集万千恩宠于一身......照旧从亲姐姐手上抢来的痛爱,只有楚晴萱最清楚,自己是如何踩着刀尖走到这一步。
洞房花烛夜,新郎不知所踪,楚晴萱枯坐了一整晚,红烛徐徐燃尽,他热切的心也一点一滴慢慢变冷。
若说和墨景熙在宫中的那一夜,让她从女孩酿成女人,新婚的独守空闺,则是彻底让她从孩子酿成大人。
当楚晴萱恼怒地将新房的喜幛给扯得稀巴烂,春禾苑却悄悄来了个不速之客——楚晴岚身边的大丫鬟,丁香。
楚晴萱还以为丁香是取代楚晴岚来耀武扬威的,正要把人打出去,丁香却视满屋子凌乱于无物,开口就道:“侧妃娘娘,夫人嘱咐过奴婢,要多照看着二小姐。”
一句话讲明了态度。
丁香自小就进了楚学士府,名为楚晴岚的贴身丫鬟,实际上听命于一手调教她的楚夫人。
“二小姐,奴婢人微言轻,本不应多这个嘴,但您若想要在四王府站稳职位,光靠砸工具是万万不够的。”丁香不卑不亢地说道。
门外透进的光线勾着她单薄的身形,小脸消瘦憔悴,眼睑底下还透着层青灰,神情却异常的坚定。
楚晴萱只是骄纵,并不愚蠢,当下就明白了——要想在四王府立足,洗刷被冷落的羞耻,甚至夺取墨景熙的心,她就得步步为营,培养可靠的心腹。
而眼前这个丁香,不就是最暸解楚晴岚的人吗?
楚晴萱扔掉手里的墨铜香炉,施施然在一片狼籍中找了张完好的椅子坐下,双眼通红,年轻而无畏。
“愿闻其详。”
不行讳言,当丁香说出“慕榕”这两个字时,楚晴萱嫉恨得险些快失控。
她想起了在宫中的那一夜,彼时初经人事,墨景熙迷乱地喊着“慕榕”,瞬间让她狠狠跌回残酷的现实。
尽管事后刻意淡忘,那一刻的羞辱、嫉妒却永远也抹灭不了。
丁香不在乎楚晴萱的脸色有多灾看,险些是不把自己当下人了,直言慕榕在四王爷心中的职位无可取代,而这正是楚晴岚的致命伤。
为了除去这块心病,楚晴岚魔怔了,雇杀手、下药栽赃陷害,无所不用其极,甚至不惜牺牲色相,引诱周子晏铤而走险——最后连周子晏的命也搭上了,也没能扳倒慕榕。
摆在楚晴萱面前的只有两条路,一是自怨自艾地输给所有人,二是踩着墨景熙对楚晴岚的恨往上爬。
只要别妄想成为四王爷心里的唯一,就算当个替身,也总比无人问津的隐形人要来得风物吧?
楚晴萱听进去了,当晚,她发狠砸了春禾苑,而且是轰轰烈烈地砸,差点把屋顶都给掀了。
这番消息终于惊动了墨景熙,他看热闹似的去了春禾苑,一踏进小院,却怔怔地站了许久,连兴师问罪的初衷都给忘了。
屋里传来骄纵嚣张的怒骂声,恐怕相邻的两条街都听见了。
“墨景熙,你这敢做不敢当的混帐王八蛋,良心被狗吃了?既然娶了本女人进门,就这么晾着我是什么意思?”
司棋脸色青一阵白一阵,那种被支配的恐惧感又回来了。
除了慕榕,没人敢这么肆无忌惮地痛骂四王爷,难不成楚大学士府也出了个异类?
“......本女人又不是部署,信不信哪天惹得我不痛快,就把这破院子给拆了!把这四王府闹得天翻地覆,日日不得安宁!”
虽然似曾相识,但终究不是她......墨景熙前一晚才被丢出太师府,还没缓过来,越听神色越庞大,眼眸阴鸷愠怒,差点掉头就走。
直到司棋小声禀报,说侧妃娘娘也过来了,墨景熙突然轻笑了声,莫测高深地登上小楼,骗人的声音,外边听得一清二楚。
“萱儿,可是怪为夫来迟了?”
“......滚出去!”
恼怒的咆哮很快就变了调。
“滚开!不要碰我!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王爷当我是什么?休想本女人会为你独守空闺!做梦去吧!”
“萱儿乖,本王对妳忖量得紧。”
“……”
拆屋子般的消息,逐渐趋于无声。
至于新婚伉俪关起门来要怎么吵、怎么和,外人基础无从置喙。
司棋悄然转身,正要去付托下人备好热水,却瞧见楚晴岚幽怨地瞪着那扇紧闭的房门,脸色苍白如纸。
“侧妃娘娘...…”他既为难又尴尬,眼前这种时刻,是断然不能放楚晴岚进去的。
楚晴岚飘忽一笑,似是用尽了全身力气,才轻声说道:“仔细别伤了王爷。”
她扶着丁香的手,转身就走,主仆二人心思各异,那脸上憔悴模样却惊人的相似。
楚晴岚头一回惊觉自己大意了,错看了自己的亲妹妹。
而丁香却意味深长地暗自冷笑,眼前这位呼风唤雨的侧妃娘娘,好日子恐怕已经到头了呢。
从那天起,墨景熙的态度就一百八十度大转弯,楚晴萱越是闹腾,他越是宠得真情实感,天气才刚转凉,他就亲自部署了墨绿绣金屏风、鸿羽幔帐,还命人为新侧妃赶制狐裘,就等下雪了一起煮酒赏梅。
不仅如此,墨景熙还天天在春禾苑流连忘返,升起红泥小火炉,烫一壶新醅酒,璧影成双,凭栏对饮,不知羡煞几多驻足在春禾苑外仰望的女人。
楚晴萱对这一切体现得不置可否,内心却激动不已,哪怕墨景熙可能只是移情作用,但眼前日日陪在他身边的是自己,总有一天,她一定能让自己的职位无可取代。
这一日,两人相对而坐,墨景熙细心为她披上孔雀纹大红羽缎披风,顺手捏捏她红润的小脸,小行动亲密又宠溺。
楚晴萱嘟着嘴轻轻拍掉他的手,“不是小孩儿了,别动手动脚。”
语气爱娇,略显稚嫩的脸庞称不上天姿国色,但胭脂粉黛有下,别有一番娇艳的风情。
墨景熙接过楚晴萱递过来的酒盏,轻轻摩挲,温文儒雅的气质被酒意晕染开来,带着几分风骚倜傥。
“萱儿所言极是,妳已是本王的爱妃,早就不是小孩子了。”
意有所指的挖苦让楚晴萱不禁红了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