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突照旧几十年前的突突。吉普尼照旧美国人留下的吉普尼。
连国家的名字都是三百年前西班牙人钉下十字架留下的。只有那海上四处漂泊的螃蟹船如那灰黑的肤色,迎着微醺的海风,在这七千多个岛屿中不不息地穿梭着。
我便开始有些羡慕当地人懒散的生活习惯和与世无争的生活态度。也许几百年前这里是一个十足的世外桃源。湛蓝天连着蔚蓝的海,海天之中散落着极美的岛。当高的、矮的、胖的、瘦的、有胡子的、没胡子的海盗们指着这里说:“这是我的!”然后就理所虽然的据为己有。
碧蓝的海水,把这么美的工具说成是自己的,真的是无耻到极点。
我想起小时候常与泼皮们一起和泥的水坑。每当大雨事后,凹凸不平的路上就会多出许多可以和泥玩的水坑,我总是独霸着马路中间最大的几个泥坑高声嚷嚷那坑是自己的,只因为向里撒了泡尿。
泼皮们个个掩口遮鼻,争相向泥坑里喷洒骚气的黄尿。就这样,泼皮们都有了自己的泥坑,那里和着的另有自己气味的尿液。
我想象着,第一个来到这里,看到如此美丽景色的海盗,拎着还未提起的裤子便指着地上一滩黄色的尿液嚷道:“这个岛,是我的!”便觉得这种野蛮特别的可笑。
我想把这个想象的乐子分享给青皮,他一定会深挖这个乐子的乐趣,直到这个乐子酿成了一支能足够伤到他自尊心的利箭,他才罢休。
这便不行笑,竟有些可恨。
我想,当年日本人冲到我们居住了几千年的土地上,同样地撒了泡黄尿,举着刀说“这块土地是我的!”我们扬起爆满灰尘的笑脸,放下手里的锄头,也是觉得有些可笑。而当他们无数次冲到我们的田间地头举着刀,架上机枪嘶喊着“你们的命统统都是我们的!”的时候,我们便不觉得可笑,而是觉得可怕!他们是鬼,贪婪的,十恶不赦的鬼。以至于我们侥幸地想着他们只是要夺取我们脚下的土地,而不敢去想象他们确实是想要了我们的命。
而实际他们不仅连命都要,连魂带魄都要掠走。
但通常见到好的就说是自己的,这种人,最不要脸。连小时候的泼皮们都嫌弃。
薄荷岛终于到了,更多的螃蟹们聚集在靠近岸边的地方。这种吃水浅,难调头的船,别看长个螃蟹样,却不能如螃蟹一样横着走。于是随处都是僵硬的螃蟹伏在剔透得如水晶般的海面上缓慢地转向。蓝海的边缘是清澈见底的岸,与岸相接的是灰白相间的沙滩,沙滩沿着玻璃一样的海岸一直横铺到远处。
“好一片水天一色的美景!”我失声赞叹道,
“薄荷岛,是这里最美的岛之一,之一哦!”威尔森说道。
“另有比这更美的?”青皮叹息道。
“再向南,少少有人的那些岛,你见了保准会哭的!”罗汉笑着说道。
“真有这样的?”青皮将信将疑地问。眼前的岛美的已经令他惊讶不已。
罗汉看看霍菲,她脸上泛起一丝羞涩的红晕,转而酿成一种神秘的微笑。我想,那个哭过的人,应该是霍菲吧!
我也曾在一个深秋的时候去过焦作的云台山。
那年时至深秋,昼夜温差较大,峰峦叠翠,山色中尽显秋意。清晨的大雾在太阳出刚出来后依然没有散尽。
我站在茱萸峰脚下,仰望高耸入云的茱萸峰在雾中时隐时现。而我攀爬到山顶后,喘着气倚着蒙上一层薄露的石台,放眼望去叠嶂的山峦沉浮于海浪一样的雾霭中,脚下的云缥缈如烟,薄如轻纱。眼前的美,简直美的无可挑剔。
一种感动由心底泛起,那时才会感受到,时光急遽易逝,美景固长在,而人的一生不外短短几十个春秋,艳羡极了在这青山之中永世的一花一木,一山一石,一种别样的酸楚混淆着带着浓浓秋意的凉气泛于眼角。
“我宁为苍松,希望长于崖,
我若为绿竹,希望沉潭底,
不畏秋霜怒,不惧冬雪寒,
长醉青山中,岁岁不知更。”
我将那些酸楚化成了诗,至今还记得。
我想不是所有的人都能将心底涌起的力量与情作用成带着酸味的诗,太多的人只能将它现于眼角。
现在,那种归隐深山的念想早已荡然无存,我想内心那个怯懦的工具,已经习惯了嗅着钱的味道,练成了逃脱的一身绝技,面对鸽血红耀眼的光线,再谈青山,已是过眼云烟。
青皮难掩内心的激动,他碧海蓝天的梦终于实现,现在就在眼前。倘若没有裤裆里那一斤的美刀坠着,恐怕他早已飞上天。青皮在沙滩上疯跑着。青皮就是青皮,他像一只欢快的小鸟,永远长不大的青皮,心里永远照旧西山下疯跑的那个孩子。
“唉!青皮兄弟真好!像个孩子一样!”罗汉羡慕地说道。
“是啊!从小到多数没个正行!”我说道。罗汉笑着摇了摇头,他喜欢这样的青皮,他喜欢自由。只见罗汉也张开双臂,跑向沙滩。
没有人会不憧憬自由。我想起一位匈牙利诗人的话:“生命诚可贵,恋爱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二者皆可抛。”现在,我即是正奔向自由。
罗汉大口喘着气,汗也已经从背后浸出了水印。他累的左右蹬了蹬腿,上气不接下气地喘着。
“哎呀!累死我了!不外,跑一跑,这下面松快不少!”他上气不接下气的说道。
青皮则重复深蹲着,似乎临阵上场热身的选手。此时威尔森正从青皮身边经过。只见他停了下来,故意翘起了右脚尖。青皮贼溜溜的眼睛早瞥见了从后面伸过来的一只脚。他顺势坐下,一屁股坐在了威尔森的小腿上。马上疼的威尔森直咧嘴。青皮屁股一沉,吓得他立马坐到沙滩上,惊的小胡子乱颤。我们笑着。
“你这老哥不老实啊!从后面搞偷袭?老魏我眼睛可比别人多一个!”青皮说道。威尔森惨笑着,摇着头。
“二郞神那是长脑壳前面。咱的!在后面!”青皮自得地拍着后脑勺说道。我从威尔森身边经过,顺手将他拉起。
“别听他瞎说!屁股上的他倒是有个!”罗汉听后哈哈大笑,青皮扭着屁股走起来,没羞没臊的劲活脱脱的一个泼皮。
“威尔森,跟我去取快艇。一个兵,你们找个地方吃点工具,一会我们在这里汇合!”罗汉擦着汗说道。
我们兵分两路,一路去用饭,一路去取快艇。
快艇在这各处是海螃蟹的地方是个稀罕货。而且时速和灵活水平上远超螃蟹船,光跑起来带起来的浪就足以将螃蟹们拍打出好远。我摸摸裤袋里的折刀,确保它还平安无事。喊上远处扭来扭去的青皮,与霍菲一起,步行到一个离海滩较近的叫蜜蜂农场的地方。
霍菲示意她想在里面小转一下。她拿起一块蜂蜜做的香皂,凑近鼻子闻一闻,用手轻轻扇动着,再嗅一嗅。然后就走进店里,问了价钱,付了四百比索。她拿了两块羊脂玉色的,两块琥珀色的,轻盈地走出来。
青皮好奇地拿起香皂,如狗鼻子一样乱嗅一通。
“这工具是肥皂吗?有股子中药味啊!”他问道。
我拿起一块,也凑到鼻子前嗅了嗅,确实有一丁点中药味,另有一丝苦瓜样的生味。
“这工具干嘛用的?”我问,
“这个是蜜皂,纯度还可以。能保湿,养颜,对鼻炎有疗效!”听她说对鼻炎哟疗效,我倒是想买几块,入冬后,凌楠定会准时犯鼻炎。
“纯度高的都有种草药味,用开了,后面是香的!”霍菲说道。
我将那蜜皂又凑到鼻子前闻了闻,竟闻到了女人的味道。青皮在蜜皂中精挑细选着,若挑选着女人一般。
“送女朋友比力合适!”霍菲说道。
我想霍菲应该知道方小妮与青皮的事,至少老板克扣青皮装修用度的事情公司里人尽皆知。这一句话可给动力不足的青皮充满了电。青皮又放下手里的两块,美得左挑挑,右选选,似乎真真的了解小妮子喜好什么颜色?喜欢哪种气味一样。
我也选了一块羊肪玉色的与一块琥珀色的。青皮选了一块淡蓝色的与一块肤色的。我想那肤色的应该是选给小妮子的,因为青皮的两条细长腿的泳裤是蓝色的。青皮钟爱象征永恒的蓝色。无论是墨蓝、深蓝、浅蓝、淡蓝,照旧如这海一样的天蓝,都是他的最爱。
“嗯!淡蓝色与肤色搭配在一起用很不错!”霍菲看着青皮挑好的两块蜜皂说道。
青皮的脸上马上乐开了花。霍菲的两句有意无意的点评如给青皮久旱的恋爱下了场小雨。活蹦乱跳的青皮又欢快地钻入了爱河里。与泼皮们肆无忌惮的讥笑相比,这种赞美似乎是莫大的荣耀。
我在心里乐着,难免有些同情起他来。从我第一眼看见威尔森,便觉得方小妮与青皮没戏,因为小妮曾与我说过,她在菲律宾的亲戚,虽然有些精,人却不坏。
蜜蜂农场不大,除了一些排列相对紧凑的杂货小店,就只有两家餐厅。为了能在海岸看到罗汉的船,我们选择了一家位置可将整个浅滩收入眼底的餐厅坐下。对幸福的憧憬,依然激荡在青皮的脸上。
“吃点什么?”我问道。
青皮看看菜单,摇着头,那菜单上写的都是写英文。
“这里的海蟹意面很不错!”霍菲建议道。
“就螃蟹意面!海边那些个海螃蟹船,看得我都饿了!”青皮说道。
简陋是来时路上,他吃下的那些虾啊、螺啊、以及香蕉、芒果一类的食物都被他留在了船上。
霍菲对这里并不陌生,连招牌的海蟹意面都如此熟悉。看来她以前来过此地。我在心里琢磨着。她点了两份海蟹意面,一份鲜花沙拉。两份鸡肉汉堡及椰汁外带,那是给罗汉与威尔森带的饭。
我照旧第一次见寡言的霍菲如此的细心。物以类聚,八臂的罗汉身边不会有轻易之辈。从霍菲对威尔森手上的缅甸红宝几句透彻的点评开始,她就已经锋芒毕露。
寡言的女人不能小觑,犹如海不扬波的深潭。潭底之物所蕴藏着的力量让人无法想象。
霍菲就是深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