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榕推开书房大门,迳直走向书案,顺口问道,“慕三令郎呢?怎么不见人影?”泰半天没见到跟屁虫似的慕阳,还真有点不习惯。
白辰沉吟不语,正想混过这一题,慕榕却转身疑惑地挑眉,“很难回覆?照旧不想回覆?”
赤炎几不行闻地叹了口气,“王妃娘娘,三令郎亲手调制了火药,他坚持要一起去。”
慕榕差点瓦解,不敢置信地说道,“火药?慕阳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医生,连我都打不外,要是有个万一,那可是尸骨无存的下场!”
她犀利地注意到白辰欲言又止的模样,怒声质问道,“白辰,你们到底另有什么事瞒着我?”
白辰可冤死了,委屈兮兮地辩解道,“话可不能这么说,您失忆了呀,三令郎和顾大人自然也没主动提起,小蕊她......人在东齐手上,主子这次就是计划亲自去救人的。”
慕榕哑然无语,装疯卖傻这些天,头一次感应懊恼。
她到底都干了什么?陶醉在自己伤心的世界不行自拔,一心只想逃离墨云霄,连家人都不管了?
躺在云老爷子家里养伤那半年,她再怎么愚钝都想得通——墨云霄三番两次针对顾旻,不只是因为嫉妒,而是天水国前朝太子身上有太多疑点。
昨晚顾旻一番挖心剖肺的坦承,她就更恼了,墨云霄什么都知道,但一个字都不说,难道是怕她把顾旻当朋友,会因此玻璃心碎?
她却完全没想到小蕊会身陷险境,三哥和顾旻又是抱持着什么心情来到边关救人。
就连冷心冷情的墨云霄也没有置身事外,而她却顾着闹脾气,把各人整得天翻地覆,还自鸣自得?
慕榕颓然坐在椅子上,眼眸低垂,视线落在桌上的木匣,便顺手取过来打开。
里头是云景之托她送来的阵法秘笈,另有飞羽刃,木匣底下还压着一封信......信封上写着大大的两个字:休书。
慕榕呼吸微乱,哆嗦着手抽出信笺,心底掀起一阵狂风巨浪。
白辰小心肝也抖了三抖,不知道现在被慕榕发现这封信,究竟是福是祸。
主子千付托万交接,如果他出了意外,不能再回来,便把这封休书交给榕榕,放她自由,今后天南地北好好过日子,再也不用被皇室束缚。
四大护卫的后路也部署妥当,玄苍跟青洛留在龙武军,继续守护天圣国,其余所有人护着慕榕,保她一世平安无忧——墨王府的家产够她浪费八辈子,不怕穷着饿着。
慕家有先帝的余荫庇佑,另有永安方丈护着,就算朝政动荡,也能全身而退,全了慕太师归隐田园的心愿。
虽说是休书,却等同于诀别书,字字深情。
墨云霄在信笺最后写道,慕榕是世上最好的女人,也是他今生挚爱,可惜未能遵守诺言,恩爱白头。他相信一定还会有真心爱她、护她的男子泛起,纵然他湮灭于天地之间,也将浅笑祝她幸福。
慕榕紧紧捏着那张薄薄的信笺,这封活该的休书,简直在打脸她这些日子以来的无情决绝。
墨云霄的心思,她比谁都明白,可就是过不去心里那道坎儿,畏惧受伤、畏惧被叛逆,于是死命地折磨他......可墨云霄凭什么呀!凭什么自己决定她的后半生要怎么过!
慕榕面无心情地将休书收起,连同飞羽刃放进怀里,随手便将云家阵法秘笈烧了。
她神色太平静,就连白辰也猜不出所以然,只希望主子快些平安回来,自己收拾这淌浑水,他可不想背这口巨锅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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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无天日的密道,无灯无火,漆黑一片。
突然间,远方传来细密杂沓的脚步声,角落火光一闪,火折子微弱的光线忽明忽灭,映照着顾旻清癯瘦高的身影,独自站在黑暗之中,更显得单薄孤寂。
在火光映照不到的地方,脚步声斗然而来,戛然而止,一个粗哑的嗓音低声道,“来者何人,报上名来。”
顾旻将火折子靠近自己的脸,俊秀清逸的眉眼有着与平常截然差异的尊贵雍容。
“宇、文、旻。”他一字一字道出原来的名字,恍若隔世的影象一下子涌入脑海,他竟有些无所适从,有点分不清楚是梦境照旧真实。
天水国覆灭太久、太久了,久到这些本该一同下地狱的冤魂,如今又死灰复燃,做起不应有的白昼梦!
“属下参见太子千岁!”领兵前来接应的正是傅沅澧,他在松树林交给顾旻一张密道舆图,说是从丹梁城一路潜行于地下,凭据舆图标志的路线,不出十里,便能抵达通往天水城的出口。
卧薪尝胆十年,今晚,他们要趁着月黑风高,与天水城守兵里应外合,洗刷灭国的羞耻,让天水国的旗帜重新飘扬。
“太子殿下,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快走吧。”傅沅澧低声道,眸底狂热的神采,险些让人认不出他是镇国民众那个少言寡语、坚贞不屈的少将军。
“我来了,你必须遵守诺言,先放了小蕊。”顾旻寸步不让地坚持道。
傅沅澧深吸了口气,躬身道,“太子殿下,公主已被属下藏匿在一处宁静的山屋,待今晚计划乐成,属下便将公主接到天水城,与殿下团聚。”
“你若言而无信,我就算是死,也不会让你如愿。”顾旻一挥袍袖,冷冷地说道,“带路。”
“是!”
黑甲兵蜂拥着顾旻和傅沅澧,掉头往密道出口走去,美其名为掩护,实际上是监视他的一举一动。
傅沅澧唇角勾起一丝冷笑,藏在黑黑暗的眼眸满是不屑。
这个流落在外的太子殿下硬气得很,就算身中剧毒,也不愿配合傅沅澧设局诱杀墨王,害他逼不得已跟墨景渊那个蠢材相助,被墨王府的探子追得东躲西藏,差点把自己困在天圣国。
幸好他早有先见之明,耐心藏匿许久,终于等到小蕊独自外出到妙生堂取药,二话不说将她迷昏了带走,一路逃到丹梁城,从密道神不知鬼不觉地暗渡陈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