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玄?
听见这个名字,李容与眼中笑意顿消,爽性利落道,“不见。”
颜协面露犹豫,“可是他说,此事…和芸娘有关。”
……
……
长安城的少年们之中,若论起美,那李容与的兄长、别命令郎瑾的郡王李容牧自然是当之无愧的第一美人。
可若论起俊,却还得是谢家嫡长孙谢玄更胜一筹。
谢玄天生眼窝深邃,剑眉星目,鼻梁直而挺,唇薄而色淡。
就像一副山水画,画面整洁洁净,颜色清淡俊雅,没有一笔是浓墨重彩,却教人忍不住看了又看。
这即是谢玄。
只是再俊朗的少年,经过七年冷漠的旦夕相对后,也足够让人对他的容貌熟视无睹了。
李容与也早就看惯了他喊过自己名字后发出的恒久缄默沉静。
只是这一次又略有差异。
因为此时的谢玄还很年轻,也还没有四年后那样的老成持重。
他眼神洁净而柔和,语气带着轻快,“容与。”
谢玄的祖父是太子之师,所以她与谢玄自小相熟。是以谢玄在面对她时,时常没有身为属下的自觉,依旧还按着儿时的叫法,直接唤她名字。
可她却不愿意了。
李容与皱起眉,语气疏离而淡漠,“谢郎将找我有什么事?”
距离瞬间被拉远。
谢玄几分茫然不解。
不外他早已学会了不动声色的将情绪隐藏。见李容与对自己疏远,也随之调整了态度,低头敬重道,“是大义公主遣臣来请…您,有时间过府一叙。”
芸娘?
李容与一阵头疼,不知她又闹什么幺蛾子,却照旧颔首应下,“知道了,替我传话给大义公主,说我得了空就已往。”
谢玄抬眼看她,本欲再说些什么,可撞上了那一双冷漠的眼睛以后,马上没了再说下去的想法,很快顺应着李容与的心意,行礼退下了。
他并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对自己转变了态度。
但是他知道,现下,或者说在找出原因将误解解开之前,他都应该保持回避的状态,否则只会让两人的关系今后愈发恶化下去。
谢玄离开,颜协便也很快随着退下做事去了。
宝珠积攒了半天的不满才终于得以发泄,“道貌岸然!”
自从上回郡主和她讲明不想嫁给谢玄的想法以后,她现在看谢玄做什么都觉得是别有企图。
李容与并没有反驳她的说法,或者说,她基础没有注意到宝珠现在的恼怒,她一心都用在了思考谢玄的事情上。
看今天这样,想来芸娘不光没有乐成蛊惑到谢玄,松弛他声名,还反过来被他利用成进东宫的借口了啊。
不外谢玄也确实该找她了。
究竟前世这时候她对谢玄信任无比,常将他看成知己,隔天便去一趟谢府,找他倾吐自己对父王的种种不满。
想必自己这边突然没了音信,谢玄也在奇怪吧。
不外谢玄是个智慧人。而智慧的人多数骄傲。
这一次在自己这里吃了瘪,今后应该就不会再往自己跟前凑了。
只不外另有一件事……
李容与突然站起身来。
一旁犹在心中不平的宝珠马上打起精神,目光灼灼望着她。
“我们走。”
宝珠忙跟上,“郡主,咱们去哪里?”
“高府。”
她现在改主意了,她要亲自去引可能泛起的秦榔儿,然后杀了高阳,快点将这件事解决,让芸娘对自己死心塌地。
否则夜长梦多,若是最后芸娘被谢玄驯服,临阵倒戈,那她可就亏大了。
……
……
熙熙攘攘的大街上,车马的喧嚣声与人群的吵嚷声不停于耳,热闹很是。
而在这样嘈杂的闹市尽头,却坐落着一座森严府邸,似乎被一道无形的屏障罩起,将平头黎民们的一切声音和情绪阻遏在外。
没有哪一个黎民或小贩敢走近它十丈之内。
甚至没有哪一小我私家敢抬头望一眼那紧闭的铁门或高耸的围墙。
黎民们就像看不见那座府邸一样照常进行着一天的生活与事情。
只有不时驶进去的官家马车,提醒着这座府邸的真实性,并非是富贵市集中的梦幻泡影。
那即是监察御史高阳的府宅。
监察御史这个官职,品阶虽然不高,但是职权很大。
再加上高阳身世于高门大族,平日里脱手极为阔绰,且常在府中宴请来宾,所以在朝廷大臣间颇有一副好人缘。
但是在黎民间就并非如此了。
他因为讨厌凡间烟火气,慕羡“往来无白丁”的清净,便下令高府十丈以内禁绝任何黎民靠近,违令者便会遭到高府仆人的毒打,轻者卧床一月,重者甚至会落下终身残疾。
久而久之,黎民们便都长了记性,绝不越过那道无形的线,甚至到最后连提起那个颁布了规则的府邸也不敢了。
时间正值晌午,纵使再热闹的市集现在也是偃旗息鼓,老实窝在静谧的春景里休养生息。
可却偏有些心急的人,非要企图更早打破这份清闲。
街道两旁略作休憩的商贩们只见一个穿着打满补丁的裤子、裸露着精壮上半身的,约莫二三十岁左右的壮年人,不知从哪里窜出来,正拖着腿一瘸一拐向高府门前走去。
他一边走一边高声陈述,讲自己月前是如何不小心踩进了“线”里,又是如何被高府仆人活捉,并被残忍的打断了一条腿的。
青年人边喊边向高府走,眼看着就要再度越界,高府门前的侍卫也开始蓄势待发。
有看不外眼的长安城大娘忙走上去拉他,欲将他往回拽,“小伙子,别走了。再走下去就不是废一条腿,而是要赔上性命了。”
那人却将胳膊从大娘手中抽回,看着身后徐徐聚拢起的人群,几近热泪盈眶道,“高阳为官二十余载,做尽了欺压黎民,蹂躏糟踏忠良之事,如今我已成废人,也不怕他们再废我一次。今日,就算是舍了这条命,我也要为民众伸张正义!”
黎民们纷纷摇头叹息,留停在原地,灰心的张望。
却无人敢再上前。
在人们目光的注视下,青年终于拖着残腿,一脚迈进了那道无形的线内。
而高府门前的仆人们也随即手持种种棍棒或农具,气势汹汹向他走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