厅堂里。
容方军拄着手杖来回渡步,时不时看向门外,内心情绪庞大无言。
前几天接到姚广电话,听到容知和之前那家人另有联系时,他其实是慌的,究竟容宪安他们的态度摆在眼前,容知和他们不亲很正常。
但究竟容知才是他们容家的孩子,都是一家人,总不能分了出去。
容宪安拉不下这个脸来让容知回家,只能他这个老头子来倚个老了。
正想着,就见一道玄色身影从远处走来。
少年低垂着眉目,眼尾染倦,懒懒散散的,身形比同年男生要瘦弱些,看着略显单薄。
“三儿。”容方军激动的唤了声。
容知抬眸,悦目的狐狸眼弯起一道细小弧度,几步上前来搀扶老人家,“身体恰好就在这吹风?”
容方军被她说的气势弱了弱,笑道:“有你那药和香在,爷爷好着呢,不怕。”
“是药三分毒。”容知扶着容方军到厅堂里坐下,四周窗户合上,屋内萦绕着渺渺淡香。
容方军点颔首,心里慰贴极了。
“这次让你回来,是想和你说件事,”他让路召拿来一份文件,“这是公司的聘用书,你看看要是合适的话就签了,有空就去公司报道。”
容其绰在容家长大,从小学的就是治理,更是早早就进公司熟悉情况,容知虽然晚了点,却也正好是进公司实习的年纪。
容知垂眸看向那份白底黑字的条约,淡声问:“容梦也进公司吗?”
“怎么会,”容方军不知道她哪来的这种想法,“梦梦她是女孩子,以后嫁出去自然有容家为她备好妆奁,公司的话,交给你哥和你就够了。”
而且以容家的职位,容梦以后嫁的人肯定门当户对,更有容家撑腰,日子不会惆怅的。
虽然现在没有重男轻女的想法,但像容家这样的权门,确实是将男生看得比女生重些。
容知懂了,她笑了下,“爷爷,我刚回来,对京城花样不熟悉,也没学过治理,进公司的事先算了吧。”
她说了句大实话。
容方军闻言,语重心长的劝道:“三儿啊,这公司治理可以慢慢学,现在让你进公司,是想让你先熟悉情况,事情的事以后再谈。”
“爷爷,”容知慢条斯理道:“公司有容其绰就够了,一山不容二虎,没须要再把我放进去。”
更况且,她不是真的男生,何须去和容其绰争一个容家。
容方军却误会了,他抿了抿唇,叹息道,“你是不是还在怪你妈和你爸?你妈她当年挺苦的,也不是故意不要你,早些年也为你哭过闹过...”
就是因为抱有的期望太高,在得知容知和自己想象中差入太大,才会那么失望。
可应曼没有想过,她当年照旧个婴儿,能懂什么?
她刚出生就被当成一场算计里的目标被抱走,隆冬腊月里,如果不是何颂之捡到她,她早在十八年前就死了。
她没资格指责应曼,孩子被偷不是应曼的错;反过来,应曼也没资格说她的不是,她从未在她身边尽过一个身为母亲的责任。
“...我让你妈来给你道个歉,三儿,搬回城西别墅吧。”
容知眨了眨眼,右手惯性的抚上左手冷沉的檀木佛手串,“我已经和老师商量好了,这个学期先住宿舍。”
手串被她体温暖的温热,她转着转着,冷燥的情绪一点点抚平。
“那就是不回去了?”容方军沉声。
容知嗯声:“暂时,没事,宿舍很好。”
“宿舍哪里有家好,你啊,就是和你奶奶一个性子的,倔。”容方军到底是心软,舍不得逼她,便拍了拍她的大腿发发脾气。
容知没作声。
容方军就呼出口气,“唉,等你什么时候想回了再回去吧,房间都给你留着,公司的话,你暂时随着白先生学,能学几多学几多,等过年的年宴上,再商量你进公司的事。”
见容方军暂且弃捐了让她进容氏的想法,容知敛眉勾唇,应了一声,继而想起一件事,眯起眸子,问:“爷爷从哪认识的白老师?”
容方军:“啊?你说白先生,是那天路召出门,撞见了躺在咱们门外的白先生。”
“我看他满身挺脏,气质面相却好得很,瞧着不像普通孩子,问过才知道家里出了事被赶出来,无家可归了,我看他可怜,就收留了他。”
后面不用容方军说容知也能猜到。
柏宿仗着自己无依无靠,捏造个可怜身份赖在容家,容方军看他有几分学识,就让他来教她了。
容知舔了舔唇角,眸底划过一抹戏谑。
那男人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盘。
陪容方军吃了午饭,容知告辞离开去医院。
病房里。
容风眠在病床边写作业,听到声响转头,“姐你来了。”
容知从兜里摸出颗糖随手扔已往,容风眠忙伸手接住。
“回去休息。”她说。
容风眠周末有空都在何颂之病房里陪护,他现在刚上高中,课业辛苦,容知不想让他那么累。
容风眠将糖放进衣袋里,笑:“好,那姐我先回去了。”
“嗯。”
临走前,容风眠提醒一句:“姐,毯子在墙边柜子里,你一会睡觉记得盖。”
容知摆了摆手。
容风眠见她听进去了,就拉开房门,正准备离开,结果一迈步就撞到了人。
“啊...”他眯着眼抬头,继而惊奇道:“宿哥?”
原谅他被容佳则给带歪了,也随着喊起了柏宿两人哥。
柏宿低下那双悦目的桃花眸,笑意清浅的问:“你哥在吗?”
容风眠连忙侧身让出位置,“在呢,刚过来,宿哥你找我哥有事?”
“有点。”柏宿颔首,视线落在他的背包上,“要回去?江故君在楼下,你搭他车回去。”
容风眠:“啊,好的,我这就下去!”
等容风眠离开后,柏宿轻手关上门。
抬眸,看向屋中少年。
她懒洋洋的窝在粉色毛绒软垫的大沙发里,单腿搭在桌面上,拿着手机正在打游戏,神情恹恹的。
阳光下,少年卷翘的羽睫在眼底投下一片阴影,皮肤白的能透明,精致的眉目拢着光,柔和得不像话。
柏宿看着看着,手又痒了。
他迈开修长双腿,几大步走到少年身前,俯身——
一根手指抵在他额头。
那双妖异的狐狸眼氤氲起薄雾,少年嗓音清冷,“挡光了。”
“小同学,”柏宿如玉的指尖勾住她的手指,嗓音降低慵懒,撩耳动听,“你又逃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