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皎洁如画，湖上轻波微动，宛如晶莹的琉璃折射出幽幽的水光。
慕榕急遽跑到初阳院，猛然惊觉自己满头大汗、一身酒气，脸上的血迹不知擦没擦洁净......硬生生停下脚步，木然地想起三哥说这人跑不了，便又转身回了凝玉轩。
不只想沐浴洗漱，恢复人模人样，还得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别激动，别做出忏悔莫及的蠢事。
朱儿一听到小姐要去探望“恩人”，强抖机敏，将慕榕彻头彻尾地打理一番，若不是她表达强烈拒绝，恐怕还会给被盛装妆扮，直接送入洞房。
慕榕简朴换了身梅花纹单衣，松散地系了件云丝披风，让朱儿提着风灯送她去初阳院。
短短一段路，硬是被朱儿走出和亲的架势，叨念着自家小姐不识概略，就这么素面朝天的出门，也不整个花瓣泡泡浴......
慕榕忍无可忍，抢过灯笼，把人轰了回去。
她站在初阳院的厢房门口，隔着窗户望着明灭的灯光，犹豫再三，才下定决心轻轻敲门。
“……是我。”慕榕不知该怎么叫他，从姓云的酿成姓墨的，她至今仍接受不了这事实，但她满脑子疑问满心愧疚，没脸张口就喊人混帐王八蛋。
良久，里头才传来一声轻轻淡淡的回应，“何事？”
清冷的嗓音微哑，带着倦意，听不出半分情绪。
慕榕暗自咒骂自己怂，忍住踹门进去的激动，轻声道：“有事儿想问问你。”
良久，他才又开口：“在妳想好怎么叫我以前，憋着别问。”
慕榕：“…...”不管姓墨还姓云，都改变不了这货事儿逼的本质。
她没怎么思考，脾气一上来，瞪着门板怒道：“墨云霄，开门！”
这回没等多久，隐约听见一声无奈的轻笑，“进来吧。”
慕榕绝不犹豫地推门而入，一眼就瞧见玄苍正伺候着墨云霄换好衣裳，白辰一脸无语地捧着刚换下的染血纱巾，眼神中明晃晃的控诉：女人妳怎么才来！
他没想到主子受了伤也不循分，硬撑着满京城找人，女人若是晚点泛起，预计只能看见一具干尸！
人就在眼前，慕榕莫名的心定，便静静地倚在门边，等屋里的闲杂人等脚底抹油，走得干洁净净，犹自凝望着斜倚在榻上的男人入迷。
这家伙还真是......随遇而安，一点也没有来者是客的自觉，慕榕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可能是唯一一个不知道他计划在这儿住下的人。
她翻了个白眼，走到软榻边坐下。
“不是走了吗？”慕榕还余怒未消，憋着气硬梆梆地问道：“伤还疼吗？”
墨云霄半真半假地轻哼：“疼，走不动。”一次性回覆她风马牛不相干的问题。
还很有卖惨的嫌疑。
“我以为你多疼都能忍着。”慕榕一脸不信，“挨剑的时候挺爽性的，怎么，终于知道自己是血肉之躯？”
墨云霄单手支颐，眸光比夜更深邃，玉白色的英俊面容在灯下如渺渺烟岚，引人着迷，“酒醒了？不发狂了？”
慕榕不受蛊惑，面无心情：“想清醒着骂你，喝了三碗醒酒汤。”
墨云霄一顿，唇边的笑意愈甚，“榕榕，妳这样，我会以为妳在心疼我。”
他只是随口挖苦，没想到慕榕缄默沉静许久，抬眸正色道：“是挺疼的。”
她已经自我折磨好几天，连昏厥已往都还天人交战，噩梦连连。既然如此，她不想再逃避了。
“妳......”墨云霄一怔，慕榕直率地说道：“我是喜欢你，没什么欠好认可——若不喜欢你，不需要发这么大脾气——只是没想到你来头这么大，一时之间没法儿接受……未来，也可能接受不了，看情况。”
她率先摊牌，态度坦荡，反倒让墨云霄一时回不了神。
“所以妳会来，是因为慕阳多嘴了。”都是人精，不需要装模作样地掖着，墨云霄脸上不见愠色，内心却有些不豫，不知上哪儿投诉慕医生没医德。
“放心，你那点破事儿，三哥不敢对别人说。”慕榕今晚异常的老实，“但说不说在他，来不来在我，我就想知道......还能不能信你一回。”
刚刚夜色昏暗没能看清楚，现在离得近了，慕榕脸色有点苍白，澄澈眼眸泛着血丝，短短几天又瘦了些，看来也被心事折磨得够呛。
墨云霄突然正经地回覆起她的第一个问题。
“原来是想走，但又怕这么一走了之，误了和三令郎的约定——他为我祛除余毒，我许他一个允许。”他回以同样的坦率，嗓音温沉，“榕榕，妳只须记着我永远是云霄，而这小我私家，这条命，是因妳才活下来的。”
是真的疼，真的走不动，也不是不能忍，但有生以来他第一次不想再逞强硬撑......白辰说这叫求生欲，墨云霄心想，要不是为了她，这命谁爱拿拿去。
慕榕听得心中酸软，知道他身居高位，有多不容易，又想起宫宴上那些觊觎墨王的女子，忍不住阴阳怪气地涩声道：“不不不，话先别说得这么好听，这世上不知有几多女子盼着墨王殿下多看她们一眼，我凭什么是最特此外那个？”
墨云霄低声笑了，磁性嗓音蛊惑人心，“凭妳能深夜进我房间，还能朝我撒气，打不还手，骂不还口，只为了妳犯傻。”
“妳要什么，我都双手送上，这样行吗？”
慕榕：“......”简直不要太行。
人长得悦目就算了，还用这种带着十万伏特电流的声音说情话，摆明了不让人活。
墨云霄见她小脸心情幻化多端，忍不住挖苦：“等会儿，妳不气我隐瞒身份，而是气那些......凤求凰？”
说实话他压根儿不记得都有谁献艺，只记得听了一整晚的凤求凰，耳膜都快听出老茧，吵得要命。
但榕榕介意，他马上觉得值了。
“别着急，那帐待会儿再算，先说说看你究竟招惹过几多人。”慕榕冷笑，故意找麻烦。
从没人敢劈面问他这种问题，墨云霄觉得挺新鲜，耐心地反问：“妳认真没听过墨王不近女色的听说？”
看来白辰的宣扬能力还不抵家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