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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河流华

44 鬼蜮其二

山河流华 寄观 9367 2021-01-24 21:48:25

  “啊?!”

  “咳……咳咳……”

  “活该,这什么鬼机关!”

  “啊!你踩到我了!”

  “极天鸿,你干了什么好事?”

  “晋楚律,你闭嘴!咳……许多几何灰……”

  一片杂乱事后,三人才恢复了镇静,警惕背靠着背拔剑环视四周。适才不知极天鸿误动了什么机关,三人竟一齐落下了地面。这地底阴暗湿润,又有极多浮尘,三人缓了许久,方能勉强看清眼前事物。

  三人所处之地不似寻常密室,而是阴森可怖,更像一处地牢。极天鸿刚踏出两步,林晚眼中已是金光微现,清叱:“小心机关!”她话音刚落,两侧石壁上已有数把利刃径直射向极天鸿。他慌忙暴退身形,闪开利刃,怒道:“活该!这太山宗都捣鼓了什么工具啊!谋财害命吗?”

  “元易要是知道你死在这儿,只怕兴奋得要发狂。”晋楚律不由得冷嘲热讽,忽而他桃花眸子一动,轻声道,“有声音!”

  果真,一阵微弱的爬动声隐约传来,又忽而止声。三人侧耳细听良久,未见回声。极天鸿方小声继续适才话题:“不错,小爷我要死在这儿,七贤派和昆仑派非要把我给千刀万剐了。不外要是晚丫头也命断此处,只怕元易就得乐极生悲了。”他虽压低了嗓音,但在这诡异静谧的地牢里,却特别清晰。

  “够了,干正事。”林晚出言制止,“虽说我们现在可以回去,但此处如此隐秘,说不定有我们要找的工具,我们进去看看吧。”

  “巨细姐,你还真是艺高人胆大。”晋楚律似笑非笑叹息一句,细细视察墙上机关:“此处机关排列极不整齐,应该有一条特定的门路不会受到袭击。”他俯下身子触了触地砖,道,“说来奇怪,此处应为一个水牢,可地砖上却有如此多的浮尘……”猛然他眼神一住,道,“这片区域地砖湿润,未见灰尘。”

  林晚与极天鸿一左一右凑了上来。林晚眼中金光不停闪现,颔首道:“不错,其它砖石下都有一触即发的机关,此处却没有。”极天鸿已了然,迅速踏上:“我武功较你们稍高一筹,我来开路吧。”他如履薄冰地踏上那块砖石,又细看片刻,转足踏上了左前方一块石砖,机关并未被触动,一时间,三人都是长出了一口气。晋楚律殿后,林晚居中,三人小心翼翼向前走去。

  约莫走了一炷香功夫,三人总算到了尽头。极天鸿畅然一笑,道:“这太山宗的禁地也不外如此嘛,元易,那家伙又能奈我如何?”他拂了拂衣,四下环视后道,“既然进来了,我们就四处找找吧。”

  “也不行延误太长时间,否则师父或是程师兄寻过来就欠好了……”林晚略有担忧。忽而,她只觉一阵恶心,猛咳几声,径直向后倒去。她身后的晋楚律眼疾手快扶住她,疑道:“怎么了?”

  “好……好恶心啊……”林晚额上竟有豆大汗珠渗出。她急遽调匀内息,盘坐于地。极天鸿扣住她脉搏,奇道:“并未有中毒迹象……不会是你体内寐风发作了?”

  林晚微微摇头道:“寐风发作与此差异,只是觉得此处气息很让人……恶心……”她喘息片刻,站起身来。一旁极天鸿忽而脸色一变,重重跪倒在地,连声咳嗽不止,他紧捂心口,面色微苦:“怎么回事……”

  “你们怎么……都这样?”晋楚律未觉丝绝不适,一头雾水。极天鸿跪坐调息,他体内鹓雏却掠了出来,道:“没错……这是很强的巫气,和我连日感应到的一样,但与灵迹涧修炼的《灵阴毒经》相比要厉害太多,你们是我和獬豸的宿主,断不行久留!”它还未言毕,林晚已惊道:“‘巫神煞生体’!是‘巫神煞生体’!”

  “什么?”

  忽而,一阵奇怪声响又自不远处传来,晋楚律青重直指那个偏向,冷喝道:“是谁?”

  一片寂静,再无声响。晋楚律正想前去,林晚已一把将他拉了回来,轻声道:“不行,此处多数与‘巫神煞生体’关系不浅,不行妄动!”她侧耳细听片刻,摇头道,“并无呼吸声……”

  “我们先出去,下次把娵訾叫上,用她的灵瞳将此处看个究竟。”极天鸿当机立断,“走!”

  晋楚律见林、极而二人面色均极为苍白,点了颔首道:“你们先走,我断后,记得标志一下那株古树下的机关。”

  三人迅速起身,步履急遽,不多时已先后攀出地牢,闭合机关。地牢之中,越发阴暗酷寒。

  黑暗之处,似有邪异笑声不停传来。

  “哈哈哈……有意思的三个小家伙……”

  “呵,竟能推断出是‘巫神煞生体’,小女人,很有能耐啊……”

  “你们是什么人呢?有意思……”

  再说林晚三人,攀上地面后,林、极二人顿觉好受了许多。极天鸿心中恶狠狠道:“下次幽那家伙再出来,我定要问个清楚,鹓雏,记得资助。”

  “你照旧先看看晚丫头吧。”鹓雏忧心忡忡,“獬豸要醒了,快把她带到没人的地方。”

  极天鸿名顿开,思索片刻道:“晋楚律,你去找娵訾和晋楚微。”言毕,她径直拉上林晚,飞驰而去。林晚紧紧按住右腕,道:“快点……越来越烫了!”没奔出多远,她一声轻呼,已昏厥于地。极天鸿慌忙抱起她,继续狂奔。

  眼见此处已是深山老林,极天鸿方驻足停步,晃了晃林晚:“晚丫头,怎么样了?”他未晃多久,只觉眼前金光飞扬,威慑万物,继而……

  “轰!”

  “哎呦!”

  一片狼藉。

  金光之中,极天鸿笔直飞出,重重摔在一棵树上。他俊美的脸颊,现在已再度被一个完美的巴掌印笼罩着。

  “死獬豸!你又打他干吗?”鹓雏大惊失色,直冲上前。金光徐徐消散,通体玄墨、高峻威武的獬豸正站在林晚身前,面上心情微有尴尬:“我一醒就看见这小子晃着阿晚,还以为他想干什么坏事,所以……”

  “所以就一巴掌把我给扇飞了!”极天鸿怒气冲冲从树上滑下来,气鼓鼓道,“睡了这么久,一醒来就打人啊!”

  “误会……”獬豸面露尴尬,连忙转移话题,那个……我把浮沉珠还你吧,阿晚。“

  极天鸿依旧微有怒气,忽而他身子一抖,眼眸睁闭间已又酿成了紫色。幽玩味一笑:“睡了这么久,舍得醒了?”

  “能让你亲自来迎接,我可是受宠若惊啊,幽。”獬豸面色瞬时转冷,反讥道。它将浮沉珠戴回林晚颈中,敌视着幽。

  “你误会了,本君是来找她的。”幽不屑一笑,径直走到林晚面前,“小美人,需要本君资助吗?”

  林晚微有不解,思索片刻已然明了:“你说的是那水牢中的巫气?你有措施让我们不受它的影响?”

  幽不置可否,继而轻声在林晚耳畔言语数句,面色神秘不已。

  晚间,商均峰在暮色笼罩下逐渐归于静谧。白昼里十宗首掌门一番冲突,落得许多不愉快,空山与苏瑶瑟更是拂衣而去。元易也因此微有不悦,勒令众宗大敌当前,不得内斗,气氛才略有缓解。

  苏瑶瑟怏怏不乐,林晚对此也有些担忧。但眼下弄清太山宗水牢之秘迫在眉睫,她也只得暂缓其他任务。待夜色完全阴暗下来,林晚、极天鸿、晋楚律兄妹、娵訾五人就神不知鬼不觉离开居所,径直向水牢入口处潜行而去。

  夜幕疏落,星光璀璨。有鹓雏和獬豸的指引,五人没费几多力气就抵达了银杏林中。獬豸二兽先行将神力尽数收拢,掠回林、极二人体内,以免他们再度受牢中巫气的影响。他们小心翼翼启动机关后,晋楚微留在上面张望,林晚四人则再度攀下了水牢。这次他们已是轻车熟路,很快就行到了机关门路的尽头,此时光线愈加昏暗,几难视物。晋楚律轻咳几声,道:“娵訾,用银华灵瞳吧。”

  “是,殿下。”娵訾点了颔首,双眸所修炼的奇特内功迅速流转起来,她的眼中有几抹银光闪过,环视间已尽数洞穿黑暗。

  “水牢很大,前面不远有牢室,我看不透。”视察良久,娵訾才向三人汇报所见情况。林晚颔首道:“既是如此,我们就……”猛而,她的话语因突然泛起的机关声而中断——机括声大作,继而牢内伸手不见五指。

  水牢的出口,竟被关闭了!

  此时地面却又是另一番情形。晋楚微气急松弛而又焦急万分:“喂!你怎么把它关上了!下面有人啊!”她手中洗梧脱鞘而出,已欲攻上。

  她的劈面,却是一个身着云纹绉纱苍袍,足踏出云履,绾着玉虚簪,右手执一支青紫长箫,左手带着两枚指刃的少年。这少年略显稚气,目光却是远超同龄人的平静,正是空山。

  空山不急不缓扫视了一眼穿着一袭鹅黄衫子的晋楚微,淡然道:“公主殿下以为换了身衣服,我就认不出你是金帐人了?”

  晋楚微的心情立时如同见了鬼一般:“我……我没见过你啊……哼!你想怎样?本公主可不是好欺负的!”末了,她一抖手中洗梧,“你快点让开,本公主剑下不斩无名小儿!”

  “我乃长白宫主空山,并非无名小儿。”空山冷冷道,反而又上前了几步。晋楚微闻言一怔,不行思议惊道:“你就是空山?才十五岁的掌门?你比我还小两岁呢!你……哎!”她堪堪侧身闪过空山的掌风,“你干什么啊!”

  空山依旧面如止水:“你既是金帐公主,定在此干了什么见不得人之事。”

  “你……你小子说什么!”晋楚微受了这莫须有的指责,立时柳眉倒竖,“本公主这么可爱,你凭什么这么说?”

  “没理由。”

  “你你……哎呀!气死我了!看剑!”

  “……”

  “你还真敢打我?看剑!看剑!”

  “……”

  “你让开,再不让开下面会失事的!”

  “……”

  晋楚微忍无可忍,含愤刺出数剑:“你能给!我!句!话!吗?”着实是每一剑都带着一个无限恼恨的字眼。这小子还小她两岁,可一点也不会和人外交,这认真是惹恼了她。

  “哦?下面是什么?有人吗?”空山似是如梦初醒,依旧一脸平静,似是并未意识到地底下如果有人的严重结果。

  “……”晋楚微抓狂无语,一剑挑开空山闪来的长箫,“怎么没有!我告诉你,晚姐在下面!出了事你长白宫怎么给凌竟阁交待?”

  空山身形这才停了下来:“她在下面?哦,那你开吧。”言毕,他竟是若无其事地退到了一边,似乎自己适才只是喝了一杯茶一般简朴。

  “啊!我受不了你了!”晋楚微已气得满身发颤。头一次遇到这种没心没肺没情商的家伙,她竟也不知如何看待。来不及剜空山一眼,晋楚微赶忙将洗梧插入机关口,再度打开牢门。她还未出一口气,就见空山又走到了自己面前,举起长箫。

  “你……”

  电光石火间,银杏林又是一阵金戈之声。

  晋楚微虽然气得想一剑劈了这小子,可在与他交手后不久,她的内心也逐渐生出了众多惊骇,空山那支似玉非玉、似竹非竹的青紫长箫不仅神出鬼没,而且他虽出招缓慢,举手投足间却无一不有绵长内息相护,更兼招数稳重,似是在极短的一瞬间就已深思熟虑,可以一眼洞穿破绽。这个少年虽稚,却是睿智机敏与沉稳守旧并长,实力竟在晋楚微之上。

  晋楚微自知不是这早熟少年的对手,所幸她武功奇幻,兼采诸家,变化无穷,饶是空山一时也难以破解。晋楚微边与空山拆招边寻思他的底细,她推测一番,冷不丁问道:“你是安息人,对差池?”

  “你说是,那就是。”

  “你是玄祭堂照旧六寒天的人?”

  “你猜。”

  “你是不是四各人族的人?身手特殊,不只是长白宫门生吧?”

  “……”

  “喂,你怎么又不理我了?”

  “懒得理你。”空山冷冷道。

  晋楚微再度恼怒不已:“好!好啊!本公主今晚一定要好好教训你!”

  空山心中一笑,今晚谁收拾谁还纷歧定呢。他手中长箫舞如长风,与晋楚微再度缠斗不停。

  再说水牢之内,牢门突闭,林晚四人都是目瞪口呆。极天鸿最先反映过来:“应该是上面来人了,我们先往里面去。”不多时,四人已蹑手蹑脚行至了不远处的牢室内。此时只有娵訾行走如常,林晚三人却不得不摸着墙壁前行。

  很快,四人就进入了牢室。娵訾环视几圈,道:“这室中铁索枷链俱全,而且极为严密,毫无失修,此处定是关押着什么厉害角色。”

  林晚登时想到了白昼在牢中听到的奇怪响声,她沉思片刻,惑道:“若此处关押的是魔道中人,应该会被送到我们盟中最为隐秘的墓府禁地看守,而且此处既与‘巫神煞生体’有关,只怕与玉梅峰和妖潮府脱不了关连。”

  “不外现下最奇怪的是,为何此处竟无人影……”极天鸿沉吟片刻,“我们仔细搜查墙壁与地面,看下有无机关。”

  这室内昏暗难辨,几人虽不能以目视物,双手的灵敏性却也因此大幅提升。极天鸿一面触壁,一面沉思。良久,他忽道:“娵訾,这牢内可有通风孔?”

  娵訾闻言四处寻找,很快就有了发现:“小哥哥,在你身前墙壁和适才我们进入的门边各有一个,”

  “水牢的水窗呢?此处水流并非死水,应有水道与外界相连。”极天鸿心神明朗,续道。

  娵訾又是一番寻找:“有,在你的右手边墙下。”他话音才落,晋楚律已忍不住询问:“极天鸿,你问这么多干什么?”

  “我知道的工具,可比你要多得多。”极天鸿极为自恋地甩了甩一头长发,这才续道,“若有密室,自然不会与牢门、通风口与水窗三处相连。此处极为湿润,如果有密室,应该在我们的……”他修长手指向上一指,“……上面。”

  “不错,四面墙壁皆与外界相通,牢底又阴暗盈水,若有玄机,也只能是在上面了。”林晚亦是名顿开。旋而有些为难,“但这样……”她的话语却再度被机括声打断——水牢大门再度打开。

  四人还未来得及长出一口气,就听见上面隐隐约约传来短兵相接的打架声。晋楚律疾呼一声:“微儿!”急急遽冲了出去,连屡屡撞在墙上的疼痛也掉臂。娵訾亦是惊呼折身,随晋楚律冲了出去。

  极天鸿行动一滞,旋而继续在牢顶摸索着,他和林晚上上上下下将牢顶搜了个遍,没发现半点异常。极天鸿用力十成力将牢顶打出一条裂隙,里面竟有水渗出。

  “水?上面不是密室?”极天鸿一怔。

  “也有可能是另一个水牢,但……”林晚蹙了蹙眉,“你一掌都能打裂的水牢,若是巫神煞生体在此,岂不早就逃出来了吗?”

  “难道说我们猜错了,这里有的不是巫神煞生体,而是和灵迹涧一样与它有关的工具?”极天鸿一头雾水。

  听见上方打架越来越猛烈,此处又毫无线索,林晚一咬牙道:“先撤。”

  极天鸿颔首道:“我们走。”他一手拉着林晚,一手以长剑开路,也向牢外冲去。

  随着四人离去,牢门再度关闭。这水牢之内,再度酿成了一汪幽深诡奇的止水。

  待林、极二人冲上地面关闭牢门,晋楚律却已替下大汗淋漓的晋楚微,正在与空山缠斗。空山武功本不及晋楚律,加上适才已耗了不少内力,不久就被压入下风。林晚看清来人,忙挺剑冲上,以“化蝶一梦”之势将两人格拦开来:“住手!”

  空山轻盈跃出几步,淡淡道:“林师姐,你的朋友可认真有来头。”

  晋楚律亦是戒备地望着空山:“你适才所用并非长白宫武学,你是安息人吧?”

  “师弟误会了。”林晚心中暗叫不妙,“我与友人只是来此处探查些工具,并无他意,还请师弟不要为难他们。”

  “凌竟阁与长白宫一向交好,我自不会为难师姐。只是金帐人企图多端,师姐小心。”空山轻施一礼,又道,“师姐若是有空,聚英盛会后可否来我长白昼池一会?”

  林晚一怔,不明所以,但依旧笑道:“好,我回去禀报家师,再做决断。”

  “既是如此,在下告辞。”空山顺手将长箫插回腰间,步履轻捷,已然离去。晋楚微忙喊道:“喂,小羽士!你还没回覆我的话,你是不是四各人族的人?”

  无人回应,只有夜风拂过树梢的沙沙声。晋楚微一时竟微有怅然。

  “这小羽士不愧是长白宫宫主,年纪虽稚,心性与天赋却无一不是上上品。”娵訾轻叹道,“只是他既能认出公主殿下,又在华夏,只怕与六寒天脱不了关连。”

  “他叫空山吧……”晋楚律沉吟不语,良久,他忽道:“你们先回去,我另有馆务在身,暂差异行了。”言毕,他亦是迅速离去。

  “算了算了,走吧,回去睡觉。”极天鸿打了个哈欠,伸了个懒腰,率先朝林外走去。

  林晚心怀重重疑虑,却也无可奈何,轻叹一声,随极天鸿与娵訾、晋楚微一道离去。

  另一边,晋楚律法式疾如闪电,毫无声息地跟在空山身后不远处,计划一探这少年宫主的底细。忽而,他于树梢见隐约看到劈面山坡上有火光闪现,却不外几瞬就消失,似乎进入了一个山洞内。他迟疑片刻,悄悄改了偏向,直奔那山洞而去。

  有精湛的玄虚游内力相持,晋楚律无论是行走照旧呼吸都无半点声响。这门潜行之术是北天权自他幼时就逊的奇术之一,虽说比不上玄祭堂夜麟仙叶衡的身手,但以他现下水平,就算是北天权和万俟钺这样独步天下的一代宗师,在二十步之外也察觉不到潜行的他。晋楚律潜行到洞口不远处,侧身隐藏在一块山石之后,右手握紧了青重的剑柄,侧耳细听。

  只闻洞中隐隐约约传来一男一女的攀谈声。晋楚律听了几句,面色就有些离奇,因为那男子的声音,与数日前他们在太歌谷所遇的“尼达谒”竟是一模一样。

  男子打了个哈欠,道:“适才我去看了莞浅和小清,她们都很好。只是晚丫头不知道和朋友们跑到哪儿去了。”他“扑哧”一笑,“晚丫头这性子倒着实像你。”

  『吧,我哪儿有她那么容易轻信别人,惹人费心!”女子笑骂一声,“老头子,聚英盛会也快结束了,之后计划去哪儿?”

  “你一开始闹着要回凌竟阁,现下又不想回去了?”男子哈哈大笑,“既是如此,我也十几年没去释欢谷了,那儿这会可花开满谷呢,去看看怎么样?”

  女子悠然一笑:“甚好,释欢谷东北就是天辰教的天律城,那时我们也可顺道去看看阿天,十几年了,也不知道他现在是什么样子……”

  “不早了,睡吧睡吧,明早还得赶路呢。”

  不久后,山洞内就传出了降低的鼾声。

  晋楚律一动不动伏在山石之后,内心却是汹涌澎湃。以他的心思,又怎会推断不出这二人是谁?

  怪不得那玄衣男子可以在短时间内连败他们五人,还能一眼辨出玄虚游与银华灵瞳这些外人知之甚少的奇术。原来,他竟是闻名遐迩的昔日江湖武圣,爱武成痴的魔道之首——谷思远!

  “至于那日我未认出他,只怕是莫孤心给他易了容,莫非……他已经猜出我的身份?”晋楚律心下思索良久,忽而起身,折返住处,他急遽收拾了一番,再度离去,只是在案上留下一纸信笺,“馆务有急,勿念,日后再会。”

  “不外……这事情照旧要告诉师父,究竟‘巫神煞生体’和太山宗……怎么会……”

  此时,商均峰后山银杏林中。

  一袭黄衫忽而闪过,接着林中再度有机括声传来。

  元英一手持炬,一手提篮,迅捷进了牢中。她转进牢室,轻轻在牢顶敲了三下,“大师兄,是我。”

  随着一阵滑动声,室顶的石板突然少了一块。一个高峻的身影落在室内,正是元难。他拂了拂身上灰尘,笑道:“呵,今天这里可真够热闹的。”

  “难道此处除了木梵师兄每日送来饮食外,还会有外人?”元英惊道,“莫非掌门师兄他……”

  “放心,他和木梵什么也不知道。”元难笑着揉了揉元英的秀发,“是几个从未见过的小家伙,白昼里是二男一女,适才又多了一个女子做辅佐。”

  “是什么人?这几日峰上正在开聚英盛会,多宗都有门生来……”元英忧心忡忡,“他们发现你了吗?”

  元难自负大笑道:“哈哈哈哈,怎么可能?就算他们猜出此地有密室,也会被我们所布的障眼法误导,将矛头指向灵迹涧。不外我倒是记着了一个男子的名字……他叫极天鸿。”

  “极天鸿?怎么会……”元英一怔,旋而惊道,“是林晚?难道说与她同行的楚玄枵或是乐正远是极天鸿?两男两女……难道说陆云生和苏清心也……照旧那楚家的三人……”

  “阿英,这极天鸿是谁?林晚又是何人?”元难若有所思。这些年来他一心恢复功力,对于江湖后起之秀也不甚关注。

  元英颔首解释道:“这极天鸿乃是九嶷少主,江逝座下门生,乃是如今华夏江湖子弟第一人,他虽年仅二十二三岁,却已名震江湖,不仅魔道,就连我盟中诸位门生也难以与之争锋。若所能与他平分秋色之人,那就只有凌竟阁的林晚了……”

  “凌竟阁?苏瑶瑟的门生?”元难立时也来了兴趣。

  “不错,她是苏瑶瑟座下大门生,也是凌竟阁未来的掌门人,更是如今七绝之首。”元英娓娓叙道,“林晚师侄虽武功要输极天鸿一筹,但她却于兵法造诣极高,身为圣烨帝客卿,曾救过圣烨帝父子,统领六军获得了边州之役的胜利,而且……她另有另一重身份——安息贵族乐正婉,位封郡主。”

  “这么厉害,有意思……”元难玩味一笑,“阿英,听你适才口气,这林晚与极天鸿之间关系不浅啊?”

  元英思索片刻,方道:“只怕他们二人……私定终身。”

  “哈哈,有意思,有意思!”元难仰天长笑许久,继而道,“阿英,盯紧林晚,我想……她会是一枚和她师父一样有用的棋子……”

  “凌竟阁……”元难眼神愈发狂热,“这只是第一步……”他忽而想起一事,又道,“林晚不是什么寻常角色,你要小心。因为她今日初来之时,就认出此地与‘巫神煞生体’有关了……”

  “什么?这……”

  再探水牢无果,林晚连夜叫醒了苏瑶瑟。她心知自己因巫气识出巫神煞生体之事难以向他人说明,只是旁敲侧击了一番。苏瑶瑟何其聪慧,立即出了一身冷汗,备好火石带上林晚急遽奔赴水牢。

  苏瑶瑟本就怀疑元英隐瞒了些不为人知的真相,没想到林晚竟阴差阳错发现了水牢,她思索片刻,就怀疑此地关押的正是元难,既惊且虑。师徒二人接着火光照耀进到了水牢深处,可四处搜寻良久,始终未能找到密室的入口。

  虽然如此,苏瑶瑟仍不气馁,在这水牢四周仔细视察起来。忽而林晚轻声道:“师父,这里不太对劲。”苏瑶瑟闻声而去,见林晚指着石壁一角,那里有几处不太寻常的裂缝,多数浸在了水中,只有小半部门露了出来。

  “这是人力所致。恐怕……”突然,苏瑶瑟在一处裂缝中发现了半个残缺的钢环。她心念一动,立刻俯身向脚边积水里摸索,果真在墙边发现了数条断成两半的钢链,“有人曾弄断了这里的枷锁,也不知是否逃了出去。”

  林晚端详片刻,疑道:“这是精钢混了玄铁制成的,看起来还很新,怎么会被人赤手空拳给……”

  “是被毒物腐蚀的。”苏瑶瑟博闻强记,不多时已认出了踪迹,“灵迹涧的《灵阴毒经》。”

  “难道被关在这里的,是灵迹涧的人?”林晚马上十分失落,本以为找了巫神煞生体的蛛丝马迹,可现在看来,自己仍是在疑神疑鬼。

  苏瑶瑟凝眉细思:“”尚不能下定论,但若是巫神煞生体被关在此处……只怕功力虽不能恢复,逃跑却是绰绰有余,那太山宗早该天翻地覆了。

  “这里的人消失,会不会是因为我们三人白昼触动了机关?被人发现将其转移了?”林晚有些失,思索道。

  “多数如此。我们不能和太山宗撕破脸,这个地方……只当全不知晓吧。”苏瑶瑟下了决断,“我会让师姐带人去查灵迹涧近十年的动向,希望能发现什么。太山宗这边……我们人手太少,聚英盛会落幕在即,又不能久留……”

  林晚忽而想起一小我私家,道:“商均峰人手众多,冶伯伯的六寒天在此处应有眼线,不请他资助关注一二?”

  “也好,晚儿,辛苦你了。”苏瑶瑟颔首,将钢链放回原位,“我们走。”

  “事不宜迟,我回去就传书。”林晚跟上师父,两人迅捷地出了水牢,悄无声息的离开了后山。

  一片黑黑暗,机括声忽而响起,元英手持夜明珠自牢顶跃下,奇道:“大师兄,你是怎么料到这一切的?”

  元难自得地笑了数声,揽住了她:“苏瑶瑟不知我是死是活,也不知何一梅是否还将巫神煞生体传给了其他人;但林晚已两度来此,她自然也会生疑,前来看看……幸亏我站灵迹涧学了几手,瞒过了她。这女人眼光狠毒的紧,要不是他们对外宣称我已伏诛,没了消息十几年,想瞒过她简直是难比登天!不外……”

  “现在,她已经被误导了,至于六寒天,自然也查不出什么来。”元英极有默契地接道,“不外也是时候体现一下两位师兄了,这水牢再像这样不隐蔽的话,大师兄应该会很头疼吧?”

  “现在一切已成定局,不出一月,我们就能坐收渔利了。”元难狞笑不已,“好不容易让邱不疑、颂月子几人起意去杀江逝,我不信魔道能咽得下这口气。到时候双方开战,几大掌门却因重伤无法扬名立万……,哼,自会有人来哭着来求我们!”

  “大师兄,那‘身毒’”之术,真能让废人重回旧日修为?”元英奇道,“虽说它确实能让人进境神速,但……”

  “阿英,放心好了。为了这一天,我们可是吃了数不尽的苦头。嘿嘿嘿,局势已定,任谁,也别想阻止这一天的到来!哈哈哈哈哈……”

  越日清晨。

  晋楚微怏怏不乐摆弄着哥哥留下的信笺,对他这种不辞而此外行径愤愤不平却又无可奈何。林晚几人虽然也有些愕然,但能让晋楚律连夜离去的事情,一定是什么十万迫切之事。因而四人商议一番,就决定先行应邀前往长白宫。而苏瑶瑟却要带着江清心、陆云生二人同舒秦一道前往天律城,向恒玄之询问姬恒天的下落。不待盛会结束,他们已是兵分两路,急遽离开了商均峰。

  空山命门人后行回宫,自己却与林晚四人一道向北前往长白山。晋楚微对此更是不满,一路对空山冷嘲热讽,空山时而回手,时而懒得理她,内心对这娇蛮小公主也着实多了一丝无奈。

  终于,在七月来临之时,两队人马各自到达了目的地。而晋楚律一路追踪,也在不知不觉间踏进了释欢谷的地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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欠美意思今天电脑出问题了···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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