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赌徒

　　上个世纪，邻国的军队偶然在露比西大陆的沙漠里发现了大型古代遗迹，厥后沙漠里又陆陆续续发现了多处遗迹。两代考古学家几十年的掘客事情下来终于揭开了沙漠里的秘密。七千年前那片沙漠曾是一片富足的绿洲，先驱们登陆后在那里建设了数亿人口级此外国家，成为了整颗星球的中心，繁极一时。

　　厥后发生了地质巨变，整个国家一夜之间被埋在厚厚的火山灰下，就这么凭空消失了。其时那数亿人配合信仰着一位叫做「娜娜」的女神。文献上纪录她是一位法力超群，德才兼备的创世神级此外主神。可讥笑的是随着国家的覆灭，时代的变迁，露比的文明断代了，娜娜神的名字也就这么被掩埋在黄沙之下，被人遗忘了数千年。再也没有人赞美她，没有人知道她，没有人记得她。若不是遗迹被打井的士兵偶然挖出，恐怕这位神将永远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小时候听了老师的解说我就在想。

　　究竟是神肯定了人，照旧人肯定了神？

　　究竟是神缔造了人，照旧人缔造了神？

　　究竟是神需要人，照旧人需要神？

　　如果现在一颗巨大的陨星从天外飞来把露比星砸爆，所有知道、所有信仰大地女神的人全都死得干洁净净一个不剩。再也没有人颂念大地女神的尊名，再也没有人记得大地女神的事迹。那露比星上的大地女神和那一票的神是不是也随着就此消失在世上？

　　我看不尽然，如果真的有神，那她一定会保佑星球不被砸爆吧。

　　她想留住露比星，那是否就意味着……神需要人类呢？

　　如果星球被砸爆，神是否就失势了呢？孑立又无助。有可能会飞去外星找新的信徒。抑或者就懒得理人类，自己过自己的，和被人遗忘的娜娜神欢笑碰杯。

　　要这么看来，那些巴着脸来人类社会里寻找存在感的神也太过于没品了，一定会被其他自豪的神藐视的吧？

　　但若按茉莉所说，世上只有一个神的话，那么多星球，那么多国家，那么多民族，那么多神，究竟谁才是缔造这个宇宙、缔造这个世界的神？究竟谁信仰的才是真正的神呢？各人都说自己的信仰是正确的，就没个统一口径，还为此打的不行开交。搞笑的是每过千年还要冒出一批新的「创世神」。

　　也说不定这世界上真的有神，只不外信仰真神的人早就在几万年前的地球母星上死光了。几万年间各个殖民星系，各个星球上的人们信仰的全是不存在的玩意。反而神真正的名字和事迹扑灭在了一场名不见经传的小战争里，铁蹄踏事后再没一人记得。

　　这就似乎商店抽奖箱里唯一那颗特等奖从一开始就被人摸走了，后面来的主顾还不知情，全都傻傻地把手伸进抽奖箱里挑三拣四，还坚信着自己一定能摸中特等奖。

　　又或者，世间万物主宰的真名和真面目，到现在为止还没被人类所知晓。

　　愚蠢的人类猜了几万年也没猜出个头来。宇宙之主的真名和姿态预计要在未来几千万乃至几亿年后，才会在更高维度的空间里泛起在人类眼前。现在的人类就像当年还未走出地球母星的原始人那般，所信仰的一切“真理”都是用偶然到可笑的物理现象归纳推测出来的假信条。

　　也很像抽奖箱里唯一的那个特等奖，每小我私家都摸走了一颗「白球」，都说自己手上的是「红球」特等奖。还都试图在自己的「白球」上找到一点可以证明是唯一无二的瑕疵，并为此争得头破血流。却不知真正的「红球」特等奖要么早就被人摸走了，要么还埋在箱底，甚至还未放入这个抽奖箱。

　　抑或，基础就没有特等奖。

　　我问茉莉：“信或不信有什么意义吗？只要信了海神大人就能上天堂？”

　　“嗯！虽然可以上天堂！”

　　她的直白出乎我的意料，但细想也都在情理之中，她是位虔诚的神职人员，这么回允许所应当。

　　“那不信呢？肯定下冰狱，没有任何余地？”

　　“嗯…对，书上是这么写的。”

　　书上这么写你就这么信？我本想这么斥责她，可转念一想我一点说她的资格也没有。我所拥有的的知识和世界观也皆是从书上的来的，我们本质上是差不多的。

　　“人们总是时刻准备为自己的信仰而献身，前提是他们对自己的信仰不太清楚。”我这番话虽是讥笑自己，但在她身上也同样受用。这女孩连自己都搞不清楚自己到底信的什么，说是信仰，搞欠好她基础就没用脑子好好思考过。

　　“博士，您这话是什么意思？我听不明白。”

　　“人云亦云吧。如果我来莎菲雅的时候还没去虎鲸港见过各人，安妮妈妈和你开玩笑说：‘家里来了一位红头发的客人。’然后你也和别人说：‘安妮妈妈家里来了一位红头发的客人。’之后传开了，整个小镇的人都相信安妮妈妈家里来了一位红头发的客人。那我这满头黑发就真的就会酿成红色的吗？”

　　“怎么会？您一直是黑发呀。”

　　答非所问，她没理解我想表达的意思。可我要是反面她含血喷人，同她直说的话，就即是直接打她的脸。

　　我吹着风沉思片刻，照旧换一个方式拒绝她好了。

　　“茉莉，我的怙恃还在露比，爸爸是科学家，妈妈是战场指挥官，他们都是很是好的人。但我们家乡并没有海神的传说，他们也不认识海神，他们是不是也要下冰狱受罚呢？”

　　“这个没关系的！只要您把真理流传给令尊与令堂，女神大人会拯救他们的！”

　　“可我也没有勇气能百分百说服他们皈依海神大人。”

　　“这个也没问题！只要家里有一小我私家信了海神大人。就不至于全家下冰狱，日后也照旧有时机一起上天堂的！把真理流传给身边的亲人就是您的职责！博士！”

　　开什么玩笑？

　　“太迟了，我的怙恃在我出生后没多久就先后去世了。他们现在应该已经在冰狱里受了十多年苦，再也出不来了吧。”

　　“这……”

　　“我不能丢下他们独自上天堂，我想去陪他们。”

　　“您，您为什么就是不愿信海神呢？”她蹙起眉头，语气有些着急。

　　“为什么……我也不知道。也许是为了科学家的荣耀与尊严吧。”

　　“科学家的荣耀与尊严？我不是说过有许多科学家也都

　　“你知道帕斯卡赌注吗？茉莉。”

　　我打断她的话语。她摇摇头问：“那是什么？”

　　“帕斯卡赌注是几万年前一位叫「帕斯卡」的数学家提出的。大意是：「我不知道神是否存在，如果不存在，作为无神论者的我没有任何利益，但是如果神存在，作为无神论者的我将有很大的坏处。所以，我宁愿相信神存在。」海之女神对我来说就是一个帕斯卡赌注，谁都没死过，谁都不知道究竟有没有天堂和冰狱、有没有海之女神。如果有，那么信神的你就会获救，无神论者的我就尴尬了；如果没有，那我们死了以后将什么都感知不到，我也捞不到任何利益。为了把风险降到最低，让利益最大化。肯定是信个神比力好。低成本低风险高回报嘛。”

　　“没错！就是这样！”茉莉听了眼睛一亮，握紧我的手：“那博士您是愿意皈依女神大人，认海之女神大人为主咯？！”

　　“哎……”

　　海风吹的头疼，我摁着前额揉了揉，我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她照旧没理解。我反面她兜圈子了，纵然冒犯她也不应欺骗她，这也算是对她的尊重，亦是回报她对我投以的真诚吧。

　　“我真的没法为了一己私利做这种叛逆内心的事。我们费尽毕生心血追求真理，早就做好了为真理牺牲的觉悟。如果海之女神泛起在我面前，我看见了，感受到了，了解知晓了，那我会认可她的客观存在，她也会顺理成章地成为我所认知的事物。说不定我还会像骑士一样向她宣誓，献上我的忠诚与生命捍卫她。但若仅仅只是因为怕死和畏惧处罚而去做信仰赌注，去做…风险对冲？这种事对我而言无异于上了战场却在铠甲里偷偷穿一件敌军的军装，或是打了败仗还向敌军跪地求饶的行径。”

　　“博士……”

　　“我纵然赌输了，也想像个愚者英雄一样坚持自己的顽强、引颈就戮结束自己短暂的一生，而不是叛逆自己的荣耀与自豪，去换取那拴狗链般的牢固。”

　　“您拿自己一辈子的幸福去赌，这真的值得吗？”

　　“虽然值！我是个赌徒，虽然从不赌钱。但我的老师是从一介阶下囚起家，一路上不停赌上自己的全部，最后赌赢了整场战争，赌赢了国家的宁静与黎民的牢固生活。所以我几多也沾染上了点赌徒气息吧？”

　　“可，可这事不关赌呀！这是真理！”她的语气里充满克制，脸上挂满焦虑，唯独渴求的眼神清澈如泉水，不带有半丝杂念与恶意。

　　“我知道！我知道博士您很顽强，可是您不信海神大人的话，海神就会处罚您的！茉莉真的很为博士担忧！”

　　“处罚？说真的茉莉，如果我是神，我不会处罚任何人，我一定会把爱洒满世界，不管是信我的，不信我的，甚至是亵渎我的人，我都市全部拯救，而不是让「相信我」成为我爱世人的前提与被我拯救的船票。”

　　说到这我忍不住去想，如果我是神，会不会也有个小男孩每天准时把尿撒在我头上呢？横竖我是不会生气的啦。

　　“博士，这您就不懂了，女神大人是泛爱的，而且有计划拯救全部人。现在只是在给我们一些小小的考验，考验我们有没有感恩的心。就似乎有人受了您的资助，却一声谢谢都不说，您或多或少会有些不兴奋吧。”

　　“所以才说没有花样啊……这个神太小气了。”我嘀咕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