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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精岛

第129章 罹难的母亲们

地精岛 使青 3388 2021-05-24 10:47:17

  “长效青霉素!”她兴奋地喊道,“拿好!我找找针头!”说完她又潜入了水底。

  “青霉素!青皮有救了!”我喊道。

  刚刚的阴霾一扫而散,我突然又觉得这个世界没那么糟糕,连脸上那酷寒的玻璃都变得清晰洁净起来。

  霍菲再次浮出水面,她找到了另外一支青霉素,另有针头。舱内的水险些贴着玻璃了。她示意我们要赶忙离开,我将绳子挽在手里,随着她向外游,船体不停地向下冷静,船舱内最后的空间被海水塞满,发出“呜呃”的声响。

  眼前这艘豪华快艇若鲸落一般,伴着这声悠长的嘶鸣,沉入了海里。由于离海岸并不远,我浮出水面的时候,甚至能看到它狭长的船尖徐徐沉向水底。

  霍菲大口地喘着气,她的头发散在海水中,酷寒的雨水打在她的脸上,白皙的她看起来宛如一条美人鱼。

  突然,她似乎想起了什么,一头扎入了水里,向着沉船的偏向潜去。

  暴雨在海面上裹着白烟,徐徐远去。我在水面上焦急地期待着霍菲,她再次潜入水底,定是遗忘了什么工具。

  果真,不多时,她从水底浮起,手里多了样工具。待到她跃出水面,我才看清,那是一瓶白酒。

  长长的瓶身上写着两个超大的“J&B”两个字,里面泛黄的液体,若尿一样。

  霍菲将那瓶酒装进了防水袋里,看着我用异样的眼光看着她,她才名顿开道:“这可不是用来喝的!至少我们喝不了!”

  “为啥啊?”我好奇地问,

  “这个酒有个外号,叫牙买加大J&B!”说完,她自己都欠美意思了。

  J&B,我猜这不是汉语拼音的缩写。我们的酒文化有三千多年的历史,夏商时期便有了酒的纪录。我知道有种酒叫“闷倒驴”,我们最多也就会拿驴来诙谐一下。牙买加大J&B,倒是这瓶子的造型十分形象。

  “那是一个叫John Crow Batty诗人名字的缩写!”霍菲说着,我们已经游上了岸。

  霍菲走起路有些瘸,她的脚刚刚在水下受了伤。我帮她检察着,只见她左脚的脚踝处被玻璃割了条大口子,伤口处的皮肤已经翘起,里面还在向外渗着血。霍菲坐在地上脱了鞋,咬着牙,用力按压伤口,鲜红的血顺着抬起的腿向下流着。

  “严兵,把那瓶酒给我!”她说,我递已往那瓶尿黄色的酒。

  “这个管用吗?”我问,

  “这个酒是牙买加朗姆酒,度数有八十度!”说完,她拧开盖子,径直将酒倒了些在受伤的脚踝处。

  “啊——”她咬着牙,低声喊着。

  那一定很疼!我将瓶口凑在鼻下,一股浓烈的酸味顺着鼻孔直冲脑门。我们用来消毒的酒精也才七十五度。我很难想象,这瓶酒用在青皮身上,将会是怎样的鬼哭狼嚎,他肩膀上有一个比核桃还大的窟窿,我希望他最好先能喝下这酒。

  “我们得赶忙回去了,希望青皮能够好起来!”她疼得咧着嘴说道,

  “你脚上的伤怎么样?”我问

  “没事!消了毒,伤口很快就会愈合的!多亏了有这酒!”她说,

  “你是怎么发现的?”我架着她,一边走,一边问,

  “我在船舱里发现了这些酒瓶的碎片,说来也巧,若不是玻璃割破了我的脚,我哪能想起来那里面另有酒!”她的手臂揽在我的肩上。

  与霍菲在一个公司里共事了近五年,现在倒像刚认识她一般。我能感受到她的体温,她的呼吸,她的气味,她的勇敢与坚强。罗汉生前说过,霍菲有着与牧沦一模一样的性格。

  “霍菲,你是不是……早就知道牧沦的事情?”我问,她停了下来,伤心的点了颔首。

  “那你……也知道罗总……”我试探着问道,罗汉已经离开了我们,倘若霍菲还不知道,她有须要知道罗汉是她的亲生父亲。

  因为牧澜已经不在了,霍晨晓至今下落不明。

  “他是我的父亲……”霍菲又伤心地哭了起来。

  “我上小学的时候就知道了!就是不敢认他……”霍菲停下,嚎啕大哭起来。

  现在她才清楚,这是一件令她很是忏悔的事情。在她心里,一直想有个完整的家,家里有父亲与母亲。

  霍晨晓匹俦就是她的怙恃。她一直在心里说服着自己,她心里怕着,甚至怕这一天的到来。

  知子莫若父啊!天底下没有哪个孩子的心思能瞒得住自己的怙恃,罗汉至死都没说出口,他觉得欠着霍菲一个完整的家,自己没有权利去剥夺霍菲仅剩的那点幸福。

  “别惆怅了,霍菲,我能体会你的感受!”我慰藉着她。

  霍菲比我幸运,至少她另有霍晨晓匹俦,我亦比她幸运,至少,我还记得母亲的模样。

  “你不会明白!你不会明白!严兵。”霍菲摇着头,她的泪甩到了我的脸上,那可能也是我的泪。

  我怎么会不懂?我是那个能够触摸到残缺棱角的人。

  “霍菲,我跟你一样,我最后记得她的样子,应该是我六岁的时候。唉——她时常来梦里看我,就似乎前几天发生的事情一样!”我叹着气说道。

  我不太愿意提及母亲的事情,她过世了许多年,甚至连青皮我都不愿与他讲,那对于他来说,也是时刻汩汩流血的伤口。

  “你母亲也不在世了吗?”霍菲擦着眼泪问,

  “嗯,她走了许多年了……”

  “生病了吗?”

  “算是吧……”

  “你知道我跟青皮为什么这么要好吗?”我问,

  霍菲摇了摇头,她哪里知晓?那是我时刻都在提醒自己的事情,因为我欠青皮的。

  “因为我欠他的……”我低着头,眼睛湿润了。

  “为什么啊?”霍菲关切地问道,

  “唉——说来话长……”我的泪涌了出来。

  那年冬天,我才六岁,正是与泼皮们天天打闹在一起的年纪。进了腊月,院子里的水井经常被冻住。

  所谓的水井,即是在门前的院子里向地下打一根长近十米的铁管,铁管的顶端被焊接上尖尖的头,头上钻满了米粒大的孔洞,那些孔洞是用来阻隔地下水层中的沙石。地面的管子上拧好一个井头,这井头里面装着活塞,边上用杠杆的原理做了个把手,按压把手时,井头中的活塞上下运动,便会将十米深的地下水抽上来,水顺着井头上的壶嘴源源不停流出来。这种活塞取水的井叫做压井。

  压井虽好用,但唯独冬天不行,深入地下的管子里的水经常被冻住,这样一来,人们便只能去松子江里挑水吃。

  那年腊月,特别冷,咆哮的冬风险些将冻干了地面上的一切,唯独松江边上几个地下冒着泉水的地方没有结冰。

  青皮家与我家的井都在院子里,井管里有水,从上到下冻得硬邦邦。他母亲与我母亲约好去松子江边挑水。

  母亲穿了厚厚的棉衣,戴着厚厚的棉帽子,呼着热气就出了门。那是我一生中记得最清楚的她的模样。

  她还很年轻,说话声音爽性、响亮,笑起来,那笑声能拐好几道弯。她与青皮的母亲说说笑笑地就去了松子江边挑水。

  松子江边有温泉的地方靠近岸边,那里冬天不会结冰,一直向里延伸至河流中间,那中间的水流湍急。

  西山下的人们都市去那挑水。天气太冷,水桶里洒出来的水在河滨结成了冰,当上面再淋上水的时候,就变得很是湿滑。

  母亲身上的棉衣穿的太厚,行动起来多有未便。待青皮的母亲将桶装满了水,挑走后,她去吊水。谁料脚下的冰淋上了水,她脚一滑,整小我私家都摔进了水里。

  母亲高声地召唤着,酷寒的水很快就浸透了她的棉衣。青皮的母亲见状扔下水桶,她赶忙去拉母亲,不意也滑进了水里。

  母亲不会游泳,她在水里越扑腾,就离岸越远。青皮的母亲在水里去拉母亲,两人被水流带进了河流中间,江底的水打着旋涡。简陋是母亲身上的棉衣穿得太多,她没有那么快沉入水底,却被涡流裹挟着,顺着河流中间的急流就冲了下去。

  松子江上的冰,已经封了近一米厚,只有这段流水的地方,水流湍急,常年不冻,过了这段水流,前面即是一米厚的冰层。

  母亲被江底的涡流卷着向前走,正好要进冰层的时候,被涡流带出水面,她死命地抓住两边的冰。正好这时有砍柴的人经过,用爬犁上的绳子,拖着母亲上了岸。

  青皮的母亲被流水卷入了冰层下面,直到开春,冰化了,都没找见尸体.

  母亲被救上来后,肺里进了水,送到镇上医院的时候,就陷入了昏厥,她没熬过小年,便撒手人寰……

  “青皮的母亲厥后也没找见?”霍菲问,

  “嗯,没有。”

  “他知道吗?”她问,

  “知道!”

  霍菲缄默沉静着,她找到了与自己有着相同感受的人,不止是我,另有青皮。

  物以类聚,再贴切不外。

  “想她吗?”霍菲眼里含着泪问,

  “嗯……”我再也忍不住,别过头去,泪湿了肩。

  我怕守不住最后的那一层细纱,心底所有的伤心、苦楚,若洪流一般涌出。我不想让人看到我最无力的一面,那是无论我做什么,都改变不了的事情。

  而眼前的女人,她的内心深藏着与我一样的洪流,那洪流中充满了忖量、期盼、期待、失落与无助。

  那是从孩子的时候就开始攒着、积贮着。越长大,就越怕,怕面对这些早已命中注定的事情。

  “谢谢你!严兵!谢谢你与我说这些!”霍菲竟然转过身,紧紧地拥抱了我。

  那一刻,我闭上眼睛,似乎站在她的内心,看到了那如潮水般涌动的洪流。我不是这个世上最孤苦的人。

  霍菲忍不住又哭了起来。我与她,想见的人都在另外一个世界,唯有忖量化成千丝万缕的痛,抽丝剥茧般随着时间消逝。

  人越生长,越觉得离忖量的人越遥远。母亲的样子,只在我的梦里才清晰。

  我轻轻地拍着霍菲的背,眼前另有小我私家就要气绝了,我们得先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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