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3 爱的方式

　　容茵不知道这件事花正茂是怎么处置惩罚的，总之，之后她再也没有见过花正芮，厥后听说华正茂将花正芮送到军中去了。

　　这件事便悄无声音地已往了，容茵的闺誉得以保全。容茵不知道如何谢谢花正茂，想着他要加入会试了，便用新学的蜀绣绣法绣了这个笔袋，亲自送给了他。

　　“娘娘！”容茵还陶醉在回忆里，听到花正茂的声音倏然回过神来。

　　“娘娘还记得您送微臣这个笔袋的时候说过的话吗？”

　　“记得，自然记得。”

　　容茵将笔袋递到花正茂的面前，再次说着那时的祝福，“茂表哥，我绣了一个笔袋，预祝表哥金榜题名！”

　　花正茂恭谨地收了，小心翼翼地放进绣袋里，凝视着容茵，很认真地说：“娘娘，不止这些话。那时候微臣还问娘娘，今后茂表哥有没有资格做娘娘的朋友。”

　　“我们自然是朋友，一辈子的朋友，容茵永远不会忘记的朋友。”容茵也回忆起了其时的情形，自然而然重复着那时的话。

　　这些话再次说出口，容茵竟然有恍如隔世之感，容茵觉得历经了一番沧桑，蓦然回首，发现故人在侧，让人感应温暖，如同三月的暖风拂过心头。

　　二人再次陷入缄默沉静。

　　容茵想着花正茂儒雅端方，克己内敛，此来定不会是为了跟自己叙旧的，要叙旧早在一回京的时候便来了，难道是遇到了什么难事？好歹自己照旧个皇后，或许能帮衬一二吧。

　　不外，容茵认识的他是有血清高孤苦的，想来这样的人越举事开口吧。

　　“茂表哥，既然我们是朋友，你有话不妨直言，眼下我照旧皇后，若是有事，或许能帮上一二。”

　　“娘娘，微臣确是有事相求，此事只有娘娘能资助微臣！”花正茂殷切地看着容茵。

　　容茵一怔有些意外，“哦？说来听听。”

　　“娘娘，自九年前一别，微臣再也没有见过娘娘，这期间微臣外放回京，娶妻生子，人生似乎很是顺畅——”花正茂顿住了，眼光投向远方，似乎陷入无限的怀想。

　　容茵转头看他，见他眼神渺远，神情憧憬，让人不忍打扰，便只静静地期待着。

　　良久，花正茂才又开口说话，“其实，微臣在结婚前有自己心仪的女子。”

　　“啊？”

　　容茵很受惊，她知道花正茂跟夫人相敬如宾，恩爱有加，没想到此时竟然听他如此说。

　　“那，茂表哥是想要赢回这个女子吗？这个女子还没有嫁人吗？那表嫂要怎么办？照旧你是想要纳她为妾？”

　　容茵一下问了许多几何的问题，花正茂拉回视线看着容茵，他很是惊讶她有如此富厚的想象力，她的心里眨眼的功夫已经编写了许多的故事。

　　“娘娘，微臣不敢，微臣只是想告诉娘娘一个故事。”

　　他跑到桃林来专程告诉自己他的过往故事，容茵心中不解，一时反映不外来，愣愣地“哦”了一声，随即又回过神来说，“茂表哥请讲，我洗耳恭听。”

　　“娘娘，那个女子是世间最美好的存在，但是微臣从来没有想过要求娶于她。”

　　“恩。有情人能成眷属并不容茵，其实，成了眷属能相守到老也不容易。”容茵不无感伤。

　　花正茂知她此言有感而发，不想她陷入先前的伤怀之中，便接着说：“娘娘，那女子并不知道微臣的心，微臣只是悄悄心悦于她而已。

　　“正如娘娘所说的，有情人未必能成眷属，婚姻是两个家族的事情，并不完全是两小我私家的事情。女子嫁给男子，许多时候是嫁给了一个家族，她要整日活在后院里，要整日伺候婆母。是以，微臣自小便明白，自己的夫人定要母亲欢喜才好。

　　“若是我掉臂母亲的意思，强娶她进门，一个不见喜于婆母的媳妇，于她是灾难，于我母亲也是不幸，令她掉进这样的处境里，我于心不忍。”

　　花正茂凝视着容茵，容茵被他的话又一次惊到了，她没有想到，一个男人可以这样隐忍，不是说“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求之不得，辗转反侧”吗？为何到了他这里却是“于心不忍”，这样于那女子而言到底是幸，照旧不幸？

　　“娘娘，你不用觉得奇怪。一个可预见的灾难，‘放手’，让她免于这场灾难，即是微臣爱她的方式。”

　　“茂表哥选择放手，那她现如今幸福吗？”

　　花正茂略顿了顿，看着容茵说：“微臣不知，其实幸不幸福仅一念之间。”

　　容茵觉得他不是随便就跟人讲自己心事的人，他在她的印象中如同远山水墨画，朦胧而幽远，你可以欣赏却永远走不进他的内心。

　　如今，他却来跟自己说了青葱年少的一段心事，话里还大有深意，容茵有些不安，深深地看着花正茂，她从他的眼睛里看到的是一片赤诚和期望。

　　容茵自嘲一笑，想什么呢？茂表哥定是为了姑母在家信中对他的嘱托。

　　“茂表哥今日是特意来劝慰我的吗？看来皇后失宠，皇上厌弃皇后的事已经传遍京城了吧。”容茵嘴角笑酿成了苦涩。

　　“娘娘，皇上对您不是宠，是爱，这纷歧样，娘娘万不行太过颓丧。”

　　“爱？”

　　容茵看着面前的这株桃树，幽幽地叹息，“是啊，以前是，如今那爱已经如同这桃林一般，落尽了富贵，只剩下一些光秃秃的枝丫了。”

　　她伸手抚过一根枝丫上凹凸不平的结节，继续说，“原来，春华秋实的背后全是伤痕。”

　　“娘娘，这些不是伤痕，是生命的痕迹，或者叫做证据，是这棵树拼劲了全部的努力绽放的证据，眼下富贵落尽，并非无情，而是隆冬将至，春华秋实如何能经得住酷寒相逼，只有落尽，以待春回，这即是树对花爱的方式吧。”

　　“可是，来年即便再次开放，已经不是昨日之花了。”

　　“娘娘说的是，自然不是昨日之花。其实，不光花，人亦如此，昨日跟今日差异，今日跟明日差异，每一天，每一年都是一个纷歧样的自己，但你照旧你，就像花再开，照旧桃花。”

　　容茵有些被花正茂绕糊涂了，一时怔怔然，没有说话。

　　“娘娘，微臣今日斗胆用朋友的身份，就是想告诉娘娘，微臣爱她的方式是‘放手’，皇上敬服娘娘的方式即是‘冷落’。朝廷如同江中行舟，皇上是掌舵之人，所谓‘无风三尺浪’，这舟要想行得平稳，船上的人必须跟皇上一条心。”

　　“这些我知道，后宫即是这艘船的帆，顺时扬，逆时落，息息相关，若掌握欠好，恐有停船覆舟之险。”

　　容茵语气淡淡地，最后却说：“至于这是不是皇上爱的方式，我心里明白。”

　　花正茂看着容茵，眼里充满担忧，一时竟不知再说些什么，显然她的心中芥蒂依然。

　　思忖事后换了一种说辞：“娘娘，人这一生并不仅仅为了恋爱，娘娘另有享国公府，为了亲人，人一样要好好善待自己。”

　　容茵看看他，脑中竟然泛起“唠叨”一词，一时觉得这个词放到他身上有些可笑，不禁勾唇笑了下。

　　“我明白，谢谢茂表哥跟我说这些，你说的我听进去了。茂表哥请放心，我没事，转头也告诉表祖母和姑母，请她们放心。”

　　花正茂知道皇后这是不计划再谈下去了，便敬重地施礼，却行几步复又抬头深深看了她一眼，道：“无论如何，娘娘并不孑立，微臣定然是娘娘的后援。”

　　花正茂说完这才转身离开，容茵看着他的背影陷入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