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城外。
徐世绩刚刚收到了李密的问罪,苦笑着摇了摇头。
和李密麾下那些老将差异,徐世绩如今才二十四岁,在李密麾下,属于最边缘的一个。
他在十七岁的时候便目睹大隋王朝飘摇直下,无药可救,便投入了瓦岗军,其时在翟让麾下。
两年前李密入瓦岗,在斩杀了张须陀后,即是他力劝翟让退位让贤,奉李密为主公。
甚至自发替李密收买人心,可谓是对李密忠心耿耿。
但近两年来,随着各路反军加入瓦岗,李密对他们纷纷委以重任,转而对他愈发排斥。
这一次,攻占洛口仓的大功,也与他无缘。
只能被派遣到阳城之外卖力盯守。
“我岂会不知孙颖昨天夜袭?王世充养寇自重,借我瓦岗水涨船高,如今成了大隋戎马上将军,我若想立功,正要借孙颖此人方可!”
放下了李密的问罪书,徐世绩眸中光线闪烁。
在骨子里,其实他照旧把自己看成了反贼。
究竟天下乃是大隋的天下,深入人心,瓦岗军造反,名不正言不顺。
除非有朝一日,瓦岗夺取了天下,那么他们即是替天行道,顺天应民。
一直以来,他自负胸怀韬略,却不被李密重视,连立功的时机都没有。
这就形成了一个恶性循环,李密越轻视他,他越没有立下战功的时机,无法展现自己真正的才气。
而如今……
徐世绩望着十里外的阳城,嘴角翘起。
此时阳城外部,连串的商船正在徐徐驶入,阳城守军正在沿岸护送,防止他偷袭。
而他,基础没计划骚扰。
“孙颖啊,你对主公造成的威胁越大,我的劳绩就越大!”
徐世绩默默望着这一切,传令全军,不行轻举妄动。
在暴雨之后,他面对阳城守军,一直接纳张望态度。
他们挖掘护城河时,他在张望。
昨夜里他们奔袭洛口仓偏向的后勤队伍,他也在张望。
等到李密他们都无法应对孙颖的时候,他立功的时机就到了!
……
洛阳城,贺若庄。
在送走了第一批商船后,许牧的心情很是好。
一日四万石的粮食,试问天下同行,谁能做到?
如今万民城的仙味居也已经步入了正轨,隐隐攻克了整个洛阳高端的餐饮市场。
三大酒楼已经成为了已往式,昨日里,段玄坤甚至亲自找上门,向范逐求和。
许牧编篡的那个童谣,传遍了整个洛阳城的大街小巷,险些所有人都知道三大酒楼的貌寝面目。
这个时代的黎民淳朴,这种八卦事件流传得很是快,导致三大酒楼的生意每况愈下。
所有人宁愿去仙味居排队,也不去吃三大酒楼的残羹剩炙。
所以段玄坤请求范逐不要再推波助澜,黑暗操盘了。
只要仙味居不再推波助澜,黎民们很快就会淡忘这件事。
久而久之,三大酒楼还能捡起一些老客人。
究竟整个洛阳城,酒楼市场很是大,远非仙味居一家能够独占的。
然而……
范逐却正色拒绝道:“欠美意思,仙味居正计划在洛阳开第二家分店。”
言外之意,即是仙味居要吃下整个洛阳酒楼市场!
段玄坤听后,面色阴沉,一句话没说,直接拂衣离去。
这些自然是许牧授意的。
他的计划里,就是进行行业垄断。
民以食为天,先从餐饮开始,垄断整个洛阳城。
因为这块蛋糕实在是太大了,经过了许牧的简陋盘算,洛阳城人口到达了百万!
而且能够在东都洛阳居住的黎民,都小有资产,消费能力更是堪称这个时代之最。
所以他在永康里开的一个酒楼,络绎不停,每日盈利两百贯。
一月下来,即是六千贯的恐怖数字!
而若是垄断了整个洛阳城的酒楼市场,每日盈利甚至有时机到达两千贯!
一月下来,即是六万贯!
再晚几十年的唐朝,将降生形容巨贾的一句诗:腰缠十万贯,骑鹤下扬州!
对许牧而言,若垄断了洛阳城酒楼行业,不外是两个月的盈利而已。
想到这里,许牧在贺若庄又坐不住了。
带着王昭,许牧进城开始选址。
首选人流量大的区域。
逛了一上午,许牧便确定了东市和西市两个所在,可以开设新酒楼。
中午的时候,正好逛到了白马寺,许牧爽性在白马寺外的一个小摊边随便吃了点面饼,准备下午接着逛。
三家酒楼,显然不足以笼罩百万人群。
要消化这些黎民的饮食需求,至少要八家仙味居。
“这个面饼……”
许牧咬了两口,便觉得有点一言难尽。
在隋朝,全国流行吃饼,甚至有的人家三餐都用饼来取代。
只是平日里吃惯了仙味居的饭菜,许牧吃了两口后,便觉得寡然无味,放在了一边。
倒是王昭,从不挑食,吃的津津有味,不多时,就把他的那份吃得干洁净净。
许牧正准备饿着肚子接着逛,突然看到小摊边上,几个乞丐小心翼翼地偷瞄着他桌上咬了一口的面饼。
说是乞丐并禁绝确,许牧转头看去,发现他们居然都是小孩子,约莫七八岁的模样。
被许牧盯着,他们连忙低下了头,不敢和他对视。
只是腹中不停咕咕叫着,另有喉结不停蠕动,时不时偷瞄着他桌上只咬了一口的面饼。
“洛阳城,另有乞丐?”许牧唤来了这个面饼摊的主人。
面饼摊主连忙笑着解释:“令郎有所不知,这些人原本不是乞丐,应该是城外的佃农,前些日子涨了一场洪流,冲垮了无数衡宇,死了不知道几多人,他们能够侥幸活下来已经是天公怜见了。”
“似这样的人,在白马寺的南边,另有不少,都聚集在那儿哩。”面饼摊主指着南面,唉声叹气道。
许牧脸色一皱,看着这所谓的大隋盛世,摇了摇头。
在乱世之前,隋朝有九百六十万户,总计约五千万人。
但到了唐初天下平定,统计人口,却发现只剩下两百余万户。
虽然有不少酿成了流民,无法统计,但因徭役,钱粮,战乱,灾害等原因,死亡的黎民,恐怕不行胜数。
“王昭,再买十斤面饼,给他们分发一下吧。”
许牧低头看了眼桌上被自己咬了一口的面饼,心情颇为极重。
“令郎仁善,一定豪富大贵,世代公卿。”面饼摊主露出了喜色,连忙说道。
他刚刚一番感伤,正是这个目的。
上白马寺祈福的大多是朱紫,这些朱紫有的心善,凭借他几句悲天悯人的感伤,大多数人都市在他这里多买些面饼。
许牧一眼边看穿了这个摊主的小心思,微微摇了摇头,但也没有揭穿。
难怪这个摊主看到这些乞儿聚集在面饼摊四周,也不驱赶。
“给。”
王昭买了十斤面饼,拿着分给了这些乞儿。
马上引得一番争抢。
力气大的多抢了些,力气小的便只拿到了少部门。
但每一个脸上都洋溢出了满足之色。
他们年纪都很小,因为恒久受饿,营养不良,导致面黄肌瘦,弱小的身子在风中摇摇欲坠。
身穿着满是破洞的衣服,这群乞儿获得了面饼后,居然没有抓起来就吃,而是亮着小眸子,悄悄抬起。
先前他们不敢直视许牧,现在也不敢,只是急遽一瞄,便低下了头,纷纷膜拜在地,朝着许牧叩头。
叩得很是响,实实在在地叩在地上。
做完这一切后,他们便把面饼捂在了怀里,一溜烟地往南边走了。
许牧看着他们消失在了视野里,才徐徐站起身。
“令郎?要不要让仙味居送些吃的过来?”王昭看许牧吃不惯路边摊,轻声说道。
许牧照旧看着白马寺的南边,摆手道:“走,我们跟上去看看。”
虽然给了他们十斤面饼,但许牧照旧想看看他们到底居住在哪里。
是什么,让这群十岁不到的小孩在白马寺下乞讨。
而且获得了食物,居然不舍得吃,而是捂在怀里,带了回去。
……
认真正走到白马寺南边的时候,许牧望着眼前……难民窟,久久无言。
尤其是他随着那些乞儿回来,发现那些乞儿欣喜若狂地喊着“大人”,然后各回各家。
说是家,其实不外是简陋的,不能遮风,也不能挡雨的木框架搭建的临时住所。
连茅草都没有几根。
随后,各家中都传来了欢笑声。
这些出门乞讨的小孩,家中怙恃大多卧病在床,年少的他们便肩负起了家庭重任。
而他们唯一能做的事,即是外出乞讨。
这些难民们看到穿着齐整的许牧走了进来,纷纷以异样的眼光望着他。
目光庞大,有惊慌,有畏惧,有自卑,有希冀……
许牧围绕着难民窟逛了一圈,发现这个难民窟里,或许有一千余人。
都是自发聚集在这里。
因为遭了难的原因,洛阳官府也选择了睁只眼闭只眼,没有驱赶他们。
而且灾后通常都是疫病丛生,尤其是冬春之际,这些难民们,大部门人都染上了种种病症。
通常,在难民窟里,得了病的结果,只有一个。
这是一个贫民和难民都不敢生病的时代。
“老杨啊,这个盛世,可曾如你所愿?”
许牧在心中长叹了一声,想起了还在万民城的杨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