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5、以人为本
顾盼他们到达卫生院，医生已经给李春花打了一支强心针，情况算是转好。
作为贫困县里面的贫困镇，金安镇只有一个卫生院，勉强应付颔首晕脑热还可以，像李春花这种情况，年迈的医生照旧建议顾建业到十公里之外的隔邻镇封南镇的人民医院里面检查一下。
医生的话没直说，但是意思很明显，万一今晚再有个情况，就算在卫生院里面也不敢保证宁静。
听了这话，顾建业高峻的身躯一僵，有点颓废地跌坐在走廊的木长椅上。
一双裂开口子的粗拙大手捂住自己的脸，看不到他的神情。不外从他间歇抽搐的肩膀，顾盼猜他应该是在哭。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
刚刚打强心针的十二块钱，照旧顾展鹏给交的。
如果要去封南镇住院，那就不是几十块钱的问题了。
一分钱都能难倒一个大英雄，更况且顾建业这个普通的农民。
这个男人，自认有一副雄伟的身躯，原来也无法为妻女撑起一片天空。
现在的农村人民，没有医疗保险，没有商业保险，一场病，就能把家庭拖累，更况且是李春花这种需要做手术，在各人看来就像绝症一般的心脏病？
顾彩霞小小的身躯依靠在顾盼的身旁，小手紧紧握住顾盼，似乎这样就能从她身上获得力量。
“姑姑，我妈妈会死吗？”
她突然开口问倒，声音极低，带着这个超出这个年龄的沧桑感。
从她记事开始，妈妈的身体就欠好，村里的老人有时候看着她的目光带着恻隐，让原来就早熟的她更是早早已经窥探出了不得的秘密。
所以每次妈妈要去医院看病的时候，她都带着期盼，希望妈妈这次能熬已往，不要丢下彩霞。
这照旧她第一次随着父亲来医院，看到一向无所不能的父亲露出颓废的模样，顾彩霞忍不住要寻求顾盼的慰藉。
这话引起了顾盼的回忆，李春花很早就过世了，不外不是现在，她记得那年她刚中专结业，事情不到半个月，家里就传来了这个噩耗。
她还因为不想刚刚上班就请假的事情和妈妈吵了一架，所以印象这么深刻。
如今追念起来，还真的汗颜，那个时候的自己居然如此冷血无情。
想到这些，对着彩霞都带了几分内疚，立即弯下腰，与小女孩的目光平视。
握住她的肩膀，柔声道：“放心，你妈妈不会有事的，我保证。”
起码这次不会有事的。
至于以后，她要抓紧时间，如果有这个能力，她一定会帮一把。
在这个还没有众筹，国家医疗保险也暂时没有跟上的年代，只有靠自己的双手，才气为病床上的亲戚朋友挣出一份保障。
这边的顾盼费尽地慰藉着彩霞，那边的林月季看到顾建业这个模样，心中不忍。
她看了一眼顾盼，又看一眼顾展鹏，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顾展鹏倒是明白了她的意思，转头也看了一眼顾盼。
后者把彩霞拉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朴直起身，就接收到怙恃的两道目光。
母亲是忐忑带着点焦虑，父亲却直接是用目光咨询自己的意见。
顾盼看一眼顾建业，再看一眼躺在病床上寂寂无声，却悄悄抹眼泪的李春花，叹了口气。
算了，这救命的时候，什么都不能多想，大不了原来的计划变一变就是了。
今天中午的时候，顾盼和顾展鹏一合计，这才知道原来中专的赞助费不是两千，也不是三千，而是五千，再加上一年的学费一千八，一年的伙食费两千，总共得要八千多九千块钱，所以这才愁坏了顾展鹏。
尽管他十分发愁，但是凭着他良好的人缘，以及相亲们的淳朴热情，不外四天时间，也让他给凑了三千多，再加上自己原来存的三千块钱，也有六千多了。
最后再厚着脸皮，向顾盼的舅舅伯伯以及奶奶们借一借，很快就能凑够这八千多，牛都不用卖、
不外就是还得比力辛苦而已。
其时顾盼眼睛发亮，在这个一斤米只需要六毛钱，一斤猪肉不用两块钱的年代，八千块钱的资本，足够她们去东风市租一个店面，好好地开始创业了。
只不外如今这个样子……
在以人为本的后世回来的顾盼，就算再俗气，也会绝不犹豫地说出，钱哪有命重要这样的话。
立即对着顾展鹏点颔首，完全支持您的决定的模样。
顾展鹏心中慰藉，你看我闺女，就是纷歧样，为了读这个书，吃了这么多天苦，在这要害时候，连想都不用想，直接就拍板了。
拍了拍呆在原地的林月季，顾展鹏走到顾建业的身边坐下。
“阿业，你就听医生的话，带你老婆去医院看看。”
说着从兜里掏出一叠钱，数都没数，直接塞到顾建业的手中。
顾盼家的情况，顾建业也是清楚的，无奈他自己手头不宽裕，想着转头花生卖了，也给凑个一百块体现一下心意。
如今手上被塞进厚厚一叠带着体温的钱，还全部都是顾展鹏为了方便携带，给换的整钱。
他看一眼站在一旁的顾盼，这位族妹可能闹腾了，万一他在现在不管掉臂闹开了，七叔也欠好过。
谁料顾盼连看都没看他，只低着头和彩霞小声地说话，引得挂着泪水的彩霞露出了笑容。
一时拿捏禁绝，对顾展鹏道：“这是顾盼上学的钱……”
人说长贫难顾，他最是明白这个原理的。
就算再亲的兄弟，也没原理照顾他们一家子的。
更况且他们家原来就没有亲兄弟了，这一代，只有他自己一个。怙恃也早早去了。
孤掌难鸣，他最是明白。
但是他再困难，也咬着牙关没有向岳家开口，靠着他自己的力量，勉强让李春花病了有钱吃药，勉强让妻女不受饿着。
也就是勉强而已。
这些年，别人家都起了新屋子，他们依旧住着祖上建的泥屋，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也支撑不住，要坍毁的。
过年过节，就算一般的人家，都市给孩子买两件新衣服，买两块糖吃，只有他们家的彩霞，长这么大了，似乎从来没穿过新衣服。
她如今身上穿的，照旧顾盼穿不下了，送过来的。
另有过年过节，七婶找着种种借口，给他们家送的吃食。
长贫难顾，但是他们受七叔一家的照顾已经太多了。
七尺男儿，才说这么一句话，居然就噎住了，后面的说不下去。
因为他实在太需要这笔钱了。
看一眼瘦弱的孩子，再看一眼默默垂泪的妻子，
“我不能要”这句话的分量太重，他没有底气说出来。
顾展鹏一掌拍在他的肩上，肃声道：“都什么时候了，还婆婆妈妈，你老婆的命重要照旧你的面子重要？赶忙找车，把人送到医院去。”
刚刚把人送来就离开的许连水也急遽赶回来，抹了一把汗，从裤兜里掏出三张百元大钞，刚想说钱你拿着。
看到顾建业手上厚厚的一叠票子，脸上有点讪讪，不外照旧把钱塞了已往。
“我只有这么多，你拿去。”
顾建业终于忍不住，双眼通红，正要开口煽情，又被顾展鹏一巴掌扇在背上：“赶忙去，几点了，等下连车都没有了。”
许连水到底在电站事情，经常要去县里开会，比他们这些没有出过门的农民要见识多一点。
开始的时候不敢说，如今看到顾建业手上的钱，就提议道：“按我说，封南镇的医院也没好几多，不如直接去县里吧。”
顾建业还没说话，顾展鹏就道：“对，就去县里，好好检查一下，求个心安也好。”
说着，从另外一个裤兜里又掏出了一叠票子，不外这次都是十元五元的零散票子，一股脑地塞进顾建业的手里。
“钱是胆，手里有钱，心中不慌，你都带着。”
七叔不喜欢人婆婆妈妈，这次顾建业也不再扭捏，就找许连水咨询，该坐什么车去县里。
许连水不愧是有见识的，借着医院的电话打了个电话，居然还真的联系到了半小时后从镇里出发去县城的车。
他爽性好人做到地，打电话去电站请了假，要亲自把人送到县里去。
平日里灵巧的顾彩霞，这次死死地捏住顾建业的衣角，就算被顾建业狠狠地拍打手背，都不愿松开。
一边的林月季看不外去，已往拉她道：“彩霞乖，你跟七叔婆回家，这几天就和盼姑姑一起住好欠好？”
顾彩霞眼中含泪，仰头看着顾建业，不声不响，小手手背发红都不愿松手。
最后照旧许连水看不下去，把小孩子抱起来道：“没事，就带已往，我年老一家在县里，转头我让我嫂子资助照看一下，小女人也是担忧妈妈是不是？”
后面的话是对着顾彩霞说的，小女人眼中的泪水终于落下，一只手伸长了拉住顾建业的衣服，开口求道：“我听话的，我不乱跑，求你让我去。”
顾盼倒是想说，你照旧把孩子带已往吧，顺便也检查一下，看看她是不是也一样有心脏病。
虽然没听说过心脏病有遗传的，只是这小女人的气色实在也太差了，刚刚听说她已经十岁了，实在是吓了顾盼一大跳。
最后在小女人的坚持下，一家三口连同许连水，坐上了往县里送文件的顺风车，开始向着县城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