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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暮之云

苦尽甘来

如暮之云 夏树冬雪 2093 2021-03-01 00:01:00

  繁复华美的销金牡丹花衣下,皇后背脊发凉,冷鹤咦吖,懊恼着不应逞一时之快,反倒连累了熙儿。

  天子心中属意的人选......她不是早就看透了吗?

  “今日是皇弟大喜之日,臣妾多喝了两杯,一时失态,还请皇上恕罪。”皇后压下唇边的苦笑,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给相互找台阶下。

  不宁愿宁可啊,酒入愁肠烧灼成浓烈的妒恨,她是如何从一个懵懂天真的东宫太子妃,步步为营走到今天,天子不是最该心知肚明吗?

  墨王府一隅,墨景熙沿着回廊踽踽独行,装饰着禧字红纸的琉璃宫灯,散发着柔和的光晕,内心却是一片黯然,不知该何去何从。

  这条回廊正是墨云霄牵着新嫁娘走过的路、看过的风物。

  举目所及,尽是鳞次栉比的屋宇,月光下屹立檐头的脊兽宁静肃穆,雪中栩栩如生的铜鹤振翅欲飞。

  耳中的喜庆丝竹,似乎已经是另一个世界般模糊。

  然现在晚独自神伤的不止他一人。

  逶迤曲折的回廊尽头,悬挂着喜气的大红灯笼,有个男子伫立在灯下,静目凝望着夜空。

  白雪如羽似纱,温柔地落在那男子的肩头,静默无声,似乎与天地遥遥相望,自成一片孤苦。

  他身穿官服,看来也是来宴饮的来宾。

  墨景熙还未认出是何人,男子已经听到脚步声转过身来,与他四目相对,皆是讶然。

  …...大理寺卿顾旻?

  礼不行废,顾旻率先反映过来,“参见四王爷。”眸底划过一抹疑虑。

  “顾大人,真巧。”墨景熙语带机讽。

  他对大理寺卿很是有意见,当初要不是这他“徇私枉法”做出偏颇的判决,如今榕儿照旧四王妃,哪里至于走到今天的局面?

  顾旻对四王爷的敌意处之泰然,不咸不淡地搭腔,“臣不胜酒力,出来吹吹风、透透气,不知王爷是否和下官一样迷路了?”

  他神色自若地信口忽悠,“王府内院,下官不敢擅闯,还等人路过解围,幸好遇见王爷,还请王爷指点迷津,一同原路返回吧。”

  墨景熙满心悲凉,遥望着长廊尽头,那儿白雪与光影融会成一片朦胧,宛如仙境,榕儿正在等着她的夫婿......他也曾拥有过与她白头偕老的时机,但是错过了、丢失了,就再也寻不回。

  他猛然收回目光,转身就走,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尖上,心里血流成河。

  顾旻慢悠悠地跟在墨景熙身后,不知该暗骂自己激动,照旧庆幸自己正幸亏这儿,拦住了四王爷。

  白昼他坐在长街的茶室一隅,目送花轿离开太师府;半年前,他也曾坐在同一个地方,看着四王爷满脸冷漠地迎娶王妃。

  墨景熙悔不妥初,他又何尝不懊恼......若是他不那么瞻前顾后呢?如果他豁出去为自己自私一次,能否改写结局?

  显然不能,他这辈子都是走一步得看十步远的命,最勇敢的一刻,就是沿着禧字走到此处,望着漫天碎雪,盼望着许能见她一面。

  但是再晤面该说什么?

  伊人已作他人妇,空余此心更付谁?

  有人黯然神伤,也有人浑然不觉,又紧张又期待。

  新房角落立着一对鎏金比翼鸟蟠花烛台,一双龙凤红烛晃悠悠地燃烧,炽烈的灼烁透出薄如蝉翼的宫纱灯罩,满室温暖静谧。

  慕榕由着丫鬟们卸下极重的珠翠,沐浴易服,随意用了些点心——洁白如雪的美人糕、碧如翡翠的荠冬烧卖、满口鲜香的如意蒸饺......大厨房还备了百合银耳红枣糖水,说是有消除疲劳的功效,十分周到贴心。

  朱儿脸上始终挂着笑容,对这位新姑爷哪儿哪儿都满意。她们前脚刚踏进大厨房,管事就送上热腾腾的食盒,说是王爷特别交接过,咱王妃爱吃小点心,日后十玉斋的厨子就留在府里,随时供王妃驱使。

  除此之外,正餐仍应荤素搭配得宜,凭据王妃喜欢的口味钻研新花样。

  左一口王妃,右一口王妃,全贵寓下恨不得把慕榕当宝供着,她们几个心里不知有多熨贴,深感小姐终于苦尽甘来了。

  慕榕换上一身轻便的淡粉色素缎寝衣,浅金莲纹朱红色掐丝外袍,正在屋里瞎转悠。

  经过雷厉流行的革新,雍宁院和已往的气势派头大不相同。

  原先四处留白的卧房,添置了紫檀木雕花梳妆台,金银丝线绣成的纱幔喜帐,白玉帘钩上挂着香囊,散发淡淡幽香——细看之下,和凝玉轩的形制有点像,墨云霄这是怕她水土不平啊?

  除此之外,屋里锦被绣衾,无一不是华美堂皇,喜气洋洋。

  从贴着禧字的霞影窗纱望出去,朦胧的树影摇曳,慕榕靠在窗边,听着微风掠过枝叶的婆娑声响,内心一片宁静

  她突然心有所感,闭上眼睛、双手合十,对着窗外的夜空轻声低语。

  “外公外婆,你们过得好吗,我好想你们喔......今天是榕榕出嫁的日子,虽然没能让你们看见我当新娘的样子,但是你们可以放心,我穿嫁衣的模样,可悦目了呢......”她有些哽咽,心中不无遗憾。

  爸爸是孤儿,从小在慕家长大,爸妈殉职以后,外公外婆就是她仅存的亲人。

  她出国以前,外公还半开玩笑地警告,在外洋念书禁绝偷偷谈恋爱,也不许跟风闪婚,他可是要陪着她走红毯、亲手将她交给未来的丈夫才行。

  没想到.....她的人生天翻地覆,竟然在异世遇上今生挚爱。

  想起新婚夫婿,慕榕很轻地笑了声,厚脸皮地吹牛:“他可是个比外公还厉害的大英雄,而且是全天下最帅的男人,上下几千年说不定都翻不出一个,我很爱他,从今以后,会好好跟他过日子......”

  想了想,她又补上一句:“而且他讨厌除了我以外的女人,还挺洁身自好的,所以绝不会三心二意,妻妾成群,你们尽管放心吧!”

  “......夫人谬赞了。”墨云霄带着笑意的嗓音降低悦耳,慕榕惊讶地睁开眼睛,只见刚刚胡乱夸了一通的男人就站在门边,眉眼生花,无声的勾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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