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苏府疑云
玉荷被吓得直往后缩，晚娘倒是镇定依旧。
眼神在苏莹莹的唇上定格，抬手向前……苏莹莹下意识往退却了一步。
晚娘继续走近，将手探至她唇边。大拇指稍稍用力，在唇瓣上抹了抹，谁料……拿开时，指腹上白白一片。
“殿下，这……”
“我若是你，在未知对方全貌的前提下，贸然使出‘苦肉计’后，万不会再用‘无中生有’这一招。”晚娘捻着那白色脂粉，兀自说道。
“……而是将计就计，使一招‘釜底抽薪’，恐怕越发巧妙吧。”她继续说。
苏莹莹的双手哆嗦着，刚刚的狠厉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惊恐不安的柔弱之态。
如今这局面……并非她所预见的。
高婉晴……似乎变得和从前不太一样了。
从前单纯任性，是养刁了的性子，养蠢了的脑子。如今怎的变得这般聪慧机敏，雷厉流行了？
到底是哪里出了错？！
明明……明明那日，她在自己劝说下登上爬梯，而她早在梯子上做了手脚。当她爬到最顶端时，梯子恰巧断裂，她便被狠狠摔在地上，砸晕在地……
谁知没等到“向阳公主失事”，却等来了“公主回宫省亲”的消息。厉哥哥也同她一道回宫，她便心心念念想乘隙多看他一眼，就借探望姑姑之名进了宫……
谁曾想落入湖中，厉哥哥不光没来救她，还让她看到了他们伉俪和气的一幕，实在是蚀骨戳心！
……
“这是出什么事了？”
此时，一道老成嘹亮的嗓音由远及近，自门口传来。
有一人身着绯红仙鹤图腾的官服，四十岁的样子，头戴乌纱帽，举步而入。
晚娘循声看去，想来这领头之人即是刑部尚书，苏虞苏尚书。苏莹莹的父亲，亦是父皇较为器重的老臣之一。
他身后还随着数人，那些人羽扇纶巾，皆作文士妆扮。
突然她被人群中的一人吸引住眼神。并非他外貌有多出众，而是晚娘看他似曾相识，好生面熟！
她想了想，这才惊觉此人……正是杜家扬州瓷器铺里的一名账房先生！
每当年末理账之时，全国各店肆的掌柜、账房先生都市来到杜府书房，汇报一年的账目，以供大东家查阅。
她就曾在杜府见过他频频，若是没有记错，他应该姓李。
“李先生怎么会在此处？”晚娘疑惑暗忖。
正在她盯着那人沉思时，苏虞走上前盖住了她的视线，口中敬重道：“原是公主殿下！老臣公务缠身，有失远迎，实在是失礼了。”
“苏尚书政务繁忙，辛苦了。”晚娘示意性地一笑，看了眼苏莹莹的身影。在苏虞泛起的那一刻，苏莹莹早已退至他身后。
“本公主此次是专程来探望苏小姐的，她久病不愈，说到底照旧在宫里造成的，本公主是该来的。若是苏小姐的风寒想快些好，还需听从医嘱，少费心，少惦念才是……”晚娘隐晦地开口，相信苏小姐僧人书大人应该听得懂她的话中话。
少费心别人家的事，少惦念别人家的良人。
“真是让殿下费心了！”苏虞在一旁恭维着笑道。
不愧是老臣……像极了一只能恒久潜伏在暗处，突然在人转过身去，毫无预防之时，将人狠狠扑倒的笑面虎。
正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令人防不胜防。
“爹爹，你终于回来了！”苏莹莹迫不及待地开口道：“绿芽那丫头，嘴皮子太快！总爱在外胡言乱语，逞口舌之快，我已经替殿下教训过她了，不必再麻烦爹爹了。”
苏莹莹外貌上以“教训”为名，实则已透露出晚娘此次前来的“真实目的”，不外苏虞听闻，脸上并未有多大起伏，只是嘴角笑意勾的更深了些。
“如此……甚好。殿下，往后若府中丫鬟有那边对殿下不敬，还请告之老臣，老臣定不会轻饶！”
“苏尚书是朝廷一代老臣，资历深厚，乃我父皇的左膀右臂，平日心系朝堂大事，这些府内的琐碎杂事怎美意思劳烦你呢？”说罢顿了顿，视察苏虞的心情，只是眉头稍皱了一下。
晚娘继续道：“苏尚书，既然事情已经解决，那我就未便叨扰了。”
“殿下，请——老臣恭送殿下回府！”苏虞单手作引路状，语气很是敬重，挑不出一丝错处。
没踱几步路，晚娘忍不住转身，朝那眼熟的文士问道——
“你叫什么名字？”
此人被吓一跳，忙跪下道：“啊！草民李儒风参见公主殿下！在下是苏大人的门生，一生志向为国效力，有幸得苏大人不弃，愿意重用在下！”
“李……儒风……”晚娘低喃。
就是他了。当年爹爹贵寓的账房先生就叫这个名！
心中不由疑窦丛生，有一个很欠好的念头浮出脑海。
这个苏府……外貌看似海不扬波，内里却暗流涌动，每小我私家都心怀叵测，深藏着鲜为人知的疑云。
……
出了苏府，晚娘撤去马车，想路上走走，转换一下心情。
从前爹爹做生意一向以“诚”为先，此种出卖家国情义的行径，是为杜家所不耻的！
前些日子，晚娘还知道了爹爹被陛下治罪的直接性证据，即是那与敌国互通款曲的书信！
原本她就百思不得其解，爹爹绝不会做出通敌卖国之事，更不会与敌国有书信来往……
故此，这书信必有蹊跷！
不外，那些书信属于此案的秘密要件，还在大理寺的案籍库里存着。她需得谋划谋划，找准时机进去，好悦目看那些书信。
到底是何人在仿造爹爹的字迹？！
由此她便开始怀疑……杜家有幕后黑手派出的特工，能时刻偷取情报，将书信轻而易举地混淆在运往西域的货物中。
晚娘边走边想——
“爹爹就是对手下人太过信任，从未怀疑！那李儒风掌握账房要事，若是想做手脚，不是轻而易举吗？”
越想越差池劲。
“杜家倒后，他怎能这么快与京都的刑部尚书攀上关系？这么快被他看中，成为其下门生？此人形迹太过可疑，我可从他身上入手，或许另有线索……”
此时……山间云雾退散，太阳从远处山峰处露了出来。
抬望眼，炽烈的光线直射眼前。晚娘抬手遮了遮耀眼的阳光，眯着眼看向前方。
灼烁中，忽见一人向她奔来，穿着那件她亲手缝制的灰蓝色竹纹袍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