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后再去看昨晚着火的地方，惊心骇目。
以往只在电视里看到过这种火灾局面，等亲身经历过，目睹过，才知道有何等的可怕，与恐慌。
“柏阿姨，”年满真心的朝她致谢，“谢谢你过来看我。”
“年满女人别这么说，”柏水芬心疼的看着她，“不来看看你，柏阿姨放心不下。”
年满长大的这一路，从不缺乏爱，怙恃的，尊长的，朋友的，但是被人体贴惦念着的感受，永远都觉得温暖。
“对了年满女人，那个小伙子怎么样子？”
小伙子？
“柏阿姨你指的是？”
“就是救你的那个小伙子。”
救她的小伙子，那就只有许瓒了。
年满问，“柏阿姨你说的是许瓒吧！”
柏水芬摇了摇头，“柏阿姨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
“他一听见有人说你还在里面，立马就冲了进去。”柏水芬追念起昨晚，好不容易缓下来情绪又起来了，她是亲眼看见他冲进了那片熊熊火光里。
“灭火器都用上了，但是一点用也没有，火太大了。”她到现在都还想不明白，怎么就起火了，又怎么能烧的那么凶猛。
昨晚的那场大火，就像恶魔，吞噬着那片黑夜。
“其时，消防车还没到，”柏水芬望着年满，一追念起昨晚那场大火，眉头就忍不住紧皱了起来。
“可你还在里面，”她继续道，“那个小伙子什么都没有，一小我私家就这么冲了进去。”
看见许瓒就那样冲进了大火里，没有一点犹豫，柏水芬的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
期待是煎熬的，一秒钟突然就漫长的像一个小时。
还好，柏水芬等到了从火光里出来的许瓒，另有他抱着的年满。
“他抱着你出来的时候，衣服上都是血。”柏水芬想，这辈子她都忘不了他那时的模样，像是从地狱里走出来。
“年满女人…年满女人？”
“……嗯？”
“那小伙子没关系的吧！”
……
柏阿姨已经走了，余子酱也还没回来。
满身的血。
孤身一人冲进大火里。
她都不知道，原来他是那样救了她。
她害他受了这样严重的伤，她要怎么办。
心口堵的厉害，像是有只手狠狠的抓着她的心脏，撕扯的疼。
他还没醒，眉头依旧还皱着，她忍不住伸手抚上他紧皱的眉心，想要将它抚平。
……
余子酱和骆野是一起过来的，在医院的停车场，两人正好碰上。
余子酱问他，“怎么不多休息会儿？”
骆野捏着眉心，声音是掩饰不了的疲倦，“睡不着。”
哪能睡得着，回家急遽冲了个澡，换了身衣服，又立马赶去了公司。
被烧毁的二号车间需要处置惩罚，他交接了下面的人，又急遽赶过来。
从昨夜到现在，他就像只陀螺，一刻都没停下过。
脑子里杂乱，一丝也捋不清。
累，也困，可一闭上眼睛，就是昨夜的那场大火，另有满是血的许瓒。
消防车的声音，救护车的声音，一闭上眼，似乎就开始在耳边急促不停的叫着。
余子酱又问，“早上吃了吗？”
“没，”骆野摇头，“吃不下。”
余子酱没再作声，按了电梯里的楼层按钮。
他们最先进的电梯，所以被挤在了最里面。
电梯里有人在打电话，听口音不是当地人，或许意思是病情很严重，需要手术，但是手术费不够，求求对方帮他想想措施。
余子酱不知道电话那头的人是怎么回复他的，只知道下一个电话拨出去后，他再开口即是拼命压抑的哽咽声。
这个世界就是这样，有人为了活下去，苟延残喘着，住最破的屋子，吃最自制的盒饭，一个馒头就着一瓶水，便可以解决一餐。
而有的人，走马观花满世界，吃最贵的西餐，住最大的别墅。
生活从来都不公正，上帝也不会关门再开窗。
电梯在八楼停下，那个哽咽着声音打电话的男人出去了。
余子酱没能看见他的模样，不外她想，眼眶一定是红着的，眼里也只能是无奈、悲痛，甚至绝望。
十二楼，电梯停下。
余子酱和骆野出了电梯。
看了眼手表上的时间，已经十一点了。
“一会儿一起去吃个饭。”没等他说话，她又继续道，“吃不下也得吃。”
停顿了下，她放缓了声音，“公司后面的事情还得处置惩罚，年满和许瓒现在也都活的好好的，你不需要给自己那么大的压力。”
许瓒已经醒了，年满趴在他床边，睡着了。
她什么时候过来的，他一点也不知道。
只是，她似乎又哭过了，眼底还能瞧见泪痕。
他就这样静静的看着她。
这是他第一次见年满哭，那样大滴大滴的砸下来，像是砸在了他的心口上，那样滚烫。
进去前，余子酱敲了敲病房门，并叫了声年满，但是没人应声，她便直接推开了门。
骆野在她身后问，“年满不在吗？”
“嗯，”一眼就能望尽的病房，“预计在许瓒那儿。”
门外，两人透过门上的透明玻璃向里看去，侧着头看年满的许瓒，一双眼里写尽了温柔眷恋。
“他是喜欢她的，”余子酱看向骆野，“是不是？”
“你问过这个问题。”骆野回道。
“是，我记得。”
“你说他觉得自己不是健全的人，所以没有资格谈什么情感。”
“你还记得。”
“这压根就不是问题。”那只是受伤留下的症状，余子酱的眉头不禁皱起，“他到底在怕什么？”
骆野低着头，看着地砖上没有纪律的花纹，“你问过我，他在怕什么。”
“我不知道，”骆野低着声音，“我不知道他在怕什么。”
他突然，也看不懂了。
年满是被惊醒的，她做了个梦，梦里火光冲天。
有许多几何红色的消防车，另有许多几何穿着防火服的人。
他们都背对着她，她只能看见他们那破釜沉舟的背影，然后向那通天的火光里走去。
突然有小我私家转过了身，朝着她的偏向看过来。
他摘下了他脸上的面罩，她这才看清他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