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榕忆起往事不禁噗哧一笑，其时她在十玉斋楼顶撒酒疯，难为这男人竟然没把她一袖子抽进醉月湖里醒酒。
两人互接了会儿疮疤，外头突然传来一阵嘈杂的声响，从半掩的屏风望出去，五、六个穿着烟棕色侍卫衣饰的男子大摇大摆地随处张望，似乎正在找人。
“把门都打开，仔细搜！”为首的一人下令。
原本笑语扰嚷的酒楼一下子平静下来，掌柜的急得爬耳摸腮，怕冒犯客人，更怕冒犯这群凶神恶煞，苦着脸道：“列位爷，请给小店一个薄面，别吓坏客人了......”
那侍卫不耐烦地打断，“让开！延误了我家老爷的要紧事儿，包准你吃不完兜着走！”他口中的老爷不知是谁，竟把那掌柜吓得立刻噤声，不敢再多言。
慕榕心下啧啧称奇，不是说穷山恶水多刁民吗，江南这繁荣富庶的鱼米之乡，青天白日朗朗乾坤，区区几个侍卫也敢明目张胆的上酒楼抓人？
长见识了啊。
几个侍卫拿着画像卷轴，沿桌比对，跟捉拿钦差要犯似的慎重，稍微不愿意配合盘查的，动辄威胁恐吓，甚至亮出武器吓唬人，却没人敢站出来阻止他们。
嘈杂的斥喝声徐徐靠近，慕榕懒懒地撩起眼皮，兴味盎然地等着被“盘查”。
墨云霄极轻的笑了声，“淘气。”
慕榕嘿嘿一笑，心知墨王殿下这是默许她以暴制暴了。
没想到吃饱喝足，另有时机打架闹事，美得她喜上眉梢，跃跃欲试道：“待会都禁绝脱手！”
墨云霄好整以暇地伸手理了理慕榕的鬓发，温声道：“那就有劳王令郎掩护在下了。”
“那是自然。”慕榕一脸正气凛然，“放心吧，我疼你呢，不会让别人欺负到你头上的。”
无巧不巧，那群侍卫闯进雅间，一眼就瞧见戴着银色面具倚在窗边的墨云霄——“你！把面具摘下来。”那人剑鞘一横，命令式的口吻完全在找死。
墨云霄连眉毛也没抬动半根，坐等王令郎掩护。
“斗胆！年老说话你听没听见？还不快把面具取下来？”旁边一个暴脾气侍卫上来就要动手，慕榕筷子一伸，巧妙地夹了颗狮子头放到碗里，悠悠地笑道：“哟，没听清呢，不如你再说一遍？”
这文文弱弱的小令郎笑脸迎人，暴脾气侍卫倒有些欠美意思发作，理直气壮地说道：“兄弟们衔命找人，让你哥哥把面具摘下来。”
慕榕故作惊讶，“找什么人？江洋大盗？照旧采花贼？你们是官府的人？”
“都不是！”暴脾气侍卫失去耐心了，皱眉道：“空话少说，你们是外地来的吧？我看你哥哥说不定就是我们要找的人，快把面具揭下！”
“哦。”慕榕回以不咸不淡的单音节，拈起刚刚墨云霄递过来的秋露白，浅啜了一口，笑靥如花，“哥哥，他们要你摘下面具呢。”
“嗯。”墨云霄微微颔首，这一声声哥哥叫得可好听了——比叫叔叔不知好上百倍千倍。
那暴脾气侍卫一拍桌，震得杯盘一起乱响，“既然知道厉害了还不快些照办，别浪费爷们的时间！”
慕榕放下酒杯，慢吞吞地说道：“不不不，你误会我哥哥的意思了。”
“他的意思是......”她笑吟吟地侧头斜睨，一字一字道：“你们算什么工具？凭什么在这儿指手划脚？连根葱都不是，赶忙滚回家洗洗睡吧。”
这话说得中气十足，声音嘹亮，预计全酒楼的人都听见了，不禁为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令郎捏了把冷汗——要是冒犯那位老爷，连官府都管不了啊！
几个侍卫横行罢道惯了，哪里受过这种明晃晃的挑衅，一个个怒火中烧，为首的侍卫刷地拔出长剑，“敬酒不吃吃罚酒，这是你自找的！”
他脱手极快，剑尖直指慕榕的面门，看来确实有三两下功夫，用意在吓唬吓唬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鬼，然而慕榕一见对方动手了，兴奋得不得了，偏头轻松躲开，一个旋身顺手端起一盘毛豆雪菜扔了已往，“这小爷不爱吃，赏你吧。”
那侍卫头子没料到慕榕会还击，还猝不及防线被兜头浇了一身毛豆，面子实在挂不住，勃然震怒道：“好家伙，竟敢扮猪吃老虎，弟兄们上！”
慕榕一听这话不兴奋了，开口就骂：“你才是猪，你全家都是猪！”顺手抄起没吃完的红烧肉，射飞盘似的准确命中某个倒楣鬼的脸，那人痛呼一声，瞬间鼻血横流，往后倒退几步，“砰”的一声撞倒了屏风。
几个彪形大汉在小小的雅间教训人，照理说如瓮中捉鳖般容易，没料到慕榕左闪右躲，如鱼得水，手中还不停地将桌上的残羹剩肴往他们身上丢。
墨王府众人：“……”居然能亲眼目睹名局面，真想问问四王爷蛋疼不疼。
侍卫头子心头火起，暴喝一声：“通通退下。”顾不得拂开身上那堆菜叶，一柄长剑舞得点水不漏，招招都往慕榕的脸上招呼，看来是个练家子。
早在慕榕动手前，墨云霄就颇有先见之明地拎走一壶酒，倚在窗台边安牢固稳地看戏。
慕榕就等对方动真格的，身子后仰闪过剑招，手腕一翻，飞羽刃贴着剑锋疾削而过，“咔嚓”一声脆响，长剑应声断成两截。
侍卫头子还未从断剑的震慑中回神，明晃晃的刀刃已经抵在颈间——他甚至没能看清对方的招式！
“还打不打？”慕榕笑嘻嘻地把刀刃往前一送，侍卫头子脖颈一凉，心也凉凉，臣服于身首异处的恐惧，连忙道：“不打了不打了。”
其他侍卫更不敢妄动，不知道这是哪来的疯子，竟然如此犷悍。
“放开老大，我......我饶你不死！”暴脾气侍卫急了，想冲上前救人，又怕这疯子认真抹了年老的脖子，只能徒劳无功地叫嚣恐吓。
慕榕翻了个白眼，跟智商不在线的人打架就是这点麻烦，身手不怎么样，空话倒是挺多。
她轻挑地眨眨眼：“我就不放，否则你砍死我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