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我自修懒道（下）
夕阳西斜，晚霞染红了藏青的天。
紫红的湖面上，一轮昏沉的落日，徐徐地淹没在从烟月湖水平线飘散而来的水汽雾霭。
越发漆黑的夜色里，在内置的灵石源源不停地供应能源下，八根亭柱上的符文结成的“照明阵”自发运转，自行调治明暗，整个水榭亮若白昼。
“你居然会在这里睡觉？”
耳边传来清冷的女声，盖在叶苏脸上的《高一语文（必修2）国教版》突然不见。一阵耀眼的白光照下，他眼睫翻动，打开眼皮眨动了几下，惺忪的睡眼一时迷离。
模糊间，眼前一道模糊高挑的鹅黄倩影闪过。
“是你啊。”叶苏支起身体，仔细一看，披散长发的云水瑶正望着自己，微风徐徐，湿迹未干的青丝散发淡淡的清香。
“你不会睡到现在吧？”云水瑶皱下眉头，如山青黛的秀眉隐含着疑惑恼怒。
“没有，我舞了一套剑。”叶苏揉了揉眼睛。
云水瑶面色缓和，柔声道：“然后呢？”
“玩了一会儿游戏，然后如你所见，睡到现在。”叶苏转了转脖子，又伸了个懒腰。
我牺牲烟月湖大好的修炼时间给你，你就这样虚度？
云水瑶再宁静内敛，也无法容忍他的好逸恶劳。心里窝火，紧抿着嘴唇，冷冷道：“就这样，你还要赢赵凯？就这样，你还想知道‘他们’是谁？”
迎着来自学霸的瞪视和质问，叶苏能洞察到她的怒火，自然也明白怒从何来。
他一本接一当地把书放回包里，轻松无忧道：“要知道他们是谁，才好走下一步。但搪塞赵凯，绰绰有余。”
太自信了，到底是什么给的自信，是我给的增气丹吗？
云水瑶萌生了忏悔，既忏悔赠送增气丹，助长了叶苏不切实际的勇气，也开始怀疑用在他身上究竟值不值。
“这些话你不用跟我说，三天后自会分晓，只希望那时候你还笑的出来。”
她叹了口气，内心五味杂陈，已然没了一路上的美意情，将手里提着的包裹随便弃捐。
“你带了饭菜？”
已往了一下午，叶苏真感受到饿，道：“给我带的？”
“中午用饭的时候，我听曼曼说，你在这里修炼，想着你会呆到晚上。”
云水瑶顾及陈雪素的情面，压下胸中的火气，自嘲道：“虽然可以点餐无人机配送，但花的钱不少，食堂又离这儿远，要翻一座红土林，所以都要来，顺便给你带点吃的。只是没想到，你竟会这么懒散，大好的时机……”
叶苏似有意似无意地打断她的说教，指了指快餐边上的保温盒，“她托你带的？”
“曼曼有要事，来不了。”
云水瑶解释完，又接着未完的话讲：“就算三天时间，认真修炼最后照旧追不上，但起码尽力了，不留遗憾，输得也未必多惨……”
叶苏摸了摸铝制金属外貌，明显清洗过，打开一个个看过，道：“还算洁净，她洗的？”
见鸡同鸭讲，云水谣叹了口气：“说起这个，今天你遇到她，纯属巧合。你不要有什么念想，她不是一般人，你最好不要跟她有任何的联系。”
“也就是说，饭盒不是她洗的？”叶苏关上盒子。
为什么他的偏重点总是纷歧样。
云水瑶被他的脑回路击得眼角一动，红唇紧抿，忍着呼出一口气，把之前运气吸得手里的语文教材递了回去，细声细语道：“我走了，你好自为之，至于三天以后是输是赢，且看你自己。”
“两荤两素。”
叶苏收拾完毕，饥肠辘辘的自己从一次性餐具包里抽出筷子。
“不用了，吃完我就回去，这个好地方，照旧物归原主吧。”
“回去？”
云水瑶正转身离开，闻言停滞，不敢置信地看见叶苏夹一口的菜咀嚼，然后没心没肺道：“味道很一般。”
“才一个下午，你就这么回去？”云水瑶板着脸，眼里闪烁着凌厉的光。
“米也很硬，不是灵田产的稻米。”
叶苏浅尝了一口，咀嚼着抬头，喉咙蠕动咽下口饭，道：“修炼够了，自然回去。”
“修炼够了？”
云水瑶脸上阴晴不定，双拳紧攥，质问道：“什么叫‘修炼够了’！”
“够了就是度，过了就是累。”叶苏端起饭盒，就着一般的菜狼吞虎咽。
然而，云水瑶已经理想出说这句话时是何等的满不在乎。
“什么够了，什么累了，开什么玩笑！你这句话简直在侮辱修真者，侮辱修道。你没有志向，你也没有坚韧，你……你……”
她气得顾不上端庄，生机道：“哪里来的什么累，你只是找借口，你这就是懒。”
叶苏放下饭盒，看着云水瑶气鼓鼓的凶相，听着她较真严厉的措词，像，更像了，这副对求道修仙的敬畏认真的样子，更像自己的道侣。
关于她的影象，随元神封印在星辰之中，只有零星的画面，跟模糊的轮廓。
而这一幕，又何其相似。他依然是那句回覆：“修真自然会累，累了就该休息，这合乎道。”
“你……你简直无可救药！”
云水瑶满腔的怨愤在一句话的刺激下，如同装满怒气的气球被戳破，爆炸开来。
银牙紧咬，宛若激怒的雌狮，步步紧逼，横眉怒视，喝道：“永生之道漫漫无边，何来够了累了一说。要是如此，你又修什么道！”
“你知道修炼大道有多困难吗，忍耐，努力，辛酸，苦修，甚至要在瓶颈蒙受无法突破的绝望中坚贞地冲刺，却依旧终生止步，无法更进一步，这种痛苦，你却说什么修炼够了？”
“你没有资格修炼。真正的修真者，怎么能说出这样不知轻重的话！”
“你们修的道，是什么道？”叶苏言辞凿凿，仿如真知。“你可知，天道如我这般懒。”
云水瑶紧张异常，脸色赤红，“你……你……你敢诋毁天道，你不要命了！”
天道？没有我胜旧天半招，又怎么会有这新天。
“自昔人生何其乐，偷得浮生半日闲，如果能够偷懒，何须选择忙碌。修真路苦，求得永生，不外是用更长的时间，做自己想做的事。”
叶苏绝不忌惮，摊摊手，道：“没有事做，便一边修炼，一边想事，找到了事就做，找不到便无所事事。总之，懒是一辈子的事，勤快只是一时，要说是懒，那即是懒道吧。”
“你这些歪理，不必跟我说。我不与你争，只希望你不要忏悔而已。”
云水瑶不再多看叶苏一眼，厌弃地扭过头，道：“你走吧，既然不修炼，就赶忙吃完离开。”
“我吃完就走，不故障你，所以请开始你的修炼。”
叶苏抬抬手，做了个请的手势，认真道：“也让我亲自体会，向你学习看齐。”
陈雪素那样的人物，她的弟弟怎会如此？
云水瑶泄了气，失望透顶，拂衣走远，凝望在月光照下如云漂浮的雾霭，怒火稍熄，面若寒霜。
那就让他见识修真到底是什么样子，让他认清现实。
“哼。”她冷哼一声，不作回覆。
隔着偌大的空间，坐在叶苏的劈面，打坐吐纳，一气呵成，瞬间入定，之前紧绷严肃的脸色，在一呼一吸间恢复平静，坐而忘忧，扫除心斋，足见她蕙质兰心，天资聪慧。
叶苏吃着半温半凉的饭菜，同时祭入迷识，探查云水瑶的修炼。
从她的身上，瞬即留意到气息中隐约的不稳，跟自己被游戏折磨得动气差异，那是潜藏在心底的一股魔障，如若不加以妥善的引导，可能会成为她今后的心魔。
他开玩笑道：“穿牛仔裤盘腿，不勒吗？”
云水瑶庄严的脸上，突然眉间一拧，她运转真经，连忙调息，幽幽道：“你话真多。”
“另有不少，你可要听？”
“吃你的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