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班的感伤

　　所幸澡堂很快就开门了，各人都往门里挤，也冲散了这阵尴尬的气氛。

　　董小玲快步进了澡堂，没敢再看伍卫国一眼。伍卫国也赶忙走开了，离远了人群。

　　进了澡堂，开始脱衣服。大姐在她们旁边脱衣服，一边脱，一边眼睛就往董小玲身上瞟，啧啧道：“这女人长得可真好啊，小时候肯定营养好，这胸，这屁股，未来肯定好生养。”

　　董小玲被她说得又羞又气，背过了身子，没理会对方。

　　这时一旁脱衣服的其他人也纷纷朝她看来，小声议论着，都很认同大姐的看法。

　　许原媛听得都想骂人了，跟你又不熟，你在这对别人身材指指点点个鬼啊！

　　大姐视线一移，到了许原媛身上，从脸审察到脚，评价道：“你这女人怎么脸上看着肉肉的，身上都没点儿肉，你看你那屁股，未来生孩子可欠好生啊。”

　　许原媛冷了脸，只觉莫名其妙：“大姐，我跟你又不熟，你在这儿评价我的身材，不觉得很不礼貌吗？”

　　“哎呦，我就是随便说说，你看你还认真了。”大姐显然不能接受许原媛说她不礼貌，认为是对方太斤斤盘算。

　　又是这句话，掉臂别人的感受，说完冒犯他人的话之后，一旦别人体现了不兴奋，她就立刻说哎呀，我是开玩笑的啦，随便说说，你还认真了！这样一来，立刻就把小心眼的帽子扣到了别人头上，倒显得是别人爱盘算了。

　　许原媛淡淡笑了笑，眼神一瞥大姐，“我看您脸上没什么肉，肚子上倒有好几个圈，是不是生了挺多孩子？”

　　这话一出，大姐的脸色就变黑了，周围其他人也议论纷纷，都说这小女人怎么嘴这么毒。

　　众人的反映，许原媛也能够想到，她照旧很淡定，说：“大姐，首先我要为刚刚我评价你身材的话而致歉，对不起。我刚为什么这么说呢？就是想让你感受一下我的心境。第一，我们不熟，你这样看别人的裸体，合适吗？不合适。第二，你不光看，你还对着我评价，礼貌吗？不礼貌。第三，我希望你能明白，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说完，许原媛就赶忙拉着董小玲进澡堂洗澡了，在易服间照旧有点儿冷。

　　大姐被许原媛说的脸上红一阵，白一阵。这时旁边便有认识她的人笑道：“武金花，你这下是不是遇到硬茬了？看那小女人嘴多利的，早让你话少点儿了。”

　　武金花白了一眼对方，道：“我还能跟人小女人盘算吗。”

　　一旁的人都笑了起来，这群人是厂里准备车间穿经纱的工人，和细纱车间隔得较远，所以两车间的人不太熟悉。

　　进了澡堂，董小玲看其他人还没进来，便小声对许原媛赞许道：“原媛，你怎么这么厉害呢！”

　　许原媛无奈：“不是厉害，是她太太过，我只是实话实说，好了，洗澡吧。”

　　二人很快洗完澡出去，伍卫国站在锅炉房门口，看到二人出来，本想上去跟她们说话，可一想到适才武金花的话，他就有点儿胆怯了。

　　许原媛见状，便主动走已往，摇头笑道：“哎你怎么了，还畏畏缩缩的？”

　　伍卫国看了看她身后的董小玲，突然感受自己说不出话来。

　　许原媛不解道：“你怕什么啊，你伍卫国不是顶天立地吗，现在怎么不敢说话了。”

　　伍卫国对着许原媛虽然敢说话，他马上反驳道：“我哪里怕了！”

　　许原媛向右跨了一大步，这样一来，伍卫国便和董小玲是面劈面了。

　　二人这一对视，立刻脸都红了。

　　有种恋爱的酸臭味，许原媛一脸姨母笑，看着二人，点颔首：“那你们聊吧，我先回了。”说完就走。

　　董小玲哪里能跟伍卫国单独聊天，马上就拽住了许原媛的衣角，跟她一起走了，走了一段，转头一看，伍卫国这傻小子还在看着她呢，董小玲的心便跳得更快了。

　　快到宿舍了，董小玲才轻轻一推许原媛，诉苦道：“你干嘛呀，你刚怎么让我跟他单独聊天呢！”

　　“我这是在拉拢你们啊。”许原媛大大方方道。

　　董小玲马上就急了：“你怎么也听那大姐的话了，我跟伍卫国没什么的！”

　　许原媛不太明白：“你急什么啊，我跟你是朋友，你要是喜欢他，完全不用瞒着我，而且别人说别人的，你不要管他们的话，你喜欢他就是喜欢他，为什么不敢认可，怕什么呢。”

　　董小玲一听许原媛的话，有原理是有原理，但她又不是许原媛，哪能就那么坦然面对呢。

　　许原媛想董小玲的思想照旧比力守旧的，不行能因为她几句话就立刻变开放了，所以顺其自然吧。

　　接下来又是中班、晚班，最后一天晚班，约莫凌晨两点的时候，许原媛在机械前打了个哈欠，唉，太困了。

　　车间机械声轰隆，又湿又热。每当这种时候，许原媛就觉得自己脑袋进水了，为什么要来纺织厂事情？！为什么还不赶忙告退回家？

　　可一下班，看到亲切的同事，和熟悉的情况，跑路的想法便又取消了。

　　说明纺织厂照旧有值得留恋的地方，她看着眼前的机械，纱筒飞速转动着，这就是产量，就是效益，是支撑这间纺织厂，支撑国家生长的工具。

　　不知道为什么，每次上夜班，许原媛的感伤就特别多。

　　她正发呆呢，王男就巡视到这儿了，“小许？”

　　许原媛赶忙回过神，道：“班长过来了啊。”

　　王男理解上夜班的辛苦，她笑道：“是不是挺困的，再撑撑，明天就放假了。”

　　许原媛突然有问题想问王男，她一向是有话直说，就直接问了：“班长，你是什么时候来咱们厂里事情的？”

　　王男有些惊奇，怎么小许突然问她这个，但照旧回覆了对方的问题：“我十七岁就进车间事情了，到现在十五年了。”

　　十五年，许原媛心想这也确实够久了。在一个地方事情十五年，这在现代是很少见的。

　　“在厂里事情挺累的，你没想过换事情？”

　　“换事情？”王男觉得不行思议，“为什么要换，在哪儿事情不累啊，咱们厂的事情可是铁饭碗，几多人想进还进不来呢。”

　　许原媛心想这可纷歧定，书中虽然没写到二厂最后的结局如何，但她原来就是学纺织的，知道八十年代末期，全国各地的纺织厂都开始走了下坡路，许多厂子资不抵债，最后只能宣布破产，于是工人们纷纷下岗，所谓的铁饭碗也只是一句空话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