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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精岛

第66章 黎明前的黑暗

地精岛 使青 3665 2020-12-28 09:14:06

  “肯定会有个好的结果的!”罗汉慰藉霍菲道。

  霍菲抿着嘴,或许是意识到威海尔森的话确实是我们眼下必须要面对的事实,她陷入了沉思。

  “你研究了那么多年的《岛夷志》,我们能找到这里,也算是收获了!”罗汉说道,他在慰藉霍菲,也在慰藉自己。

  昏暗的洞内,被闪电划破之后又陷入无尽的黑暗。

  “这算是黎明前的黑暗吧?”我说道,脑子里闪过小时候与泼皮们一起钓鱼的场景。

  我确实经历过黎明前的黑暗,那是场身临其境,差异于那些身处绝境中的人的自勉。

  西山多眠于日落,而日落下的西山会被火一般的晚霞映得通红。每逢现在晚霞总会勾起我对母亲的回忆。

  我遥望着西山坡上内心总会有些期待,或许在晚霞映红的西山某处,母亲会笑盈盈地走来。而这种期待随着年龄的增长,逐渐酿成了伤心,加剧了对夜的恐惧。

  夕阳西下,彩霞映红了天,我便开始惧怕黑夜,因为梦里无数次泛起过那扇永远也关不严的门,或者是门外有股力量拼命地在拉扯门,而我的内心怕的要死。

  我知道,那是孤苦来袭。

  另有一个令我期待的即是黎明时分的日出。尤其是初秋时节,寒露初上,凉气伴着浸在树林中的雾霭阵阵袭来,吸入口鼻后马上变得清爽许多。

  放眼望去,整个西山、松子江,完全尽没于灰色之中,似乎年久失了色彩的相片。待到那远处山角徐徐明亮起来,周围的色彩也变得越来越清晰。直到那山的尽头抛出一缕金色的光,周围的一切也变得柔和、温暖起来。我时常盯着晨曦目不转睛地看,光线中红彤彤的太阳从半圆变化成整圆。那圆由黄变橙,由橙酿成橘色,再酿成红色,最后竟酿成玄色。当挪移了视线去看周围的一切,便都印上了太阳玄色的轮廓。

  还记得小时候老师在课堂上提问:“太阳是什么颜色的?”孩子们齐声回覆:“金色的!”只有我一小我私家在团体落声的时候喊了嗓子:“玄色的——”引来阵阵讥笑声。

  “太阳是玄色的……”我低着头对自己说,因为盯着看久了,看哪里都有个玄色的洞。我顶希望那玄色的洞能通往另外一个世界。

  那个时候母亲去世半年有余,我只模糊记得她乘坐的大红棺材被抬进了西山里。虽然我懵懂地知道死亡就是去往另外一个世界,却总是在内心奢望着,母亲有一天会伴着夜幕下的彩霞或是早上的晨曦再次推开院里的柴门。

  儿时的我念她,念到连这太阳都想改了颜色。

  我留恋日落,期待日出,畏惧黑夜,除了忖量母亲,简陋是源于对死亡的恐惧。

  小时候我常与泼皮们在松子江畔钩鱼。又长又宽的松子江,水流湍急的地方总会有一道道石头垒成的长堤,用来淘汰水流对河岸泥沙的攻击,这石堤被我们成为石头坝。坝与坝之间约有十米的距离,且水流平缓,水下窝藏着不少鲶鱼。我与泼皮们经常在石头坝之间用自制的底钩来钓鲶鱼。

  我去镇上卖渔网的店里买捆一炷香般粗细的鱼线,一包超大号带有倒刺的鱼钩,再寻来一截破旧的自行车内胎,取几块巴掌巨细的木板,最后在河滨捡上几块鹅卵般巨细的石头,制作底钩的质料就算准备齐了。

  回抵家把成捆的鱼线截成五六米一根,准备二十根。鱼线一端每隔半米拴上一个钩,三个钩足矣。吊坠即是用剪成皮圈的自行车内胎套在石头上,然后系紧在拴钩的末端,另外一端则打个活结套在木板子上,一套无漂的底钩就制作好了。

  至于钓饵,菜园子里挖来的红蚯蚓或是河沟里网来的小泥鳅都行。我与泼皮们便兜着这些做好的底钩,装上饵料,在黄昏的时候来到石头坝,各自寻好抛钩的所在。然后我们将露在岸上的鱼线用碎石头掩埋好,再做上记号,以便第二天可以寻见。二十套的底钩抛完,天刚刚擦黑,只待回家睡上一觉,第二天早早起钩收鱼。

  我是顶佩服发现这底钩的泼皮们。因这石头坝水下遍布石头与网络石头的铁丝网。抛出去的底钩,拴石头的一端很容易卡在水下的石头缝里,而用自行车内胎做的橡皮筋来捆绑石头是个绝顶智慧的法子。

  倘若石头卡在水下的石缝里,用力拉扯鱼线,那根捆在石头上的橡皮筋很容易被扯断,上钩的鱼与鱼线都能顺利拉出水面,紧紧损失了一条橡皮筋与河滨随处可见的石头而已。

  而钩子的选择则充实摸清了鲶鱼嘴大贪吃的习性。鲶鱼在水底觅食,发现在水底蠕动的蚯蚓或游走的小鱼,向来是张开大嘴一口就将其吞下。待它将诱饵与钩子同时吞下的时候,再想吐出来,钩子上的倒刺已然刺入口中,愈拉扯愈紧,牢牢地被拴在鱼线上。

  多数情况下这些大号的钩子竟被直接吞到鲶鱼的肚子里,取出的时候稍微费了劲,需要拉扯出鲶鱼的肠胃再将其小心翼翼地扯下。

  我是顶不喜欢趁着天还没亮去起钩收鱼,不是因为懒惰,而是黎明前的那阵子黑,属实令自己煎熬。

  印象最深的一次是在深秋,我与泼皮们早早地将底钩抛完回家,约好第二天早些时候在石头坝碰面一同起钩收鱼。回去的路上,我远远地听见喇叭唢呐吹吹打打地奏着哀乐,一问才知门路口的王老太刚刚去世,花圈扎了几个堆满了灵棚,棚里横放着一口血红的大棺材。

  当我路过时,正瞥见几个青年披着麻戴着孝,跪在棺材旁磕头。我马上头皮发紧,后背发凉,脚下生风似跑开。我心里头打着鼓,寻思着明天早上的路可得怎么走?

  第二天我早早便起来,因为鲶鱼属于夜行的鱼类,觅食多在晚上,所以上了钩的鲶鱼一定要趁着天未亮时收起。若待到太阳出来,它定会纠缠在鱼线上,且会拼命地向石头缝里钻。

  鱼若是卡在了石缝里,拽断了线,基本上连钩带鱼都损失了。

  另有另外一个原因即是渡口处经常有些好吃懒做又闲散的社会小青年,倘若他们瞭见有人抛底钩,定会来个渔翁得利,坐享其成。只是这类好吃懒做的家伙都有一个通病,只会在日头高照的时候来偷着起钩。他们只图鱼,不敬服钩,多数是把鱼线拽烂或扯断,白白糟蹋了鱼,又糟蹋了线。所以他们但凡能早起些,也不至于游手好闲,混迹于渡口的街头巷尾,盯上这点蝇头小利。

  我们终归是要趁着天还没亮,早早地就起钩收鱼,不让这群人白白占这自制。

  我一直纠结于那昨晚路口的那个灵棚,又不想绕路。绕路不仅远,而且路上有几条散养的黑狗属实令人畏惧。

  我只能祈祷王老太的丧事早已在昨夜办完,路口干洁净净地什么也没剩下。我摸着黑穿好衣服,掩好了门,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黑乎乎的路上。

  事情总是这样,逃不外“痒处有虱,怕处有鬼”的怪圈。我拐过几栋瓦房,远远就瞭见前方忽闪的灼烁。因脚下走的急,背上出了层细汗,迎面的小风吹来,马上觉得凉意从裤管一直通到后背。

  我心里头不停打着鼓,硬着头皮向前走,待到距离灵棚有七八米的地方,便瞧见灵棚上挂着那个昏暗的灯泡随着风摇摇晃晃,投射在地上的黑影被拉了好长,看起来着实如小我私家形一般,我心里蓦地紧张了起来。

  待我快到跟前,灯下那口只露出半截的大红棺材,被来回摇晃的灯光映的恰似在徐徐地左右移动。我的眼睛被那口大红棺材吸了去,泄了劲的腿肚子松的没了力气,连同脚下也似踩了棉花一样。心都快提到了嗓子眼上,气都堵得喘不上来。

  我的头皮乍起,汗毛直竖,生怕那棺材盖子慢慢移开,里面的王老太突然诈尸起来。正寻思间,忽地眼前一道黑影“嗖”地蹿已往,吓得我拔腿就跑,霎时激起一身冷汗,脑袋“嗡”地一声,似乎什么工具在两耳中炸了一样。

  若不是听到后面传来了猫叫声,眼前这场景恐怕连屎尿都被吓出来。直到远处期待的泼皮喊了我的名字,我这才把心又放回了肚子。

  至此很长一段时间我都不敢在夜里重走这条小路,虽然王老太早已随着棺材下了葬,她的子女们也陆续搬离了路口的屋子。但每次天黑时路过这里,总隐约觉得那口大红棺材依旧横在那里,随着昏暗的灯光依然在左右摇摆。

  “黎明前的黑暗?咱就从来没见过黎明是什么样!”青皮叹着气说道,

  “你啊,一直在黑夜里抓瞎呢!”我说道,

  “人啊,一辈子要走许多路,不是每条路都是平坦的。总会遇上坑坑洼洼,甚至是漫长的黑夜。”罗汉长长地叹了口气说道。

  “对啊,咱们现在就在黑夜里呢!我也在夜里摸黑好几十年了!本以为随着你们能找到黎明,谁成想......”威尔森后面的话没说,猜也能猜到。

  “谁成想从一个黑夜走到了另外一个黑夜!对吧?尔森兄弟!”青皮讥笑他道,

  “每个灵魂都应该燃烧,每个灵魂都不应该被枷锁束缚。你需要源于内心的力量,是信念或梦想,一旦你点燃,它会驱使你勇往直前。那力可与日月同辉,那势足以气贯长虹,黑暗,在这些面前都不值得一提。”罗汉自言自语道。

  我们都在叹气,罗汉却在讲一些意味深长的话。我听不大明白,因为我活得没有灵魂,威尔森不懂,青皮就越发含糊了,所以他俩都不约而同地选择了缄默沉静。

  “如果有可能,我愿意带你们找到这种力量!”罗汉低着头说道。

  我低下了头,我亦选择了缄默沉静。谁都知道,我们此行是为寻找鸽血红而来,要说驱使自己的,无非是贪婪的欲望而已。任何堂而皇之的理由,譬如小岩井雄一类,都显得足够虚伪。但这话有何等贴切,厥后我才气理解。

  霍菲看着罗汉,眼神里明白透着些许心疼,我越来越看不懂他俩之间的关系。

  “我研究《岛夷志》才十年,可是我的父亲、母亲......他们一生的时间与精力都给了这本书。”霍菲捋着额前被雨水打湿的头发说道。

  提到她的怙恃,霍菲的眼睛里流露着伤心,或许,她不愿提及父亲与母亲,我们缄默沉静着。

  “我不想......不想他们的心血就这样被埋没......”霍菲的眼角闪着晶莹。

  洞外的风咆哮而过,带进洞内的雨水零星地打在我们的脸上、身上,我看见霍菲遮住了脸,她抹去的,另有泪水。

  如我所料,她的故事,足够有伤心的理由。

  故事很长,要从霍菲的父亲说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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