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二、汹涌澎拜
郭威是再智慧不外的人。
都说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
郭威也深谙其理,所以越发谨言慎行,每天都闭门谢客,除了上朝觐见小天子,能缩在府里就绝不出门。同时他还约束府里所有下人,不行趋炎附势、仗势欺人,都给他夹着尾巴规规距距地做人。
纵然如此,小天子心里照旧不痛快!
因为军权不在手上,他心里没底!现在,郭威打了个大胜仗,在军中的威望日盛,他越发寝食难安,心里像有个爪子一样使劲挠着他。这让他焦躁不已,脾气越发急躁,一点小事都能让他大发雷霆,以至于身边服侍的太监和宫女们个个都心惊胆颤,惶遽不行终日!
这个情况有人悄悄地透露给了郭威。郭威很无奈,他知道小天子想要什么,难道小天子要他卸甲归田才气放心?答案是否认的!恐怕,只有他死了,小天子才会放心!
这个认知让郭威心沉谷底。他有妻儿老小,府中另有百十号的下人,这些人都依仗他得以生存,他怎么能卸甲归田,交出自己的生命?
另有郭家军,那些追随他赴汤蹈火的生死兄弟们,他怎么放心把郭家军交给这样一个重复无常、捉摸不透的人?
虽然不行!
他所能做的就是缄默沉静,每日坐卧不宁地上朝听令,能不说话就绝不讲话,尽量让自己在朝堂上像个隐身人。
他的那些同僚都惊讶地发现了郭威的变化。
刘志远临终前定的五位托孤大臣,史弘肇、王章、杨邠和郭威都是武将,只有苏逢吉是文官。
作为武将的史弘肇、王章、杨邠和郭威四人关系交好,前三位性格大大咧咧,都是直肠子,在朝堂上有话就说,看不顺眼就批,绝不给人留面子,包罗小天子。
小天子每日高高地坐在龙椅上俯瞰自己的臣子,包罗这四位父皇留下的托孤大臣,看着他们趾高气扬的样子就心里有火。这位年轻的掌权者外貌上对他们言听计从,心里却恨得牙痒痒。
郭威知道这位小天子镇定的面容只是一副应对他们的面具,撕下这副面具,后面一定是张狰狞厌恶的脸,就像他眼中那愈烧愈烈的怒火。
郭威曾私下实验劝说三位同僚,让他们注意约束自己的言行。
史弘肇他们却嗤笑郭威变了,变得胆小怕事,朝堂之上对小天子唯唯诺诺,不是大丈夫行径!
他们三人自认为是有功之臣,所以不以为然地继续我行我素。
在他们的认知里,老天子既然将小天子托孤给他们,那么他们必须直言觐见。虽然他们的言语稍微粗俗了些,态度稍微强硬了点,但他们的本意是好的!
他们希望自己像魏征一样,做一位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贤臣。但他们错了,小天子不是像唐太宗一样喜欢广纳谏言的开明天子!
在小天子的心里,对他们的不满日益增加,像一座随时都市发作的火山!其结果很是严重。
这一切都被冷眼旁观的苏逢吉看在眼里。他作为文官之首,经常被史弘肇这些武官打压,心里早已恨透了这些武官。
苏逢吉一直在期待一个翻身的时机。
现在,当朝最大的老板都对史弘肇他们心生不满,他知道自己的时机来了!
朝堂上风浪诡谲,符府后院里却是海不扬波。
苏逢吉离开符府后,张氏拉着我在她的屋里呆了一个时辰。
碧芙园里的老妈子和丫鬟们屏气吞声、小心翼翼地往屋子里端茶递水、送水果。
张氏拉着我的手不放,泪水泗流,喃喃自语:“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啊!”
这位望眼欲穿地盼着女儿归来的母亲,却没有盼回自己的女儿!
我心中愧疚不已!联想到自己跨越千年距离的怙恃,何尝不是望眼欲穿地盼着我回去,我鼻子一酸,眼泪大颗大颗地滴落下来。
嫣然的眼眶也红了,见状忙起身笑着嗔怪道:“娘,姐姐没回来时,你日盼夜盼,眼睛都快哭瞎了!现如今姐姐回来了,是兴奋的事!你怎么还流泪呢?”
“嫣然说的对!今天我们一家团聚,各人该兴奋!怎么又哭上了呢!”符昭信从门外进来,打趣道:“娘、妹妹,你们再哭下去,这符府都要被冲走了!”
“你这孩子,又打趣你娘!”张氏收了泪水,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信儿说的对!今天是个大喜日子!跟厨房的说,今晚给你妹妹接风,做几样你妹妹爱吃的菜!”
符昭信笑着说:“放心吧,我已命符书去厨房点菜了!都是大妹妹爱吃的菜!”
说话间,身旁已有丫鬟来服侍我们进后面的水房净面、洗漱一番。
我以不习惯为由,要求由思棋、思画给我洗漱。
我这是第一次享受这种待遇。纵然在河中城的节度使府里做巨细姐,也是我自己洗漱,只是穿衣太过庞大,需要思棋、思画她们协助,其他事务都是自己动手,人给家足。
我心里难免尴尬,只能像个木头一样坐在椅子上任由思棋她们摆布。
等我们洗漱后回到房中,却见大江叔站在房内正向符昭信禀报府中事务:“巨细姐最喜欢的潇湘竹已经购置一批,种进了花园和巨细姐住的院子里。”
“甚好!”符昭信点颔首。
大江叔见我出来,眼中一亮,上前弯腰行礼:“等巨细姐得空,可去花园瞧瞧!如果巨细姐住的院子需要栽些此外花卉,也尽管跟老奴说!”
我鼻子一酸,强忍中眼中的湿意,颔首道:“好的!得空了我一定去花园瞧瞧。其他的花卉,等思棋她们收拾好院子再说吧!”
大江叔颔首应承出了房门。
张氏满意所在颔首:“妍儿,你有什么想要的尽管跟管家说!知道你要回来,你年老部署了人手正在修整你原先住的院子,只是此时尚未修好,你就先跟嫣然住一个院子吧!”
“太好了!”嫣然笑着从身后环住我的胳膊,亲昵地说:“我正有许多话要跟姐姐说!姐姐千万别嫌我聒噪!”
“怎么会?再聒噪也是我嫡亲的妹妹啊!”我转头打趣她,捂着嘴吃吃地笑道。
“娘亲,姐姐笑话我!”嫣然撒着娇,一头扎进张氏的怀里。
“看你们姐俩!不在眼前都相互念着,在眼前就相互闹着!”张氏乐呵呵地抚摸着嫣然的头发说。
房里笑闹声不停,刚走上台阶准备撩帘进门的符彦卿愣了神。
这府里很久没有听到笑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