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榕随手拎起酒坛子喝了一口，辛辣透着股甘甜，奈何以她的酒量无福消受，难受地呛咳起来，连耳根子都烫红了。
墨云霄风过无痕地掠过水面，皱眉把小妻子揽在怀里，“这又是做什么？”掌心贴在她的后背，徐徐输入一股醇厚的真气，助她调匀气息。
半晌，慕榕缓过劲儿，小脸涨得通红，仰头幽幽叹道：“少年，激动是魔鬼，谁让你沉潭了？”
她伸手摸了把他俊美无俦的脸蛋，细腻温润，手感好得不行，便又笑嘻嘻地调戏人，“霄哥哥，我的伤好没好，你不是最清楚？”
墨云霄一愣，无言至极。
不久前还虐心悲情、伤痛不行自拔，现在就能面不改色的耍流氓。
他这辈子彻底认栽，只愿连下辈子、下下辈子也一起赔进去才好。
“妳还真行。”墨云霄叹了口气，酒意早已消散一空，想起自己坚决灭火的行径，不禁哑然失笑，捏了捏额角，温声道：“回屋去吧，别着凉了。”
“我不冷。”慕榕摇摇头，一脸嫌弃地看着水潭边那简陋的屋子，“你这几日就住这儿？该不会还得跟封无痕挤一个屋吧？”
墨云霄浅浅一笑，牵着她往屋里走，“他哪里待得住，早下山了。”
外头黑灯瞎火，屋子从外寓目起来只是简陋，当屋里点上油灯，部署一目了然，慕榕简直找不到任何词语可以形容——除了一张竹榻、一架屏风，竟连桌椅都没有。
相较之下，水月轩堪比广寒宫。
生在皇家，墨云霄可是金尊玉贵的王爷，就算行军打仗也另有主帅营帐可住，暗卫们居然让主子住在这等破烂地方？
给他们一百个胆子，都不敢这么不考究吧？
慕榕默了默，一脸狐疑，“你欺负我看不见，天天待在我房里了是吧？”
墨云霄摸摸鼻子，被识破了。
他白昼里跬步不离的贴身照顾，到了晚上，等她睡着，他便守在一旁打坐调息，看成是刻苦练功，十几日来未曾和衣而眠。
主子都这么苦，更况且是外头那群餐风露宿的暗卫，就连白辰都给累瘦了。
慕榕心里很是不是滋味，绷着脸起身道：“走吧，这荒山野岭的鬼地方，我一刻都不想待了。”
她大踏步地往外走——而且照旧下山的偏向，墨云霄紧跟在后，皱眉道：“天色已晚，妳要上哪儿去？”
“随便，回丹梁城，要不找家客栈歇脚，总之不住这儿了。”慕榕越走越快，究竟眼睛才刚恢复，一不小心绊着突起的树根，差点摔了出去。
墨云霄满眼无奈，一把将人捞在怀里，想也没想，转身就轰出惊天动地的一掌，雄浑内力如汹涌的风暴，转瞬间就将慕榕住了十余日的小屋夷为平地。
这消息吓得白辰嗷嗷叫，灰头土脸地冲出来，苦大仇深地嚷嚷：“主子，我的药啊！”
白辰刚刚蹲在屋后熬药，要不是他耳朵尖，听见慕榕的话，早已有所提防，现在指不定被埋在废墟里哭呢。
青洛和十余名暗卫刷刷齐声落地，“主子有何付托。”顺道对狼狈的白辰投以同情的眼光。
人要倒楣喝凉水都市塞牙缝，若不是主子故意教训白辰，那就是他时运不济，怨不得人。
“撤。”墨云霄言简意赅地下令，带着慕榕飘然远去，转眼间毫无踪影。
白辰啥优点没有，就是豁达心大，眯眼望着主子消失的偏向，随手将蒲扇一扔，懒懒地说道：“主子往天水城去了，青洛赶忙跟上，其余人等，该干嘛干嘛去，别愣着啊。”
几条黑影飕飕地接连离开，不到一个时辰，当所有人全数退却，山坳已经看不出有人住过的痕迹。
--
天水城——已往的天水国皇都，城墙上飘荡着天圣国与龙武军的旗号，尽管已经是深夜，酒肆茶室依旧富贵热闹，看不出山河才刚刚易了主。
早在城破的前一天，东齐太守就连夜随着东齐队伍逃了，连府里的金银财宝都没来得及搬。
而天圣国新派任的太守不仅一表人才，还年轻有为，从第一天就开始收拢民心——把前太守的家当全都清点出来，散财于民，修整因为战争遭到破坏的屋舍城墙，通常自愿替官府着力劳动的工人，人为还从优补助。
短短几天的时间，城里迅速地恢复秩序，黎民心悦诚服地归顺天朝，甚至奔相走告——有龙武军驻守在这儿，连鸡鸣狗盗的宵小都不敢造次了。
天水城最大的客栈——东莱居，开在僻静的巷弄深处，夜里只有零散的灯火照路，客栈里却是一片灯火通明。
今晚客栈被一个朱紫给包了，掌柜领着店小二们打叠起精神，好酒佳肴络绎不绝地往厢房里送，只消招待好这位朱紫跟他的随从，便有丰盛的赏赐等着他们——那位一脱手就是一锭金子、笑嘻嘻的少年是这么说的。
顶层唯一一间上等房，大门深锁，只有木门上雕花镂空的地方透出丝丝缕缕的光。
房里部署得极为考究，靠墙的博古架上部署着各色古玩，质朴的祥云纹铜炉吞吐着袅袅白烟，玉雕长颈瓶斜插着一朵白花芍药，清雅的香气沁人心脾。
角落的净室里，紫铜烛台上烛火明炽，斜映着紫檀木屏风上的霞影纱，屏风后隐约传来阵阵水流声，一片热气氤氲。
慕榕披散着长发窝在窗边的软榻上，隔着珠帘挂银钩，凭栏远眺天水城的万家灯火。
怔怔地不知想起什么，眸底反照的辉煌光耀逐渐变得黯淡、颓然。
凉风掠面，不知不觉有些昏昏欲睡，她只着单薄的流素缎寝衣，隐约觉得有些冷，便缩起莹润的玉足，像只慵懒的小猫在月色下瞌睡儿。
迷迷糊糊之间，慕榕察觉有人靠近，不禁微微一僵，警醒地睁开眼睛，旋即被拉进一个温热坚实的怀抱，那种宁静感再熟悉不外了，便又放松下来，软软糯糯地喊了声：“霄。”
“冷吗？”墨云霄拢起她如瀑的黑发，鼻尖萦绕着两人沐浴后的清香——久违的温馨静谧，他才知道自己有多想念如此平凡而幸福的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