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王爷莫要自视过高

　　“枣属土而有火，味甘性缓，甘先入脾，多食者，脾必受病也。”谢韫怀直言，“郡主若是欲补气养血，姜糖更佳。”

　　“姜入肺中利肺气，入肾中燥下湿，入肝经引血药生血。”沈羲和轻轻笑道，“简直是好药，可我生来就吃不得姜之辛辣，故而医师才退而求其次择了甘枣。”

　　“闽蜀两地，有果名蔗，气平味甘，利脾气。捣碎绞汁，与姜汁合为糖，则无辛味。”谢韫怀道。

　　“齐医生，可有家室？”沈羲和忽而问道。

　　素来沉静稳重的谢韫怀被问得一阵讶异，但情绪只是转瞬即逝：“回禀郡主，小民居无定所，一心求寻医道，暂无立室之念。”

　　“我看齐医生相貌堂堂，又有妙手回春之术，谈吐不俗，起了爱才之心。还想着为齐医生觅一良缘，将齐医生这样的有才之士留在身侧。”沈羲缓和缓的站起身，“既然齐医生志不在此，我也不强人所难。那曼陀罗是我命人去采摘，用以调制凝神香，齐医生无须担忧，这花我知晓如何用。”

　　“郡主垂爱，小民惊骇。”谢韫怀嘴里说着惊骇，语气依然平静没有半点忐忑与紧张，“既如此，郡主若无付托，请容小民告退。”

　　“齐医生可见过仙人绦？”沈羲和没有应允他告退，又提了一问。

　　“仙人绦？”谢韫怀眉心一跳，凝眉道，“郡主，仙人绦乃传说之物，白头翁放言以仙人绦换脱骨丹，是故意刁难之言，郡主切莫上心。”

　　白头翁？

　　沈羲和倒是听过这人，是一个擅医的怪人，他医术极高，行踪飘忽，为了沈羲和的不足之症，这些年沈岳山从未停止过寻找此人。

　　没有想到这仙人绦竟然和白头翁扯上了关系。

　　“齐医生，我并不知什么脱骨丹，只是齐医生来前，正幸亏看书，看到了仙人绦，故而有此一问。”沈羲和坦然问道，“不知齐医生可否与我讲一讲这脱骨丹？”

　　原来自己说漏了嘴，谢韫怀有些懊恼，却也知道他不说，这位郡主势须要派人去探询。

　　于是便一一道来：“一个月前……”

　　一个月前，这位令人称奇的白头翁，宣布自己大限将至，他没有门生，毕生所学都在手札之中，另有一枚穷尽所能研制出来的脱骨丹，此药可令人脱胎换骨，故而取名脱骨丹。

　　临终之际，只余此二物还算珍贵，便散出消息，谁若能寻到仙人绦，了却他一桩心愿，他便将二物相赠，若送去得早，还能亲自指点一两月医理。

　　这即是如今江湖上最热闹的事情，沈羲和权贵之女，虽然不知市井消息。

　　沈羲和静静地将目光投放在亭子外的花坛上，绚丽的菊花开得正艳。

　　谢韫怀静等了片刻没有其他付托，他行了礼退下，转身间他的衣袂飘扬，青色如泼墨在风中飞展，步履无声，平稳而轻缓。

　　“宁可枝头抱香死，何曾吹落冬风中。”

　　沈羲和微微抬眼，隔着一重随风飘动的幔帘，看着那抹身影消失在围廊转角。

　　谢韫怀正如这菊花，不俗不艳不媚不屈。

　　他是第一个敢直面权势，脱下一身锦衣华服，迈出金碧辉煌的高门，抛却富贵华光，吃得下去粗茶淡饭，依然如此高洁不被熏染之人。

　　“啧，堂堂西北王掌上明珠，竟然看得上这等伧夫俗人，眼神得治！”不羁透着几分不屑的声音自身后不远处响起。

　　沈羲和转身，就看到脸色有些苍白，明明还很虚弱，勉强依靠着廊柱才气够站稳的萧长赢，那一双细长的凤眸如狐狸一样自豪带着一丝探究投向沈羲和。

　　他的旁边是脸色泛白的丫鬟，显然他们到来已经许久，这丫鬟被命令禁绝作声，这会儿脑袋都快埋入自己的胸口，身子也轻轻的哆嗦，畏惧她降罪。

　　“看来，王爷恢复得极好。”除了虚弱失血过多脸色欠好以外，沈羲和看不出另有力气张口损人的烈王殿下有哪里不妥，“如此，臣女便能够放心将王爷交给长沙郡刺史。”

　　“你说什么！”萧长赢一把推开要搀扶他的侍女，掉臂刚刚苏醒的四肢乏力，和伤口的疼痛大步走到沈羲和的面前，他纵使才十七岁，却比十四岁的沈羲和横跨了一个头，居高临下审视着沈羲和，“你要把本王交给长沙郡刺史！”

　　“自然，王爷是外男，臣女尚未及笄出阁，昨日是情势危急，可酌情处置惩罚，不拘小节。”沈羲和面色平淡，“现下王爷已经性命无忧，臣女理应避嫌。”

　　说着，沈羲和微微一福身，转身就要走，却被萧长赢一把抓住手腕，目光犀利：“沈羲和，欲拒还迎么？本王从广陵一路被追杀到长沙郡，生死关头就恰好遇上你，莫要告诉本王如此巧合。本王现如今如你们所愿，欠你救命之恩，与你旦夕相处，怎地你反而拿乔起来？”

　　沈羲和目光充满了恻隐看着萧长赢：“王爷，您真可怜，活在帝王天家，连救你之人都要小心提防，千般怀疑。不外王爷忘了，若非您将玉佩扔到臣女面前，臣女想王爷现在已经获得了解脱。”

　　顿了顿，沈羲和轻轻的声音气吐如兰地飘来，“不妨告诉王爷，臣女简直早知你的身份，可臣女就是不想救。臣女离开西北前，诸位皇子的画像都已经铭记于心，臣女因何入京都，谁都心知肚明，但上至太子殿下，下至与臣女同岁的十二皇子，有四位殿下未有发妻，臣女凭什么看上您？王爷莫要自视过高。”

　　“论尊贵，您不及太子殿下；论盛宠，您不及昭王殿下；论性情，您不及景王殿下；论长幼，您也在信王殿下之后。”沈羲和的眼眸平静，谈论当朝皇子就恰似在评论一件货物，无视萧长赢额头上隐隐跳动的青筋，“您唯一胜过的即是狼藉的名声，您说臣女凭什么要接近您？”

　　烈王，萧长赢，祐宁帝第九子，性烈如火，以乖张狠厉闻名京都，是京都唯恐避之不及的混世魔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