着伤员;安息军士扶着受伤的金帐士兵,相互扶持着为死去的同伴掘开安息的墓穴;两军将士在劫后余生下忘记了隔膜与戒备,疲惫地躺作一团,将热乎乎的窝窝头与热汤送到对方手中……头一次,安息与金帐这比邻而居的兄弟之邦,真正感受到了兄弟的情谊。

  林晚吊着一条左臂带人将鹑尾从尸山里刨出来时,他已经气若游丝,体无完肤。这位一直默默无闻的金帐国师最后一句话是,“久安守住了吗?”获得林晚的肯定回复后,他慰然一笑,溘然长逝。

  明哲保身了一辈子,他终于在最后关头挣脱了北天权的淫威,做了自己渴望已久的事。

  卫宸军全军大悲,将国师的遗体送上了回神都的路。乐正军和他们一道伫立在一列列低矮的坟丘中,两军徐徐唱起降低的招魂曲。

  魂兮,归来!可见将军泪?可闻征夫悲?可知深闺夜深处,少妇空啼断肠梦?

  纵是如此,在得知乐正秋风所率的一支人马被困在回日岭内时,金帐将军唐钧立刻点了三千受伤较轻的精兵,一声不吭跟上了吊着手臂的林晚。金甲和银甲交汇在一处,许多男人们狠狠抱在一起,尔后齐头并进,跟上了主帅。

  林晚的眼睛湿润了,声音也带了鼻音:“谢谢。”

  唐钧淡淡一笑,以往南水关的锐气已被战争磨成了内敛:“郡主,这是我们欠你们的。”

  “不是的。”林晚轻轻摇头,“没什么欠不欠的,都是应该的。”

  唐钧一怔,随后和身后许多军士一道扭过头,悄悄擦了擦眼泪。

  “说的对。”他狠狠抿了抿鼻子,“咱们原来就是兄弟,应该的。”

  徐徐明朗的晨光中,这支队伍朝着回日岭飞驰而去。

  回日岭中,乐正秋风望着天上愈来愈亮的天色,抿紧了双唇。他身后的乐正军是没有一人身上无伤,多数都虚弱地躺在地上,难以站立。在他们中,另有一部门沿途救下的卫宸军士。众军士静默地看着日头,一语不发。

  “天色已亮,围困我们的撒尔纳却仍不进攻。他的用意不是我们,是要用我们引来久安郡城中驻守的兄弟们。”乐正秋风徐徐转头,“各人伙另有谁有力气冲一把的,站起来!”

  几十名军士瞬间站了起来,既有安息人,也有金帐人。尔后,几百名伤势不轻的伤员陆陆续续强撑着站了起来。困于此地的千余人中,除了伤重难行人,余下军士都再度握起了兵刃!

  乐正秋风望着他们,鼻尖一酸,眼中划过血色,决绝道:“最初站起来的弟兄们,你们伤势轻,骑上所有的马,一会儿在我们掩护下突围出去,把信传回久安郡城,让他们不必来救。余下的弟兄们……”他重重吸了一口气,“咱们今天多数要交接在这儿了,敢不敢再闯一次?”

  “敢!”咆哮声突破了天空,没有人眼中有迟疑。

  “好,好!”乐正秋风提起兵刃,将坐骑交到一名金帐军士手中。很快,十几匹战马分配完毕,被众军士护在了后面。

  乐正秋风徐徐举起兵刃,眼中,视死如归。

  “全军突围!”

  远处,撒尔纳望着冲来的众军,眼中满是敬佩之色。他的右手划过一个半弧,北狄军队应声而动。

  喊杀声突破了天际,放眼望去,尽是血色。

  乐正秋风身旁的军士们越来越少。他再度砍翻一个北狄人,再提刀时,觉察刀刃已经卷了。他释然一笑,望向不远处的撒尔纳,喝道:“撒尔纳!我乐正家的子女哪怕断头流血,也决不屈服!为国捐躯,死而无憾!”他刀口倒转,径直砍向自己脖颈!

  千钧一发之际,一只铁箭穿过血腥的尸山血海,将他的长刀打偏,刀刃重重砍在甲上,彻底卷得不能用了。

  撒尔纳抽出第二支箭,徐徐搭上长弓:“乐正将军,战士最终的归宿,就是死于沙场;自我了结,终非英雄之道。我送你一程吧。”

  他拉弓瞄准了乐正秋风,正欲射出,身后突然传来喊杀声!他立刻转头,只见林晚与唐钧并驾齐驱,六千将士红着眼杀了过来!

  “欠好!”撒尔纳心头一震,暗道“我原以为乐正婉会带兵来救,制她一人并无难处,可金帐竟也会施以援手?这下恐怕……”他心念一转,想起鹑尾战死的消息,朗声道,“全军迎战敌援,记得哀兵必胜之理,不得轻敌!”

  又是一场恶战。

  林晚伤了一臂,数次险些被坐骑掀下。她的水华专挑敌人咽喉要害,既快且准。所过之处无人可挡。见北狄诸兵畏惧地拉开了距离,林晚收剑入鞘,转身夺过一柄长戟,长戟上挟了她强悍的内力,在众军中杀出一条血路,直奔向乐正秋风。

  乐正秋风潸然泪下,泪水朦胧间,他似乎看到了当年攻破云初关,带着弟兄们将他救出重围的乐正怀忆。他的力气突然全回来了,抢过一个北狄人的弯刀,再度砍杀起来。

  此战终以北狄失利而结束。撒尔纳迅速带兵撤走,回营准备第二次攻城,而林晚也耗尽了力气,撑着长戟下了马。

  “郡主,那边俘获了几个北狄人,如那边置?”一名军士急遽行来,询问道。

  “我去看看……让弟兄们快点回城救治伤员。”林晚疲惫所在了颔首,走了已往,见到三四个北狄妆扮的男人被缚在一处,其中一人挺着圆圆的肚子,不像军人,倒像个市侩。见林晚在面前站定,那人眼中闪过一丝冷光,他突然暴起,自甲下取出一包事物砸向林晚,同时另一只手打出一枚霹雳火雷!他本被长绳缚紧的双手,竟不知为何挣脱开来!

  林晚敏锐地看到了他异常纤细的手腕,脑中刚刚闪过“缩骨之术”四字,那人腹甲内所藏的事物就落在了林晚面前,霹雳火雷咆哮着撞了上去!林晚立刻暴退,刚刚退出六七远,那团事物就发出了震耳欲聋的响声!

  一声爆炸传遍群山,险些炸碎了不远处唐钧和乐正秋风的心。他二人发力狂奔了上来,见到那男子伸手矫捷,眨眼间就没了踪影,哪里另有肥胖的肚子?

  林晚只觉耳内一阵轰鸣,眼前尽是黑暗,整个身子横飞而出,重重撞上了尖锐的山石。她本能地蜷缩起身子,咳出数口鲜血,无数金星疯狂地缭绕在脑中,一股血腥味从她的喉咙里溢出,染尽唇齿。尔后,轰鸣声渐止,她与这个世界离隔了,此时,撕心裂肺的疼痛刚刚被感知到,汹涌地席卷了全身。她不知道其他人是何反映,在干什么,只来得及用本能吼道:“全军戒严!”

  在无法忍受的剧痛中,她被抛出了这个世界。

  晋楚律兴兵调虎离山,将北狄主帅阿尔思兰的军力引出久安郡,直奔孔雀境内而去。月黑风高中,不熟悉地形的阿尔思兰被他引入北狄在孔雀的势力内,竟然不清不楚地和自己人打了一仗。直至天明,阿尔思兰才意识到自己中了晋楚律的计,调头去追趁夜撤走的卫宸军。

  虽然战略乐成,但晋楚律一行自金帐至孔雀千里奔袭,本就疲弊,撤离的速度也慢了许多。日上三竿之时,他们再度被阿尔思兰追上,两军都已是强驽之末,交战事后都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两败俱伤。晋楚律被人射了数箭,带伤指挥余下的军士迅速后撤,避开孔雀境内北狄势力的追击。

  谁知孔雀军队一个个竟都是纸糊一般,遇上潞氏单于曼特劳的军队,战不数时就溃不成军,丝毫未给卫宸军争取到退却时间。万幸此时自安息西境调兵驰援的斛律攸宁终于赶到,给了北狄当头一击,安息西境的军士们大杀四方,总算是扳回一局。之后,两军汇合,在孔雀境内暂作休整。

  军医们小心翼翼把晋楚律身上的箭头拔了出来,还未包扎好,斛律攸宁就走了进来,面色肃穆:“雍王殿下,久安郡城守住了。北狄死伤近两万八千人马,而我军伤亡……两万有余。现在阿尔思兰已带兵重回久安,意欲再度攻城。”

  如此惨烈的战役,简直是当年瀚海一战的翻版。晋楚律神色一沉,半晌,长叹一声。

  “另有,贵国国师在此战中……殉国了。”斛律攸宁缄默沉静片刻,继续说出了噩耗,“还请殿下节哀。”

  “没什么,或许在他心里,这才是最好的归宿。”晋楚律胸口微微发闷,回道,“只要久安能守到援军赶到,我们就能一举将北狄势力困入孔雀境内。阿尔思兰为首的贵族近日不停横征苛税,北狄民怨滔天,揭竿而起的时日不远了。那时,就是我们结束此战的日子了。只是不知久安还能不能……郡主和唐将军怎么样了?”

  “这正是我要告诉殿下的。”斛律攸宁双手成拳,骨节作响,咬牙切齿道,“适才传来消息,郡主被偷袭炸伤,生死未卜……”

  晋楚律的脑袋“嗡”的一下炸了,立刻站了起来,伤口一齐崩裂,鲜血涌了出来:“你说什么?快来人!备马……”他吼了几句,斛律攸宁就一记手刀打昏了他,一群将士立刻面面相觑。

  “他身上剑伤刀伤没有十处也有八处,现在诸军疲惫,他自己又伤重,此时回去不是找死?”斛律攸宁重重叹了口气,“凡事需以大局为重,现在诸军暂时由我接管,休整一日,待五更行军支援久安。”

  “是!”

  久安郡城此时笼罩在一片昏暗薄云中,磨刀霍霍声此起彼伏,将士们红了眼,一腔恼恨被死死压抑在心中。

  两万兄弟惨死屠刀之下,主帅一死一伤,极重的价钱引发了军人骨子里的杀意,他们咬牙期待着北狄的下一次攻城,立誓要让他们血债血偿。

  终于,如临大敌的帅帐里冲出一个亲卫,一把抹去脸上热泪,高声喊道:“兄弟们,郡主醒了!”他啜泣一声,吼道,“传郡主命令,全城继续戒严,准备迎敌!”

  消息如潮水般卷过全军,一时间久安郡城的昏暗薄云被冲天而起的杀意与斗志撕了个破坏。将士们雷霆般回到了各自的队伍,甲光向日,撑起了一座城,护住了一个国。

  林晚甫一醒来,杂乱之中只交接了句恪守久安,就昏昏沉沉又睡了已往。如此重复小半日,她才彻底清醒过来,给自己把了切脉,吃了颗从凌竟阁带来的疗伤药,半躺在床上重复理了理思路。

  此次一炸伤及肺腑,恐怕没有十天半个月调整不外来,还连带着炸伤了她的小腿,她算是彻底成了个上不了战马拉不了弓箭的伤员。然而林晚仔细视察了一番自己的伤势,心里疑窦丛生。

  那刺客毫无疑问是冲着自己来的,可他准备的炸药为何是这个份量?这点炸药虽然炸不死她,可也会让她暂时失去行动能力,这不像心思缜密的刺客们会犯的错误。与其解释为那刺客忽视林晚的甲胄和内力护体的力量,倒不如解释为他是有意为之——他的目的基础就不是她的性命。

  而且,比这更可疑的是刺客的身份。北狄人一向惧怕火药,就连撒尔纳也视之为不祥之物,从不使用,他们又会用火药去刺杀自己?而且从那刺客逃遁的举动来看,他基础不是死士,那又怎会用火药这种稍有不慎就会损己性命的凶器?更况且那枚霹雳火雷……除了娵訾,另有别人会用这工具吗?难道说他是青岚馆的人,才会有这种暗器?

  突然林晚追念起晋楚律说的话,“今日从郡守府出来时,北天权对我说了一番话,目的嘛……想让我向乐正府提亲。”

  一连串的线索瞬时串了起来,在林晚脑中形成了一个完整的阴谋:北天权欲扶植柔然考篡位,柔然考忌惮乐正家手中兵权,与皇甫家主皇甫炫联手算计瓦解乐正家不成,转而在风眠山派人刺杀自己。然而,正是从风眠山事后柔然启对自己的恩宠有加中,北天权看到了自己的利用价值:自己基本等同于一枚行走的乐正军虎符。因此他一方面联络元难,在墓府将自己逼入绝境,另一方面派死士将自己引回国内,趁战乱劫走,欺压晋楚律结婚。自己无论是否会因巫神煞生体之故受制于他,他都能黑暗铲除柔然考篡位的最大阻力。他借战乱侵犯柔然洛昕,柔然启只剩下柔然洛明一其中用的儿子,而柔然洛明还远在宁边郡,若是将他父子二人分而击之,柔然考会成为最大的赢家,成为他手中的一又个傀儡天子。

  “看来,是我情急之下吼出的那句‘全军戒严’误导了刺客,让他以为我尚有行动能力,这才急遽逃遁。”林晚心中一阵心惊,暗自思索,“这人多数就是那个害了柔然洛昕的玄祭堂内奸……希望应女人快些见到万俟堂主,早日将这硕鼠绳之以法,至于柔然考……”她冷然一笑,目光凛冽。

  一日后,无端崖内。

  万俟钺听完应千千一席话语,面色凝重,躬身施礼:“应女人辛苦。此番膏泽,玄祭堂必会倾力相报。”

  “堂主不必客气。北天权对晋楚殿下怀有杀心,更对华夏乱局推波助澜,我只求尽己所能,早日将他除去,堂主若有什么用得着我的地方,尽管付托即是。”

  万俟钺沉吟了片刻,忽道:“女人既能混入青岚馆,可有措施混入雍王府?”

  应千千吃了一惊,疑道:“雍王府不是北天权的土地,自然易如反掌。只是您为何要我混进去,而非让殿下黑暗操作?”

  “北天权心机深沉,非雍王殿下可敌,殿下又在他身边长大,心里有什么想法,太容易被察觉了。”万俟钺道,“应女人,你可否现在去一趟雍王府?在郡主入府或殿下与北天权反目之前,切不行袒露身份。”

  “郡主入府?”应千千十分不解,见万俟钺不欲过多解释,她点了颔首,“我明白了,堂主放心。”她行了一礼,迅而离去。

  万俟越右手指节轻轻敲打面前书案,双眸深邃,陷入沉思。良久,他轻笑一声:“果真,我既能在你的十二星次里安插自己人,你也自然能在我身边安插人手。这么多年,我竟丝毫未有察觉。”

  他徐徐抽出一封不知从何寄来的信件,信上文字与在宁边郡城与林晚私谈时的话汇在一处,聚成了他如玉面孔上的两道眉锋。

  “有些国之硕鼠,是时候支付价钱了……”

  加急的密信自他手中驰向宁边郡城的叶衡,信上只有四个字:时至,鼠除。

  同时,另外五封相同的密信正向华夏奔去,四封写明了和林初月、尔殊冶、皇甫棋妙与空山的名字,最后一封却只有两颗小小星辰。

  “堂有暗蠹,小心行事,天宫将启,战毕我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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