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暗了，繁星也开始露出了它们的光线，陪同着主妇们洗碗声的落幕，夏尔镇也开始平静了下来。
这是小镇的日常，像之前那种庆典一样的热闹场景，是极为少见的。
刚收拾完的梅莎，看见治安所门前正在看书的少年，走上前，“少爷，你还不休息吗？”
江恒抬起头，笑了笑，“今天晚上该我值班，前辈他们就先去休息了，我就看书好了，倒是梅莎，你也忙了一天了，早些休息吧。”
梅莎用有些离奇的眼光看了江恒一眼，“那好吧，不外现在应该也没什么事，少爷累了，也就休息一会儿吧。”
获得江恒的回覆后，梅莎往后屋走去。
听到渐远的脚步声和房门关上的声音后，江恒直接把手上的书合好，拍在桌子上。
双手背在脑后，整小我私家往后仰着，盯着天花板发呆，似乎在思考什么。
小镇里的灯光，一盏一盏地熄灭了，最后，只剩下了治安所大厅内橘黄的光线，依然温暖。
确定各人应该都已经睡熟了的时候，江恒慢慢起身，披好自己的风衣，拿上重新配给的武器，走出了大门，走出了光线的区域。
两旁的衡宇不停往后延伸。黑黑暗，崎岖不齐的衡宇，就似乎猛兽的脊梁，不停往后跑去。晚风有些砭骨，究竟一ㄇ霜季了，让江恒不由地裹了裹身上的风衣。
尽管放轻了脚步，但一小我私家走在青石板砖上的响声，依然可以在街道回荡，配合着幽暗的情况，难免让人心里有些发怵。
江恒也是这样，虽然心里有点畏惧，畏惧不知名的灵异玩意儿，但同时也有点兴奋。就似乎……就似乎以前经历过一样。
小镇不大，很快就走出了它的规模，来到了田野的区域，田野里的树木，稻麦，在夜风的吹动下，形影绰绰，似乎在摇摆，又似乎在向你招手。
如果是在炎季，清脆的虫鸣蛙吟应该可以让人感应放心，但在入霜之后，它们也开始销声匿迹。
走过了平坦的田野区域，开始上山了。
这条山道虽然没走过频频，但也算好走。这是经常上下山的小孩们，用脚踩出来的。
虽然霜季的空气干燥，但晚间的山林照旧湿润的，脚下的泥土并不太硬，也不很滑，走起来有一种莫名的感受。
仔细地品味着这种感受，不知不觉间，一阵光线映入了江恒的眼帘，让他知道，目的地到了。
上一次来小教堂的时候，天刚亮，而且随处都是人。但是现在，却十分平静，房门上挂着的小灯，似乎在为有可能路过的人照亮那一小块区域。
把衣服整理一下，走上前，轻轻敲了敲门。
没有获得回应，只是，门也没有锁，露出了一条缝。
江恒见状，便轻轻推开了门，展现在面前的是明亮的小教堂内部，和一个正对着神像静默的背影。
虽然看不到他的心情，但此时应该是庄严肃穆的，就如同背影一般，神圣，似乎散发着光线。
不敢打扰到他，江恒又轻轻地把门关上，静静地坐在小教堂的最后一排长椅上，期待着这位虔诚的信徒，完成他的日常。
不知道过了多久，就在江恒都要被那温暖的光线弄睡着的时候，那个身影终于动了。
他温柔地合上了手中陈旧的圣典，把它置于案台上。
“你终于弄完了，等得我差点都要以为，我对着的是一尊石像了。”江恒甩了甩脑袋，让自己清醒一点。
但是那个身影并没有做出什么反映，就似乎没有看见江恒一样，拿出了他的药磨和小刀开始处置惩罚一些已经被晒干了的药材。
“你欠好奇我为什么这个时候来找你吗？”江恒慢慢靠上前，坐在了第二排，离他稍近的位置，脸上露出了好奇的神色。
“没兴趣。”简短的回覆，眼皮子险些都没有抬。
“真是孤苦啊，伊莱牧师。”江恒的脸上露出了神秘的笑容，“或者我应该尊称你为伊芙利塔大主教。”
“灼烁神殿前任大主教。”
险些是把每个字咬着说的，终于，伊莱，或者说是伊芙利塔眼中有了一丝颠簸，但仅仅是一瞬，很快又平静了下来。
“你看上去并不惊讶，我还以为你会更激动一点，好比说……杀我灭口什么的。”江恒的脸上依然带着神秘的笑容。
“没须要。”他把手中磨好的一些白色粉末倒进一个小瓶子里，放在一旁，又拿出了一个竹笋一样的药材，开始用小刀剥皮。
“你就不怕我把你的行踪告诉灼烁神殿吗？他们可是愿意花大价钱找到你的。”
似乎是在斟酌字句，他顿了一下，“你并不会那么做。”
“而且，就算你门外的那些人一起上，一个也跑不了。”
难得能在治病以外听到他说这么多话，江恒的眉梢都挑了起来，“你怎么那么肯定？”
“圣光告诉我的。”
江恒这才注意到，自己之前并不是错觉，而是真的有一层若有若无的光线萦绕在伊芙利塔的身旁。
“看样子是心灵视察一类的神术。”江恒在心里已经提起了警惕。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隐藏实力来到这个地方，但圣光告诉我，你的心中并无恶意。”
看样子封界石在他面前没有任何作用。
说到这里，伊芙丽塔还微微盯了江恒的影子一下，“它也没有。”
影子动了一下，江恒明显能感受到小幽在畏惧。
“麻烦你不要这么注意它，这孩子可是很畏惧你的圣光的。”江恒朝旁边走了几步，让自己的身体可以恰好盖住影子。
“圣光待众生平等，只要心中无恶，它会赐予的，只有温暖。”
说到这里，他停了一下，抬起头看着江恒，那张普通的脸，却有一双似乎能洞穿一切的深邃眼神，“这一点，与你们结诚剑士不是很像吗？”
江恒笑了，开怀的那种，左手摸着后脑勺，“被看穿了啊。”
“不外想想也是，之前搞出了这么大消息，只要是稍微了解的人，都可以发现吧。”
“不外说起来，就算没有我身后的那些人，那些怪物也跑不外这里吧？不外那样的话，可能你的身份就要袒露了，按这样来看，你说不定还要谢谢一下我。”
嬉皮笑脸是他搪塞这类老骨董最好的姿态。
但是眼前这个老骨董并没有作声。
江恒只好越过他，来到神像下面，近距离仔细审察，这尊没有面容的神像。
“你知道我是怎么发现的吗？”
伊芙利塔从口袋里拿出了一串手链，“因为这个？”
“没错，不外只占原因的一半。”江恒转过身，看着那双手链，拍了一下手，“你就不应给糖珠这样的工具，很容易让她陷入之前那样的危险。”
“所以我收回来了。”
“额……好吧！”
江恒继续说，“当我看见这条手链的时候，就发现这绝对出自大神官之手。一开始我另有点难以想象，在莱茵帝国，除了明日城，其他地方怎么另有神官，照旧大神官？”
“当我看见这小教堂的时候，这更是疑惑了，纯粹的手工，太简陋了，灼烁神殿可没那么穷啊。”
“最后让我猜到你的身份的就是……这尊无面神像。”
江恒微笑着盯着他的双眼，突然说了一句牛头差池马嘴的话，“布瑞林她……可是一直在找你呢。”
听到这个名字，伊芙利塔瞬间失掉了冷静，猛然站起身，看着江恒，“你认识她！”
可惜这种强烈的情感也仅仅连续了一刻，但冷静下来后，这个老骨董脸上却露出了笑容，“我应该猜到的，你在这个年纪就成为了赤羽，照旧远夏的的人，认识布瑞林……也不奇怪。”
适才的暴走是江恒预料到的，但现在的笑容却是江恒没有想到的。
“她现在……好吗？”
江恒回过神来，“嗯，嗯，挺好的。至少在我来这里之前，最后一次获得她的消息，三个多月前吧，她突破到赤羽了。”
伊芙利塔走到第一排的长椅上坐了下来，脸上带着欣慰的笑容，“是吗？”
江恒坐到那条小长椅的另一边，“说句欠好听的，你的女儿，可是现在整个灼烁神殿里，最想要抓到你的。”
伊芙利塔并没有生气，脸上反而流露出伤心的神色，“一切都是我的错。”
眼眶竟然湿润了，“我以前是个虔诚的信徒，虔诚到为了灼烁神可以奉献出自己的一切，包罗自己的女儿。”
“她从小就过着，由我设置的最严格的生活。最开始，哭过，闹过，但我狠下心。”
“慢慢地，她失掉了所有自己的情感，疼痛无法让她流泪，赞赏无法让她愉悦。可笑的是，这是其时的我希望看到的。”
“我一步步把她带入圣殿。没有让我失望，无比虔诚，经历过种种苦修的她，获得了灼烁神的青睐，她成了灼烁圣女，其时我很兴奋，却没意识到……这是在埋葬她的一生。”
没有继续说下去，写在脸上的痛苦，已经让他无法再继续说下去。
江恒终于看到了一些别样的情感，叹了口气，“但是厥后据说你参悟了，自己信仰多年的并不是灼烁神，而是圣光。”
“‘圣光原来就是属于凡人的，而非灼烁神赐予’，这是你当年的口号，说实话，我们是挺乐意看到的。但在你们自己人眼中，那可是犯上作乱啊。”
伊芙利塔稍微平静了一下自己的心情，“当我告诉我女儿，想获得她的赞同时……”
“她却把你给密告了？”江恒抢着回覆。
“……没错，她已经在我亲手为她铺好的那条门路上，走的太远了。”
江恒无语地看着眼前这个伤心的老男人，“好了，至少，她现在过得还不错，现在可是受到万民景仰的灼烁圣女呢。”
“也是，现在她能过的好，我可以算是满足了吧？”这句自言自语说得很迟疑。
“也就是因为你的思想，所以当我看到这一尊无面神像的时候，差不多就猜到了你的真实身份。”
伊芙利塔露出了一个微笑，“想不到我的理论，居然另有人记的，而且照旧远夏的人。”
“我们远夏是和你们教会那些神殿关系欠好，但这并不代表着就要否认对手的一切工具，好的思想也值得我们铭记。”
“另外，放心吧！我不会透露任何消息出去的。”江恒给伊芙利塔打了一针静心剂。
“……谢谢。”
伊芙利塔向江恒行了一个礼，神官用来体现谢谢的礼。
“别，别，你的礼我可受不起。”江恒连连摆手，“原来想让你给我讲一点你的信仰问题和你逃出灼烁神殿的故事，但是现在已经很晚了，我是偷跑出来的，该回去了，就让今晚的对话就成为我们两个之间的秘密吧。”
说完，江恒打开门，走了出去，只留下了心情庞大，久久未能平静的伊芙利塔。
“对了。”江恒回过头，“以后照旧叫你伊莱牧师好了。”关上了门。
走到外面，冷风吹来，江恒不禁打了个寒战。
“今晚的事，禁绝透露半点出去，包罗我父亲。”又想了一下，“以后，我会自己去说的。”
说完，就准备下山。
但突然，阴影中走出了一小我私家，“少爷。”
江恒被吓了一跳，但当他看清是梅莎的时候，又被吓了一跳，“梅莎，你怎么来了？”
“还不是猜到了少爷你会来这里，所以在你出门后就一直随着了。”
“那我们适才的对话，你也都听到了？”
梅莎笑而不语，江恒有点心慌，正准备致歉的时候。
“放心好了，我也会帮你保密的。”梅莎笑着，“不会告诉老爷的那种。”
“谢谢。”江恒放下心来，“不外梅莎，你是什么时候察觉到的？”
说起这个，梅莎笑着拿起手上的一本书，江行之前看的那本，《治安官的自我修养》，“从看到你把书拿倒了的时候。”
江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