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菲掸着罗汉身上的土，简陋是她也被这臭气熏得够呛。
“多通会风，里面有尸体的话会发生大量的硫化氢，二氧化碳，甲烷，这些都有毒！”她说道，
“难怪让我戴口罩！”青皮说道，
“臭有可能是尸胺，那工具有毒！”霍菲捂着口鼻。
“待会儿进去别乱碰，尸胺一般是液体，有伤口的话做好防护！”听了罗汉这话，我的左手不由得一阵疼痛，撕开绑在上面的丝网，伤口处已经塞满了土。
“适才弄伤的？”罗汉问，
“不是，之前挖洞刀给划的！”我说。
霍从包里拿出一个椰子，扎了个眼。
“过来！我给你处置惩罚下伤口！”霍菲说道。
青皮见了，颇有些羡慕，可惜他身上没伤。
“我们都没这待遇哟！”青皮咧着嘴说道。
我白了他一眼，伸已往手指，霍菲一边给我受伤的手止亓着椰汁，一边轻轻地揉洗着，用拇指的指甲来回按压着伤口仔细地冲洗着，模糊间我竟然觉得回到了小学时侯。
那个时候，老师也是这样用清水慢慢地清洗我擦破了皮的手掌。她蹲在跟前，拉着我的小手，轻轻地冲洗着，温柔的如母亲一般。
那时母亲去世已有一年多，我还不大习惯总在梦里见到她，醒来却空荡荡的日子。
年轻的女老师一边轻轻地冲洗，一边慰藉我，洗洁净后拿起我的小手轻轻地吹着，她问道：“疼不？”我忍着痛摇了摇头，她温柔地笑着，抚摸着我的头说：“真是个好孩子！”
我望着她，眼里噙满了泪水，感受似乎母亲就坐在眼前。
我“哇”地一下哭了，高声地喊着“妈妈，满小不让你走！妈妈，满小会好好听话！”年轻的女老师一下子为了难，看着这个抱着她哭喊的孩子一时竟没了主意。
过了几天，老师或许是知晓了我的家事，放学后让我去了她的办公室，红着眼睛给我讲了许多几何有关天堂那边的事情。
那个时候我模糊地明白了，母亲简陋是去了那里，那个很是遥远的地方。
有很长一段时间，我都很是期待上她的课，有的时候听着听着，就想起了母亲，偷偷滴抹一把泪。
我很谢谢那个年轻的女老师，虽然不大记得了她的名字，但永远记得她淡香的味道，她那的水一样的温柔，与母亲一模一样。
霍菲从包里拿出了一个创可贴，递给我。
“严总，水干了就可以贴上了，别熏染了。”她说道。
我接过创可贴，笑的颇为尴尬。不知道适才的失神是否有流露出一丝伤感，我怕被窥见而丢了颜面，于是赶忙转过头去，吹了吹伤口，粘好了创可贴。
“一个兵，你就在后面吧！伤的手别碰里面的工具，当心些！”罗汉嘱咐道。
青皮戴上了他拾来的那顶锈迹斑斑的钢盔，一手拿着小手电，一手拿着铁棍，走在最前面，罗汉拿着钢铲在中间，我则跟在最后面。
罗汉清理了洞口的土，青皮便一步就跨了进去，我跟在后面。
“严总，额头上的伤口还没包扎——”霍菲在后面喊着，我便头也没回地进了洞。
里面的味道依然很重，浓烈的发霉的味道混淆着酸臭味，温度也比外面低许多。闻到这些气味也不由得令人满身发冷。地上笼罩了近一尺多厚的灰，一具灰色的尸骨堆在墙角，若没有帽子里那恐怖的头骨，竟看不出那一堆竟是人的尸骨。
青皮用铁棍捅了一下那尸骨身上的衣服，戳破的地方脆的如燃后的草灰一般。
“都氧化了！”罗汉低声说道。
再向里看，墙边立着几把短铲，罗汉用钢产碰了下，接触墙面的产柄已经腐烂泰半，铁产虽锈迹斑斑，看起来还能用。罗汉用钢铲撮起，我侧过身，他径直一个一个扔向洞外。
最里面是一个木箱子，箱子上面放了一盏油灯，老式的那种，盛油的铁盒里积满了灰土。木箱子旁边放着两个圆的大铁桶，一个敞开着，另外一个密封着。
青皮走进敞开的铁桶，闻了一下，险些呕吐出来。
“怎么啦？”罗汉问，
“真他妈的臭！鬼子把屎拉到里面了吗？”青皮捂着嘴说道。
罗汉近身过来，看了后也掩了口鼻。
“不会，这么长时间，烂的都烂了，屎也早挥发了！”说着，他用钢产上下敲了敲铁桶，铁通上的灰尘立即如雪一样纷纷落下，桶上发出清脆的响声，而桶下则发出沉闷的响声，看样子另有半桶。青皮用铁棍在里面搅和了一下，撅起了一点，那酸臭的味道立即袭来，
“是油！”我看着那一坨粘稠的，黑乎乎的工具说道，几十年不腐的工具，简陋也只有油了。
“石油？”青皮问，
“我说那玩意是油！”我说。
青皮将粘着酸臭物的铁棍用力地在地上辗着，他着实也受不了这工具的臭。他踢了那木箱一脚，厚重的灰尘马上荡起，四处弥漫开来。
“还挺重的！”他说道，说完便在碎屑中用撬棍胡乱戳着。
“嗨——一个兵快来看！有枪呢！”他喊道。我心想，这个家伙，终于如愿以偿了！他伸手径直从里面拿出来一杆很长的枪在手里晃着。
“来！搭把手，把这箱子拖出去！”青皮将铁棍往箱子里一丢，一手拿着枪，一手抬着箱子。我退到洞外，双手接过箱子，手里箱子的分量不是一般的重，我一边向后慢慢挪着步，一边艰难地拖着，一直拖出了洞外。
“哇—发现宝了！”威尔森见了箱子立即喊道，他拿起青皮丢进去的那根棍，闻到那酸臭的味道立刻又丢进了草丛里。
“哎呀—什么工具这么臭！”他嚷道，
“一个兵，接一下！”罗汉喊道，我喘了口气，转身进了洞，看见罗汉用脚滚着那个密封的油桶出来，我便将其拖拽出来，到了平坦的地方也用脚滚着，一直将其滚出洞外。
“这桶里是什么工具？”霍菲问道，我直起腰来，擦着汗。
“可能是油吧？里面另有半桶，臭味就是从这里发出的！”
“这么臭！希望是吧！”霍菲靠近跟前仔细的审察了一番说道，
罗汉与青皮从洞里出来，威尔森一眼便瞧见青皮手里拿的枪。
“哇——真枪啊！”威尔森凑了过来说道，
“这个就是我给你说的三八大盖！鬼子的工具！”青皮指着那把锈迹斑斑的枪说道，却拉也拉不动那枪栓。他再仔细看，枪上铁的零部件都锈死在一起。但这并没有扫了青皮的兴致，能摸到真正的枪，已然令他兴奋不已。
罗汉掀开了木箱的盖子，厚重的灰溅的随处都是，如烟一般飘散进草丛里。
“看一看有没有子弹？”青皮喊道，罗汉用钢铲挑起上面已经腐烂成碎屑的布子，敲了敲里面黑乎乎，块状的工具，发出“铛铛”的声响。
“不会是黄金吧？”威尔森眼里放着光说道，罗汉继续拿铲子在上面敲着，用力地划出一道白印，他摇了摇头。
“黄金哪有白口的？银的还差不多！”说话间，他举起铲子，在那石块一样的工具的边角“哐”的一声砸下来一角，拾在手里，仔细地看了看，递给我。
我细看砸断的切面上充满了亮晶晶的颗粒，我也没见过，便摇了摇头，遂递给了霍菲。
霍菲也摇了摇头，从来没见过这个工具。罗汉拿着那一角在生锈的铁铲上蹭了蹭，并没有什么反映。
“这玩意应该是生铁！”罗汉说道，
“生铁？”我们不约而同地问道，
“对！是生铁，我小时候经常拿这工具玩，开始我还以为是磁铁。”罗汉说道。我竟忘记了，罗汉小时候家里开烘炉的，打铁炼铁那是他祖传的手艺。
“你说日本人跑这么老远！来这个地方就为了闹块铁？”威尔森问道，
“这个目前还不大清楚，但从这几块生铁的份量上来看，这里应该是有铁矿，这四周没准就有他们炼铁的地方！”罗汉用铲子在箱子里铲着说道，说完他朝着山谷的偏向望了望。
“那洞里边除了这些，就没此外了？”我想威尔森指的“此外”应该是除了油之外，好比鸽血红之类的，他还惦念着那耀眼的鸽血红。
“就这些工具，里面的洞也不大。”我说道。
“另有一具尸体！”青皮笑着说道，吓得威尔森缩紧了脖子。
提起那具尸骨，我注意到尸骨上并没有与青皮头上戴的一样的钢盔，而是一顶快早已烂成灰的帽子。
“青皮，这戴着帽子的日本子是不是都是指挥官儿？”我问，
“算是吧！鬼子不戴钢盔的都是官儿！大头兵才戴这铁脑壳呢！”青皮说。
听青皮这么一说，罗汉倒是来了兴趣。
“青皮，你说这不戴铁脑壳的都是官，你倒是说说看，那里面的是个啥官？”他问，
“啥官儿啊——瞧他那一身妆扮，化成灰都能认得，至少是个分队长吧！”青皮说道。
“分队长？”威尔森问，
“差不多十几个兵的头头！”青皮说。
“那这里曾经来的就不止一两个了！青皮，你捡钢盔的地方没见尸骨吗？”我问道，
“没有！”青皮撇了撇嘴，又去那木箱子里翻腾起来，却什么也没找到，最后他踢了一脚那箱子。
“你说连个子弹也不留下！晦气！”青皮说道，那箱子这回算是彻底散了架，箱子里整齐叠放好的生铁块也散落在草丛里。
这个家伙，眼珠子都快钻到枪眼里去了。
“青皮啊！你手里那把枪都锈成那样了，还不如我这木钎好用，要子弹干嘛呀？”我问，
“坏了的枪，那也是把枪！”青皮说。
“去找些淡水吧—你们也洗洗手。”霍菲说道，
“那这桶油怎么办？”我问，
“先放着吧，这么臭，指不定是啥工具呢！”罗汉说道。
“还要去哪？”威尔森问，
“就那吧！水都在那聚着呢！”罗汉指着山谷的偏向。
我们丢下从洞里扒出的这乱糟糟的一堆，向山谷的偏向走去。
一路上尽是茂密的灌木和高峻的乔木，或许是因为这阵势越往谷地走越低洼，水份与湿气都聚集于此，随处伸展的藤蔓与生长极其茂盛的灌木纠缠在一起，高峻的乔木封锁着地表蒸腾出来的水汽，我艰难的行走在里面总是湿答答的感受。威尔森走在前面用钢产砍着沿途遮挡的灌木。
“罗总，你说那洞里的日本人为啥要把自己封死在里面呢？”我问，
“这点我也想不明白，那扇门从里到外都用土给关闭起来了。”罗汉说。
“肯定是他活够了呗！叫个自啥宅兆？”青皮问，
“自掘宅兆!”我说道。
“对！对！自掘宅兆！”青皮说。
“差池！这鬼子一般不都是剖腹自杀来效忠天皇吗？他这个死法好生奇怪啊！”青皮挠着头说道。
“人家可能自己下不了手吧！况且你也看见了，里面连把刀都没有，总不能用那工兵铲来剖吧？”听了我的话他们都笑了，铲子只能用来挖土，挖不了脑壳。
“咱们啊——照旧别研究那人怎么死的了，先研究下自己怎么活吧！一会找到水，就撤离！”罗汉说道，
“那......那骨头呢？”威尔森问道，
“虽然是给雄老板打包了！”青皮道。
看来，觊觎小岩井雄手里那块鸽血红的人不止青皮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