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丧事双双

　　那日，李公公宣读了一道圣旨，司徒起起没怎么听明白，只见李公公宣读完圣旨后，来跟自己说了几句话，也没怎么听得懂。司徒寄缈笑着来圆场，于是李公公便跟他笑谈起来。

　　李公公走后，众人都散了。太太很是喜欢李公公带来的几大盒子工具，用手摸个没完。

　　下午时，司徒寄缈在书房翻书，兴趣渐浓间，忽听人来传道：“皇上驾崩了！”

　　司徒寄缈作惊弓之鸟般站起来，弯腰指着前面来传话的小厮，久久不语。

　　第二日，文武百官遵先皇遗旨，令太子克日登位。太子刚刚丧父，心绪不佳，坐在皇位上听“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时，几度哽咽。

　　国丧，天下缟素。

　　大臣之家一年内不得嫁娶，不得大摆宴席，不得听音乐。

　　是以，司徒府与李府刚开始准备的子女亲事又停了下来。太太便病了。

　　这天，司徒起起去看完太太回来，便一直坐在梳妆台前发呆。

　　“你似乎真没有嫁人的命。”司徒起起喃喃道，镜子里的人儿，面容家世都为云国一等一的好，但照旧挨不外命途多舛，“现在我是活不下去了。”

　　一日一日又一日，身体的反映越来越强烈，虽还未显怀，可事到如今，嫁不了人了，自己就真的只有死路一条。

　　若是平常之家，生也就生了，大不了被人指着后脊梁骨一辈子，这样还能过。可偏偏是王侯将相家的女儿，且摊着像太太这么一个“亲娘”，那在前方等着她的，除了自杀另有什么呢？

　　太太话里话外，无非都是让她知趣，直接自行了断罢。她们这样的人家丢不起脸！

　　司徒起起起身来到长廊下，坐住了，抬头看着阴沉沉的天空，心里忍不住的泛起一阵恶心。

　　老天爷，老天爷，你为什么要这样戏弄我？！

　　细细追念白得来的九个月的小姐生活，竟然都……都错付了！当我一睁眼，发现自己在一个陌生的情况里，周围的人全是那样鲜明亮丽，个个都恍若神仙妃子，我是既惊讶又开心——这儿应该是天堂！

　　后面徐徐的知道了自己现在的身份，一直都想接受，可是我接受不了：眼睛看见的每一个地方都在提醒我，我以前没见过这些，我不是司徒起起，我叫陈园里。

　　起初，我以为是老天爷看我上辈子苦了一生，让我再重活一次，这次老天爷给了我这么好的家世。

　　其实这九个月我一点也不开心，我居然照旧想自己以前的家。

　　我也怕。

　　提心吊胆过到现在，没想到终究难逃一死。太太说，我一直病着，突然病死了，也是情理之中，不会有人起疑的，除了李太医一小我私家。

　　太太还说，夜长梦多，就今晚吧。

　　今晚司徒起起最好就死去。司徒起起心里是愿意的，只因事情已经走到尽头，无法再施。且，白过了九个月的小姐生活，也该为司徒家做些奉献。只要自己一死，那李丞相家的令郎便解脱了，可以另娶他人，不用被自己谋算陷害。也许这才是命。更况且司徒超凃老将军的门楣，自己是万万不敢玷污了。否则，自己还能算一小我私家吗？司徒起起想着，若要死的自然，即是“不小心”溺水了。

　　这样想着的时候，不知不觉竟一路到了荷池塘边，然后静静的站着。现在照旧白昼，难免人多眼杂的，这一幕便被李太医无意瞧见了，只因太太让人请了李太医已往一趟，李太医也欠好丢下太太的人跑去看看，只得急遽一瞥便随了一个丫头子继续往太太那边去。

　　从太太院里出来后，经过塘边时，李太医特意四处望了望，只见司徒起起已经不在了。没有什么异常的景象。

　　黄昏时分，李太医去了司徒起起的碧山苑，因丫鬟需得进去禀报一声，方能通行无碍。他便站在原处瞧着远处的夕阳。

　　丫鬟去了那许久，方出来对李太医道：“我们小姐出去了，还没回来。”

　　“可知去哪儿了？”

　　“去瞧太太了。”

　　李太医点颔首，转身便走。他已经嗅到了危险的气息。

　　半夜里，司徒贵寓上下下都被司徒起起不小心落水的事情给喧华醒。也不知他们的小姐是怎么了，这都第三次落水了？

　　府里各人都在议论纷纷。司徒起起被人捞起来时，怎么拍打都不醒，已经没有任何反映了。太太闻言赶来，大哭不止，照旧甄姨娘派人连忙叫李太医去。幸而李太医那时并未入睡，正在翻看医书。

　　一个年轻力壮的丫鬟将司徒起起刚刚背到房中，各人就只见李太医急遽跑过来了，这会儿他也顾不得避嫌，直接上手探伤。

　　过了许久，李太医方慢慢转身，看着太太道：“司徒小姐——殁了！”

　　当下众人的悲喜另有什么重要的？

　　……

　　太太连夜哭着写了一封信，让人快马加鞭，寄向远方——漠北。

　　漠北战事正紧。

　　李太医遵先皇之命为医司徒起起而来，今司徒起起已殁，第二日便回宫了。司徒府送他好些工具，都被他婉拒了。

　　司徒府停丧七日。

　　第八日，太太没有想到，自己竟然会一大早就收到老爷的回信。太太看了信后，上上下下审察了送信的人一番，方道：“你真的能把死人也救活么？”怎么看，这都只是一个再平常不外的人，他身着布衣，连府里的下人也比不了。可是老爷却在信中说，此人有通天之本事。

　　“你怎么不回我的话？”太太见他杵在那里不答，语音微怒。旁边的司徒寄缈一干人，道：“先生远道而来，自是辛苦了。太太，这也不打紧，无妨让先生去试一试，若先生真有此本事，也未可知。”太太招招手，道：“这也而已，希望先生快些医治，别延长了起儿的下葬。我看先生这身大红衣裳，实在碍眼，就不随着你们去了。”这人从开始到现在一言未发，别是个哑巴罢？

　　府里众人，全是洁白的丧服，只有送信这个男人竟穿了一身的大红衣裳来。

　　“我着红衣裳救人，太太着白衣裳葬女。”这个送信的男人突然笑了，“我不多说什么，但望列位遵守上将军的话便行。救活小姐后，我会带她走。”

　　众人都以他不行，只因是老爷让来的，便都随口应下了，为的是走个历程。心中都想，老爷打仗打糊涂了吗？竟然信此人的话。敢问这世上若有能起死回生的人，阎王岂不得被气死？老爷啊老爷，你爱女心切，也不够至于如此荒唐行事！

　　当下除了太太仍然眼睛红红的在治丧事，她这儿看几眼，那里说几句，其余人都随在司徒寄缈和送信人的身后往司徒起起的棺木走来。

　　到了，只见棺木已经被全盖上，司徒寄缈令人重又打开，转身道：“闲杂人等都下去罢，没有付托，一个都不许进来。”

　　于是众人全部退下去，在外面候着，只留了司徒寄缈与送信的那个男人。

　　“父亲多年在漠北打仗，都是我管家，先生，不瞒你说，我并不信谁会有什么起死回生术，你要只是想假借此事，一睹姐姐的芳容，便看两眼就走罢，我只能把面子给到这儿了。”司徒寄缈道。从他幼时起，姐姐的美貌便流传在外，每一年，每一年，都有种种男人找种种借口想来一睹芳容，虽没几个乐成看到姐姐的，但他们仍然乐此不彼——贪色极矣！

　　但这个送信的男人是真有点本事，竟然从父亲处着手，姐姐都死了，他也要寻到时机来。若不是碍着父亲的面，司徒寄缈真想狠狠的打这个男人一顿！

　　只见这个男人一直看着棺木里的姐姐，司徒寄缈眉头越皱越深。突然，不知道怎么的，头也越来越晕，越来越沉，司徒寄缈徐徐的倒在地上，想喊人来，嗓子里却发不出任何声音。他发现自己的意识越来越模糊了，什么都看不清，什么都听不见。

　　突然犹如一道晴天霹雳直直的打在脑海里炸开，司徒寄缈一下子清醒过来，他正要开口喊人，却被眼前的这一幕场景给惊呆了：

　　姐姐脸色雪白的从棺木里站起来了，她睁着眼睛，与送信的那个男人四目相对良久，然后看向了自己。

　　司徒寄缈这时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惊恐了，他疯一样的往外面跑去，大叫大叫：“来人啊！来人啊！诈尸了！我姐姐诈尸了！她站起来了……”

　　“你是谁？”在停放棺木的大厅里面，司徒起起正在棺木里站着。

　　她看着身上是大红衣裳的陌生男人问道。

　　“你是谁？”身着红衣裳的男人微微惊奇，反问道。

　　司徒起起闻言，低头看了看自己，良久方道：“我是——小姐！”说完眼泪滚下来。

　　“司徒起起是我的妻。”

　　司徒起起愣了愣，从棺木里爬出来，横着衣袖一把抹去泪水，道：“你就是李复知？我这是又活过来了吗？”

　　“嗯，你活过来了。但我不是李丞相的儿子李复知，我姓白，叫白捉里。怙恃只务农而已，很久很久以前便亡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