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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与路

乌鸦与黄昏

他与路 乐土土土土. 2415 2020-11-29 00:02:00

  弟弟应允了约医生的提议。

  经过抽签,首次选入治疗的名单很快便出炉了,一共有十人,其中有三位是伤残的军人,其余都是普通的市民。

  嫁接手术圆满顺利,恢复四肢的人们陆续康复,离开病床。

  他们再一次健步如飞地奔跑在大地上,似乎从没有失去过手脚。

  见证过疗效的人们都说约医生是再世神医,是电,是光,是牛逼的神话。

  约医生并没有因此而骄傲,或者像某些人一样,时不时就要跳出来一下子,高声炫耀自己的结果。

  第一轮手术乐成后,他很快就继续投入到事情当中,亲自加入到第二轮手术具体方案的制定。

  结合第一轮实验得来的经验,约医生越发驾轻就熟,对接下来一系列手术的乐成率大有掌握。

  随着越来越多的痊愈者投入战场,靠山宗的门生们被打懵了。

  这群平平无奇的泥腿子们似乎突然间振奋了起来,如同打了沸腾的鸡血。

  他们意气风发地率先提倡一轮又一轮的进攻,犷悍的怒吼声强硬而无理,如泛滥成灾的洪流,掉臂一切地席卷而来。

  休战期像是祭祀的黄纸一样在野火中迅速地焚烧殆尽,悲怆的泪痕还没来得及风干,淋漓的鲜血又一次染红了大地。

  历史的书章翻过一页又一页,字里行间不知略过了几多人,涂黑了几多血。

  龙的休假也随之宣告结束,他被勒令领导军团进行突袭,工具是一支远道而来支援靠山宗的队伍。

  “喂,你是你父亲的儿子吧,”临战前,龙突然问他的副手,“那他们,他们也是他们父亲的儿子,既然你们都是父亲的儿子,为什么一定要拔刀相向?”

  “要是自己的儿子死了,身为孩子的父亲...”龙说,“应该会感应伤心吧?”

  “团长,您在说什么?”副手愣了一下,怔怔地看着这个男人。

  他一时间没想明白这位攻无不克的军神为什么会问出这种搞笑的问题,是不是休假休傻了,脑子突然间出了什么岔子?

  “马上就要开打了,您怎么可以在兄弟们上阵之前说这些丧气话,要是被他们听到,是会掉士气的,结果不堪设想。”副手刻意地压低语气说。

  “那我应该说些什么?”龙问他。

  副手又愣了一下,耸耸肩,“待会儿喊点口号什么的也行...”

  “什么口号?”

  “就整个通俗易懂的,您听着,”副手清了清嗓门,冒充一鼓作气地喊,“兄弟们,一起冲!回来好酒好肉好女人!”

  “您觉得怎么样?”

  “气势是到位了,但听起来有点儿差池,像土匪进村抢劫。”龙点颔首,一本正经地给予点评。

  “没措施,再好的我也编不出来,究竟不是乌贼,肚子虽然没什么墨水。”

  “喂,你觉得这个世界上有神么?”龙静默了片刻,又说。

  “什么?”副手心不在焉地问,眼睛却一直盯着远方的乡村,“团长,您说什么?”

  “我说神啊,比神仙还要高一级的神,它缔造了我们,掌控着天地万物。”

  “您都知道它做过了那么多的事,那它还怎么可能不存在呢?”

  “那如果它存在的话,那它又在哪里呢,怎么我从来没见过它?”

  副手很想说,你要是见到它,你早就死了,活人怎么可能看到神?

  再说了,这世上哪有什么神,或者,是神经病的神么,那种倒是有许多。

  或许,当个神经病也没什么欠好的,那些关闭在自己世界里的家伙们,说不定轻轻一跳就能挣脱地底下抛开的引力线。

  至于那些地狱啊、天堂啊之类的地方,就是因为人们不知道自己死掉之后会去到哪里,所以才编造出来骗自己的。

  总不能说,死掉了就是死掉了,死掉了就什么也没有了,黑压压的一片,前所未有的空虚,前所未有的冷漠...

  那是很可怕的一件事,冷到了冰点,可怕到能让一小我私家不敢面对自己的死亡。

  可是,一代代的文明中,又是有着太多的历史,是需要利用到小我私家的牺牲来向前推进的。

  副手没有回覆龙,甚至越过了他的权限,下令吹响进攻的军号。

  战争一触即发。

  两方势力如炽热的铁流般攻击在一起,铿锵有力的交击声此起彼落,惊醒了漫山的飞鸟,火焰散落在各处,淹没黑暗,攀附上所有的可燃物,失控地增长。

  马蹄踏破热火,在地上烙出干硬的伤疤,扬起的灰尘徐徐落下,埋葬了每一张沦落黑暗的脸,撕碎了满地的情感。

  凌乱的情感无所依靠,在那凄厉的呼声中,人们一次又一次地挥刀,一次又一次地发射子弹,歇斯底里地充当着杀与被杀的角色。

  理由许多,为了荣誉,亦为了恼恨。

  时间在燃烧中行进,月亮于空中偏移,风吹过树林,发出沙沙啦啦的声音,就像无边杂乱中如一叶扁舟般的童谣,杯水车薪地掩饰着无边的恼怒与恐惧。

  寂静的山岭似乎成了夜的掩护色。

  余下的人们继续浴血奋战,慨然倾吐出胸中最后的一口气,誓死不休地挥舞着手中的利器,怒吼着要将对方杀个片甲不留。

  黎明之前,龙的军团取得了胜利,乐成地续写了不败的神话。

  士兵们拥簇着高声地欢呼,他们拖着敌人的尸体,像货物一样摆平,放到战车上,心满意足地清点着军功和战利品。

  阳光照耀在他们身上,此时的血迹已悄然风干,歪歪斜斜地挂在他们的军装上,形状古离奇怪,像是涂鸦。

  那些尸体,那些曾经的生命都被折现成空洞的数字,麻木地换算着。

  一增一减,一得一失。

  这个世界似乎就是存在着这一个平衡的公式,就像一个时刻努力保持平衡的天平,在这个公式里面,伤心与快乐是同步进行的,一旦一端泛起了增多,另一端便会马上增多,而如果一端泛起了淘汰,另一端同样也会相应地泛起淘汰。

  说起来就像是空话。

  好比,我家门前有两棵树,一棵是枣树,另一棵也是枣树。

  但是空话也有空话的价值,空话之所以存在,也是有它存在的理由。

  或许,会有那么一天,人们意识到了空话的重要性,于是,空话就会在一夜之间酿成了名人名言。

  龙坐在树林里发呆,没有随着他的军团一起退却,副手见责不怪,没有刻意去找他,就任由他藏起来了。

  横竖这家伙是属狗的,鼻子闻一闻就知道该怎么回来。

  火熄灭后,时间就沿着刻度,一点一点地调整日光的亮度,等到天空被完完全全地熏染成黄色,时间便来到了黄昏。

  残阳斜照。

  乌鸦留守在树枝上,似乎幽魂,又似乎灰烬中的精灵。

  它们缩起翅膀,呆呆地站在那里,兀自地发出破风箱般的鸣声,呱呱乱叫,声音尖锐,节律纷歧,一时像是在召唤着生命,一时又像是在赞美着死亡。

  日照无声无息地撤去,龙还在发呆,时间来到了万籁俱寂的夜晚。

  一只孱弱的小手颤颤巍巍地从死人堆里伸了出来,手心茫然地面向天空。

  不多时,一只老鼠恰好路过。

  小手忽而猛地合拢,似乎毒蛇般惊起,用尽力气地抓住了那只倒霉的老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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