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先殿内供奉了天圣先祖的衣冠牌位,气氛肃穆,镌刻精美的楠木巨柱,顶上是高敞辉煌的洒金天花,气势恢弘。
皇室家庙的祭祀,按例由国师亲自主持,永安方丈穿着宽袍大袖的海青外披红祖衣,静立在香案前,望着墨云霄与慕榕相携步入大殿,庄严肃穆的神情有那么瞬间的怔忡。
青鸢山上,白露蒹葭,他断了贪嗔痴,绝了爱与恨,浪迹五湖四海,伊人倩影却飘渺而无处不在。
山一程,水一程,浮生不外一场大梦,他本欲起身离红尘,奈何影子落人间。
眼前这身披嫁衣的人儿......现在转头弥补,算不算太迟?
永安方丈吟诵佛号,引领着帝后和一对新人焚香、祭祖、敬告天地,接下来的拜堂之礼,则由礼部职官接续进行。
同为皇室重要成员,诸位皇子都必须在旁观礼,墨景熙目不转睛地死盯着那耀眼的女子,礼官每唱诵一句,都凌迟着他早已鲜血淋漓的心。
心爱之人结婚,自己却只能缄默沉静地站角落,当一个无足轻重的旁观者。
恨吗?怨吗?他有什么资格恨与怨?
想抢婚?对手可是墨王,他凭什么抢?
从中作梗?天知道,如今他已是全天下最希望慕榕过得好的人。
“伉俪对拜!”礼官高亢嘹亮的嗓音响起,墨景熙猛然回过神——迎娶正室,两跪两磕——“礼成!”
宛如宣判,他的榕儿,再也与他无关。
墨云霄没去接礼官呈上的秤杆,亲手揭开了红盖头,手一扬,那袭方巾飘得老远,露出新嫁娘绝美的容颜。
任何词汇都不足以形容墨云霄现在的惊艳。
他的小娘子,面容凝白如玉,明艳不行方物,如一朵乍然怒放的红玫瑰,盛开在雪山之巅。
慕榕眼中的墨云霄亦如是,张扬的红衣衬着冷艳的容颜,俊美无双,世上再也找不着这样一小我私家,一眼便已万年。
拜堂礼大功告成,另有繁复的封爵礼,慕榕在女官的引导下三跪九叩,接过天子赐下的金册金印。
这还没完,另有一道天子御览玉牒的仪式,一行人声势赫赫的移驾到太和殿,由礼官奏请天子恭阅玉牒,繁文缛节多如牛毛。
以至于当所有流程都走完时,慕榕又冷又饿,双腿发软,痛恨自己为何要为了维持端庄完美的仪态,滴水未进、粒米未食,差一点就在八抬大轿前五体投地,晕厥已往。
“这是怎么了?”墨云霄眼明手快地扶着“弱不禁风”的小妻子,满眼讶然。
慕榕幽怨地瞪了他一眼,小声嘟囔:“好饿啊,结婚这回事,果真一生有一次就够了,太累人了。”
墨云霄可笑地捏捏她的手,“行行好,还想有频频?”
赤炎慢吞吞地从袖中取出一个油纸包,递了过来,特意强调:“是青洛去的御膳房。”
里头有豌豆黄、芸豆卷、五丁包子等精致点心,香味扑鼻,够让王妃垫垫胃了。
于是回程路上,龙武军在前开道,墨王骑马,王妃就安放心心地待在花轿里吃点心,皆大欢喜。
等回到了墨王府,慕榕吃饱喝足,心情大好,拉着墨云霄慢慢走过小院回廊,曲径幽长。
一方水塘映照树影花容,险些可以想像到了夏天,满池荷花盛开的景象。
转角处的庭院遮盖着疏落有致的腊梅,再不远处是一整片的樱花树。
来年春天,便可尽览落樱纷飞的美景。
清冷孤寂的墨王府,因为慕榕的到来,宛若新生。
一草一木、一花一树,墨云霄都如数家珍、细细道来——这就是他们今后要相伴相守的家了,何其有幸,得以和心爱之人共度一生。
慕榕听得骨头都酥了,心里暖呼呼甜滋滋,像是裹了蜜糖般熨贴。
两人相互依偎站在廊下,听着大厅传来喜庆的乐音袅袅,相视一笑,终于有了结发为伉俪的真实感。
喜娘和几个丫鬟引颈期待已久,见着王爷和王妃手牵手漫步走来,喜笑颜开,连忙蜂拥着两人进了新房。
紫铜烛台上一对对儿的成双红烛,燃着明炽的烛火。
紫檀木床前挂着百子帐,铺上百子被,床头还悬挂着大红缎绣龙凤双喜的床幔,红光映辉,喜气盈盈。
新人同坐在喜床,喜娘送上两杯酒,交杯饮尽,便完成了合巹礼。
慕榕好奇地将玉杯凑近鼻尖,隐约萦绕着一缕幽幽梅香,随口问道:“是梅花酒?”
墨云霄给她解惑,“雪泡梅花酒,不醉人。”
想起慕榕的劳苦功高,他语气深幽地嘱咐,“但也不行多饮。”
洞房花烛夜,他可不想对着酒品奇差的小妻子虚度时光。
“你这样话中有话很伤情感的呀。”慕榕瞋怒地瞪他,秋水般的眸子娇俏感人,看得墨云霄不禁喉头发干。
喜娘和丫鬟们早已识相地退下,朱儿拉着碧心去探索大厨房,给小姐准备膳食。
偌大的新房再无旁人,墨云霄拉起慕榕,站在床前细细审察,黑眸星星点点,全是璀璨的暖芒。
“看什么?不满意不退不换!”慕榕被看得有点怕羞,难得不自在地撇开目光,不敢直视墨云霄。
这气氛......这场景......也太令人浮想联翩了吧!
“满意。”墨云霄降低微哑地骗人,“只是我等这天等得太久了,没什么真实感。”
慕榕听得直笑,臭不要脸地吹嘘:“你肯定是上辈子烧高香了,才气娶到文武双全、花容月貌的我,女人我还拥有千年的智慧,偶尔让人觉得自己是在做梦,也是人之常情啊。”
其实她都快被男人带电的眼神给迷晕了,只剩一张嘴皮子还能发挥作用,调治调治自己没前程的意乱情迷。
墨云霄缓慢俯身,一点一点的凑近她嫣红的唇瓣,蜻蜓点水般轻轻啄吻,“女人?很快就不是了。”
“……”
凑牛氓!
慕榕耳根子都快烧起来了,翻脸赶人:“你别光待在这儿欺负我,快去招呼客人,去去去!”
她都听见白辰在外面和朱儿窃窃私语的声音了,墨王殿下晾着满屋子来宾不管——其中还可能有天子皇后——慕榕再厚脸皮都不敢这么嚣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