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千里寻夫
在阳光穿不透的阴云之下，海水远远看已往成了漆黑一片，绕着足足有数十里长的结界徐徐流动着，却并不与结界内的海水融会。虽然不知道结界里面的血池是何种模样，但是直觉已经让淳于春十分不舒服了。
里面不知道有什么工具，却隐隐有让他臣服和逃跑的想法。
臣服于里面的工具，或者说，逃得远远的，永远不要再靠近。
“小春，不要去碰血池的结界，你会受伤的。”欢欢赶忙提醒。为时已晚，淳于春嗷了一声，虽然实时将爪子收了回来，但是右爪上的毛发已经秃了一块，露出爪子上血红的皮肉来。
毛发是被眼前的结界给瞬间烫没了的，要不是自己到底皮肉厚实，只怕现在肉身已经没了，淳于春悄悄想着。
眼看着刚交到的朋友脸色愈举事看，欢欢爽性不说话了，默默使了个术法，让淳于春的伤口没那么疼痛。
青色的闪电在眼前的巨大结界上奔流游走，时不时发出滋滋的声音，纵然是血脉强大的天狐，也不能在结界面前讨上一点好。
“我早就说了嘛，现在的你基础没措施进去的，等你长大了就好了。”欢欢增补了一句，他绕着淳于春游了几圈，然而恢复了原身的淳于春划拨几下爪子，又游开了一丈之远。被海水打湿的毛发贴在淳于春的狐狸身体上，看上去就像只落水狗。
不能看见欢欢的脸，淳于春心想着，否则他会忍不住打他的。
“等我长大，女师傅的骨头都没了吧，都怪你把女师傅带了过来，现在是死是活都不知道。”淳于春怼了回去。
“我也不是故意的，谁让她那么可恶，又一下子就被结界吸收进去了。”欢欢撇嘴，想起自己在海底收集了几百年的宝物毁于一旦，越发委屈起来。“再说了，要是她真的是禅修，怎么会怕这种血池，反而是血池看见她就躲避不及吧。”
“你还说这样的凉爽话，我不理你了，没准你等下把我也丢进去。”淳于春说着，猛的一扎，往海底游去，海面上的结界他束手无策，也许海下会有措施。
女师傅都是因为他才会碰到欢欢，他有责任把女师傅从结界中带出来。
“哎，你等等我，我不会丢你的.....”欢欢急得维持不住身形，哗啦一声，化作一捧透明的小水花，也随着淳于春游了下去。
***
姜熹走了许久，才走到半山腰。置身于高处望去，目光所及之处，皆是一片白茫。往下看去，原本自己山上的脚印也被不停飘落的雪花盖住了。
姜熹抬脚，在雪地碾压出几个坑来。下一刻，无数雪花从底下涌出，将姜熹的坑结实填满。
姜熹挑了挑眉。
她身上穿着了手札所赠送的里衣，本不应该另有幻梦困扰才对，那么，就只能说明眼前的这一切都是真的。
无涯宗的血池，竟然是一片雪山吗？
姜熹抱胸，开始思量起怎么出去。
抓耳挠腮，思前想后，少女在原地转了半个时辰的圈圈后，终于从自己为数不多的经验中找出了线索。
当年开蒙识字后，她就喜欢偷偷去阿爹的书房偷书看。
阿爹是姜家最年轻的族长，虽然肤白俊美，却十分老成稳重，酷爱藏书。
曾有一次，她就以去书房寻字帖的缘由偷拿了阿爹的《广文杂记》。
虽然厥后被阿爹发现训斥了一通，大意是责备她学文应该先打牢基本，杂书只能以后当消遣去看，否则心绪就会浮躁，学不了前人深邃的思想。
阿爹教导完后，却照旧耐着性子将她抱在膝头，讲了几个故事。直到阿娘过来，她才从阿爹的书房依依不舍离开。
其中一个故事就是说的雪山雪女。
漫天的雪花，咆哮的冷风，突然泛起的美艳女人。
姜熹抱了抱臂，等着雪女的到来。
姜熹没有等来雪女。
只在雪停之时等来了一个脏兮兮、惨兮兮、圆溜溜的小煤球。
阳光突然从云丛探头出来，地上的积雪迅速消融，露出了周围原本的模样。
青山上长满了小草，山腰处长着一棵极大的菩提树。
小煤球半人高，从远处的山坡走来，肩上扛着同样一个灰扑扑的袋子。
直到走近了，姜熹才发现来的并不是一只小煤球，而是一只玄色的刺猬，连腹部和四肢都长着刺。只是刺猬身上的刺并不尖锐，有些刺甚至还断了，软软的垂在刺猬的身体上。
看起来很是落魄和虚弱。
对于这里突然泛起姜熹这位不速之客，小刺猬似乎有些意外。他睁着圆溜溜的眼睛审察了姜熹几眼，看得姜熹毛骨悚然。
然而，审察之后，小刺猬也不理姜熹了，只是独自在菩提树下找了个平缓的地面坐下。随后，便从自己背着的袋子里不停掏工具出来。
姜熹看着小刺猬的行动，想了想，慢慢靠了已往。
刺猬没有理姜熹，任由她呆在自己身边。
刺猬从袋子里掏出来的，是一只皮毛平滑的灰色兔子。
姜熹傻眼了，怎么也没想到那个瘪瘪的袋子里竟然还藏得下活物。随即，姜熹又懊恼地抓了抓头发，她怎么还当这里是市井凡尘呢。
相比不说话也不生动的刺猬，灰兔子有生机多了。甫一出来，灰色兔子就拼命往菩提树的偏向跑。
姜熹还在暗自犹豫着要不要替刺猬将兔子抓回来，却只见刺猬绝不在意，继续从袋子里掏工具出来。
这次是一只白色的兔子。
比起灰色的那只，白色兔子呆萌多了，也傻多了。一看见刺猬，眼睛一闭，四条兔子腿一蹬，直接装死。
姜熹扑哧笑了起来。
刺猬看姜熹一眼，露出了类似于无奈的眼神，将白色兔子放回了袋子里，继续在袋子中摸索。
第三次摸出来的是一只长耳朵黑兔子。
黑兔子凶得很，一出袋子就狠狠咬了刺猬一口，随即脱离了刺猬的钳制，朝着菩提树跑去。
然而它的下场和灰色兔子一样，和菩提树只隔了一寸的距离，却被一堵看不见的墙困住了。两只兔子着急地转圈圈，甚至打了起来。
姜熹伸手已往摸了摸，她感受不到这堵墙，可以直接摸到菩提树的巨大树干。
两只兔子见状，朝着姜熹龇牙咧嘴，可惜姜熹不懂兔子之间的语言，摆了摆手。
收到了两只兔子憎恨的眼神。
姜熹往一边站了站，右手背在身后，摸到了砍柴刀。
刺猬依旧不停的掏袋子。
最后又抓出了两只灰兔子，一只黑兔子。
中途所泛起的白兔子都被刺猬放了回去。
刺猬终于停了下来，他将袋子丢到一边，右爪一伸，五只兔子马上离开，排列齐整。
“虚空狱可锁万物，前方菩提树正是狱门，你们五人只有一人能够获得生机。”刺猬对着兔子们说道，又朝姜熹看来。
“你非狱中人，亦非宗门门生，如何进来这里的？”
如玉石清润的声音从刺猬口中吐出，听之宛如身处清凉幽深的山涧之上。
姜熹刚想回覆，刺猬又继续道：“虽然没什么修为，但是对血池也聊胜于无吧。”
姜熹只觉背上负了一座小山一般，心口也闷闷的，爽性蹲了下来，朝着眼前的刺猬道：“仙长，吾乃中州人士，前往无涯宗寻找多年未见的良人，在海上不知怎的，就进来了。”
刺猬继续问道：“你良人是何人？”
姜熹想了想，有点犹疑；“似乎是姓姬。”
刺猬顿了顿，五只兔子这才纷纷正眼看姜熹，又看了看刺猬。有只灰色兔子还指了指姜熹的眼睛，摇头叹息，其余四只纷纷赞同。
姜熹只觉得眼前这五只兔子在看笑话，什么时候千里寻夫的故事也变得可笑了？明明这种本子在凡间的茶室照旧很受追捧的好吧。
下一刻，雷电从刺猬右爪子伸出，将灰色兔子击杀，只余下一捧黑灰。剩下的四只兔子面露不忍，想骂却闭紧了兔子嘴。
刺猬慢悠悠道：“是姬姓啊，叫什么？我恰好有宗内上下门生的名册，可以帮你检察一番。”
自己编的借口，再怎么也要圆上去。
姜熹硬着头皮回覆。
“太过久远了，我也不甚清楚，似乎有个玉字什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