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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传奇志之肆羽易天记

第四十四章 叱咤风云我任意闯

明传奇志之肆羽易天记 代安澄 6754 2020-10-01 18:00:00

  苏集商会老店新开的消息风行一时,不少过活艰难的小商户听说了,都揣着“看一看好就投奔”的心思来打探消息。为了解每家的业务规模和经营情况,天晴决定实地考察坐商摊铺,付惜敏他们也吵着要一道去,言称对各家各号知根知底,可以替会长把一把关。

  一直走到皮市街口,天晴终于忍不住了。

  “我们是来察看市情的,又不是来收掩护费的,你们一个一个都这么凶神恶煞干嘛?想吓死乡里乡亲啊!”

  “呃……”

  “嗯?”

  “哦。”

  “啊?”

  看着他们一个个拙劣的演出,天晴有颔首痛。

  付惜敏仗着跟她最先认识,又是她的“头号狗腿”(面上),既然要扩大营业,虽然他的织部该来分第一杯羮,这才嚷嚷着来做向导。

  可有一就有二,有二就有三,其他几部也不宁愿宁可落后,终于形成了四大天王齐来巡街的奇观。各人都希望自己的土地能壮大,本是人之常情,但看到可能划进自家的铺子就殷勤推荐、看到可能分到别部的商家就挑鼻子挑眼,那事情还要不要做了?事业还要不要搞了?

  队伍欠好带啊!

  天晴从汤家的铁器铺走出来,燥热般打开一柄折扇呼呼扇了扇,向着汤宪道:“听说汤老板的冶炉复开,似乎也不很远,我想去看看,不知可以么?”汤宪自然连连应好,命下人去车马行备了驾,几人径直往潭山上去。

  “汤老爷,监工来啦。”一管事的恰好巡完一圈到了门口,殷殷就凑了上来。

  “嗯。”汤宪也不多理会他,只忙着招呼天晴,“会长,这边走。小心脚下石头。”

  那些冶工对自家老板汤宪虽然熟知,可看到天晴却不由奇怪,一个文文弱弱的小白脸,跑来冶炉这边做什么?东家对他倒老客气。

  “会长,这就是属下新开的冶炉。地方小,规模自是不大,每天也就几十来斤生产了。”

  土泥高炉正开得红红火火。天晴看看冶铁炉旁汗如雨下鼓着风的工匠,再看看炒铁炉边拼命挥铲炒着半流体的众人,有些愣愣地问了一句:“为什么不连在一起?”

  “啊?”众人都不明所以。

  什么“连在一起”?

  “你把这两个铁炉并在一起,不就少了一道再熔化的步序咯。”天晴扇柄倒指冶铁炉,“这里开个孔,直接让铁水流出来,再弄点干泥灰浇在上面,用棍子快速搅一搅,熟铁不就来了?何须搞那么麻烦,还进进出出来回炒。”

  冶工们都一呆。

  对啊!怎么炼了这么多年铁,就没想到这点?!少了一道步序,人力、时间起码能节省一半,倘使原先一天至多出三十斤,只要这么动一动,转眼就能出六十斤了!

  “会长真是英才啊!连冶金工艺都熟通,还能有这样特殊巧思,属下简直不知该说什么才好!”汤宪惊喜之下,也和付惜敏一样拍起了马屁。

  天晴故作无谓地笑笑,心里却发虚:这哪算什么她的巧思,卢家村一直是这样炼铁的,她也不外慷他人之慨而已。

  话说穷乡僻野的卢家村,怎么技术反倒能比江南还先进了?

  一个月后。

  “就这么一张素布,几点墨水,居然敢卖十锭金子?有没有搞错啊!”苏集商聚会会议事堂里响彻着天晴的惊呼声。

  “哎……虽说会长年少颖悟,到底是穷乡僻壤长大的,见识少,就容易大惊小怪。”付惜敏等人暗想着,无不叹息。

  “会恒久在西南,故而不知,这作画的夏昶从小就是十里八乡闻名的丹青妙手,说是神童都不为过了。他墨竹师法的是王绂先生,号称‘天下第一竹’。”“正所谓‘夏郎一个竹,西凉十锭金’,这么一幅画,王侯将相用抢都买不到,朝鲜、日本、暹罗诸国等悬金争购呢。”陆学舟、汤宪两人一唱一和,竞相夸奖着眼前这幅绢素的珍贵。

  展销名家字画玉石古玩的琳宝斋老板最近找上门来,体现对苏集的四部生意尤其盐茶买卖有兴趣,为此特地拿了这幅夏昶墨竹来供沈令郎“品鉴”,会长可别乡巴佬不识货,一转头给扔掉了。

  “啥啥?一个竹,十锭金。”天晴的注意力却完全跑偏,“那如果他画两个竹,就变二十金了?”

  这到底是卖画照旧卖菜?艺术这玩意儿,也太玄妙了吧!

  “不就是画画么?我也会!画得还比他庞大呢~要这都能卖十金,我画的怎么也要翻番了!”

  “会长,画的优劣又不在笔墨多寡,山水还考究个留白、余玉呢。夏令郎聊聊几笔卖十金,行家买的不是他的墨水,却是他的才气了。这种事,不必羡慕,也羡慕不来的。”崔玉棠笑笑道。

  他和付惜敏几个有点差异,到东到西都爱说实在话。虽然天晴心里还挺喜欢老崔这份险些和现世格格不入的正直,但每到这种时候,她就特别想扁他。

  说我没才气?我偏靠才气发个财给你看看!

  “帮我准备文房四宝、石色水色颜料各式。今天我要闭关一整天,没有大事别来打扰。”

  这一天,天随人愿,没有大事,翌日众人应召再度聚集一堂,观摩天晴闭关的结果。

  只见她挥手轻扬,一张熟宣飘然落在几人面前,竟是一张仕女图。旁边“震同布庄最新衣样”几个字清劲飒爽。画中女子着一件竹青色圆领小袄,一袭秋香色花绫马面裙,望向面前月桂迎风而立,翩然欲仙,笔工虽称不上十分细腻,可胜在形意优美,神韵栩栩。

  付惜敏赞叹数声,明知故问:“莫非——这是会长的墨宝?”

  “会长果真是才气过人,只不外,只不外……”崔玉棠见沈智有此长技,心中佩服,可此作有意境而无风骨,又是女子人像,别说能像夏昶的墨竹一样卖到十金,恐怕卖半金都很难了。

  天晴看出他的心思,意味深长摇了摇食指:“这画不值钱,却能生钱。它叫做‘宣传画’,拿着去印坊,开板拓印,复个几百份出来,在城内街道广为派发,出来买菜的仆妇、走过路过的仆人手里都塞一份,他们见了新奇,肯定会带回府里。如今正是踏春季,那些深宅里的太太小姐们看了,心觉有趣,还能不来你的布庄走走买买?”

  “有原理啊。”陆学舟不甘再落人后,当先拍马赞道,“这画中仕女容貌娇艳,被绿树红带一衬,更观之可爱。寻凡人见了,肯定会欢喜,自然都要收藏回家的。沈会长亲自挥毫为付老板造势揽客,老付真有面子啊!”

  “哈哈自然自然!此画只应天上有,人间何曾一回见?会长疾锋劲笔,挥洒写意,这幅人像,曼妙姝丽一如仙女下凡,会长一气作成,真真神来之笔~”

  被陆付二人一吹嘘,天晴倒有些忐忑了。“我本意不是画人,是不是不小心把人画太美了?这样会抢了衣服的风头吧……”都怪模特是花姣,想画得丑一点都不容易。

  “诶?会长多虑了,所谓人靠衣装佛靠金装,这画中女子何以如此感人?九成九都是因为这件衣衫嘛!会长说的一点不错!那些太太小姐,一看到这幅、那个啥宣传画,一定倾然心折,只道穿上了这衫子,就能美丽整天仙娘娘~这衣样子还愁不大卖特卖么?哈哈——”汤宪也赞了两声。

  努力被人肯定,天晴开心又自得,向付惜敏道:“那到时付老板布庄大卖,不要忘了我挥汗泼墨的辛苦就好啦!这个~”贼贼一笑,朝他捻动手指。

  付惜敏轩眉笑道:“还等会长开口?那是虽然的啊!”

  ……

  天晴的战略很快落实,付惜敏的两家绣坊、三家布庄,均在堂内放了彩墨宣传画单,方便客人选样,外带也接待。此外只要是商会旗下所属四部的店肆商号,都有新季衣样画册摆放陈列,供往来者翻看。

  原来吃穿用不分居,苏州府又历来是大明的商业高地,连京中的王侯将相也多有在此置产的,此时承平已久,消费水准本就不低,加上另有天晴尽力宣介的会员专享优惠——惠顾了布庄绣坊,七日内又买过金部铺子的铁锅铁器等铸具,即自动成为苏集贵宾会员,一月之内,凭交易纪录可享受米部粮油酱醋相应折扣,买得越多折得越多。诸如此类,优惠多多……这样原先可买可不买的,就变得非买不行;原先买上一二就够,总要趁着自制再多买它个五六七八。一旦有人开了头,街坊四邻看在眼里,要么好玩要么跟风,也都上赶着要试试这“会员制”的利益,口口相传间,客源更是愈发壮大。

  天晴本着“没有市场就开拓市场,没有需求就煽动需求”的原则,营销产物一时风靡全城。

  付惜敏眉花眼笑,来向天晴报喜,说宣传画上女子穿的那匹花绫和同款棉布都连日脱销,另有外省的同行来取经,织染工们赶工都来不及制,带得其他布料生意也大好。天晴则暗叹,要不是士聪千叮万嘱不要滋扰科技的正常生长,给你们造台蒸汽织布机加加速都可以啊!

  唯有陆学舟父子见几部生意都做得兴隆,自家药材铺却沾不了几多光——究竟时人大多忌疾讳医,优惠力度再大,也不会买了药材存在家等发霉,就是补药也要看时令卖,心里难免不大受用。

  “呐~别说我当会长的偏心,这一罐,叫做玉容雪肤膏,这一份,是我钻研多年的秘方,你照做一批出来,放几小罐在付家的铺子,给什么路过的婆子娘子、惠顾的小姐太太试用。如果她们喜欢,就让她们到天心药铺买。”天晴深知一碗水须得端平的原理,转头就拿出了自己的压箱之宝。

  陆竞打开一闻,果真异香扑鼻,闻之欲醉。再往左手背上一抹,肌肤瞬间水润晶莹,连汗毛孔都被盖没了,伸出右手一比,真是判若两人。

  “神奇!神奇!会长还研制女人用的水粉吗?!”陆竞目瞪狗呆。

  “再教你一招。你呢把我给你的这罐,捎去送给那位江南名艳严霏轻。以后就可以说,这是大美人严霏轻的专用水粉,只要敷抹上,就能夺魄勾魂,让男子倾心不已。未婚的一见钟情,已婚的死心塌地,更不愁那些大太太姨太太的不买啦!”

  “可、可这算是骗人吧?”

  你现在这么有商业操守了?又不是没骗过!天晴收起瞪眼,咳了两声道:“也不算吧~只要严女人收下,那总会用,只要用过,你就没乱作广告呀!这雪肤膏真的好用,不仅美容,还能养颜,她但凡试过一次,一定喜欢的~”

  想到能讨严霏轻喜欢,陆竞自然兴奋,花痴一样傻笑着嗯了两声,转念又道:“送她做礼物是不错,但霏轻女人究竟青楼女子,传扬出去,那些个小姐太太的,不会乐意用她的水粉吧……”

  “你傻啊,霏轻女人美貌绝伦,才名卓著,是江南所有男子的梦中情人。就算那些良家妇嘴上说着轻贱看不起,心里怎会一点不羡慕嫉妒?每每自我慰藉,唯一胜过她的地方,就是自己比她命好,不用沦落风尘~要是既能比她高尚,又能有她的魅力,试问哪个女人不想呢?”

  这一番话说得陆竞茅塞顿开,手掌拍得啪啪响:“会长真是一针见血啊!怎么每次说话,都这么有原理呢?”

  “好了!马屁就不用拍了。”天晴折扇朝前一点,“凭你,还能赢过你爹么?”

  说话间,便到了今天要巡访的邢记药材行。

  “哎呀~是沈会长来啦?陆老板怎么也不早说,害我们小地方都没准备好,弄得乱来~”当家的邢未亡人从后堂快步步出,连连向天晴陪罪。

  “不是三天前就叫人告诉过你,会长今天要来这里看看吗?”陆学舟吹着胡子道。

  “哦?是么?看我这老太婆的记性,一点都不记得哦……来来来,彩云啊、彩霞啊,快来见过沈令郎~”邢未亡人高声一喊,两名一看就盛装妆扮过的少女掀帘而出,羞答答向天晴福了一福,低首轻声道:“沈令郎好。”

  天晴淡淡回礼:“二位女人好。”

  “哎呀这两个丫头孝顺,正帮着我在后面干活呢,才弄得这般灰头土脸的,平时可不这样~我这俩女儿啊,不是当娘的自夸,彩云秀外慧中,整条街坊有口皆碑,彩霞德容言工,放眼苏州府里,就没几个比得上的!不信沈令郎可以问问陆老爷,半点不瞎讲~”

  此时天晴和陆氏父子再缓慢,也都感受到了邢未亡人扑面而来的意图。天晴微笑颔首,掩在扇后咳嗽一声,陆学舟明白意思,立刻向前半步正经道:“邢阿嫂,会长这次是来巡察会中商铺经营情况,不是来相亲的。”

  “哎哟~陆老板这是什么话呀?”邢未亡人欢声笑语,使个眼色让两个女儿先行回避,接着道,“男儿嘛,立室立业都是大事。沈令郎年纪轻轻,就要治理商会那么多事务,日操夜劳,身边没小我私家照顾怎么可以?”说着晃步绕过陆学舟,向天晴媚笑,“沈令郎这个年纪嘛,也该讨媳妇啦!”

  天晴见躲不外,只得抱手道:“谢夫人美意。可沈某……已有家室了。”哎~这居然还不是骗人,她莫名其妙,也能算个有夫之妇了。

  邢未亡人果真没料到,呆了一呆,尤不死心再问了一遍。“沈令郎、已经娶妻了?”

  天晴笑笑偏过头,算是默认。

  “不碍事,不碍事~”邢未亡人似乎已从攻击中恢复过来,又换上了新的笑容,“沈令郎这般的少年才俊,哪有人家不恋慕的?别说嫁女儿给令郎做妻,就是做妾,那也不委屈!”

  居然做小老婆都肯!“沈三”有这么好吗?到底是彩云彩霞看中她,照旧邢未亡人自己看中她了?难道她今天的扮相过于英俊了?

  天晴受宠若呆,讷讷不知怎么接话。陆竞在旁边颇有些幸灾乐祸憋着笑,陆学舟则尴尬地清清喉咙:“好了好了,会长如想要纳妾,几多人家排队,还用你来劝!这又不是什么急事,过些日子再讲吧。”

  可惜邢未亡人是个急脾气等不了,才过了一天,就摸进了陆宅问情况。

  陆学舟见到她就气得痛骂:“你又发的什么疯?我是个鳏夫,你当未亡人的覅面孔,我还要呢!”能抛头露脸出来接摊子做生意的女人,果真都不省油!

  邢未亡人嘟囔着:“还不都为了那沈令郎么?我家两个女儿啊……”

  “覅搞嘞!你没听说啊?这沈三是沈万三的孙子,以后哪能样还不晓得了,你上赶着嫁女儿,作甚?想一家门搬去云南啊?”

  邢未亡人“嘿嘿”笑了两声,凑近道:“覅装嘞~街坊们都传开了,这沈令郎哪里是沈万三的孙子,明白是皇太孙身边的人嘛!以后就算不妥个大官,也能做个皇商。你陆家又没有闺女,各人都是老友爱了,做啥不能拉一把,扇扇风啦?真成了,我老婆子还能少了你的十八个蹄髈?”

  陆学舟大惊:“啥么皇太孙?你听谁瞎七搭八?”

  他的脸都白了,唬得邢未亡人也吓了一跳。“啥?真是瞎讲的?那他、那姓沈的……真是沈万三的……?”

  “我不是早就讲过了嘛!”

  “你们群蚀骨头,怎惹了这么个灾星回来!”邢未亡人失声跺脚,后怕不已。“还好他没看上我们彩云彩霞,否则可真被你几个害死了!”

  陆竞看她叫得震天响,赶忙嘘了几声,好容易抚慰住她。“这事你也别乱传,我看他有点本事,户帖路引都弄得清爽,说不定背后还真有什么人撑腰。”沈智刚来时确实提过一句皇太孙,可到底怎么回事,也只有他自己知道了。“现在苏集刚刚有点起色,对我们正是好辰光,总之你就当什么都不晓得,我会看着的,真有事,也连累不着你们邢记。”

  出了陆宅后门,邢未亡人还满脑子乱哄哄的。本想着就自己女儿这中上之姿,去选秀是勉勉强强,可进了宫怕也没什么好前程……能傍上皇太孙的亲信,已是抽到上上签了,谁知原来竟是自己拿倒了!“上上”变“下下”,像老陆说的,真的给一起发配去云南,那可怎么得了哦!

  哎……可怜她的彩云彩霞,天下间就寻不到两个良人了么?

  诶?前面那两个小伙子,看上去不错呀……

  确实,正面走来的两个年轻人,一个剑眉秀目,一个猿臂蜂腰,端的身形魁伟,样貌特殊。

  左边男子见同伴转头向偷偷看他的少女笑颜一展,惹得她们“呀”一声羞步跑开,不满地皱了皱眉:“阿穆,这是在汉人的地方,离京城都不远了,你别老做这些打眼的事。”

  “我做什么了?她们一直看我,我招呼一下而已。”

  他从来说不外这个同伴,只能简朴道:“横竖我们别惹事,早点把宁王交接的事办了,快点回去是正理。”

  “现在人都没到齐,怎么办啊?你既不嫌闷,自己呆在客店即是了,不用管我。”

  不错,这两人正是阿赤烈和穆华伊。阿赤烈正要回话,穆华伊突然想起他如今神不守舍的状态,决定照旧不留他一小我私家了,拉着他进了旁边一家成衣铺子。

  “哎都怪咱们妆扮得太好,才惹那些女人发春,咱们这就换两套颜色暗一点的布衫,叫她们当我们作两个穷酸,那就不会来看了。”阿赤烈想想有点原理,随阿穆走进,却听他咦了一声:“这什么?震同布庄最新男装衣样?”

  乍看画中人物相貌有些眼熟,可一时又想不起来像谁。穆华伊细细一端详,才发现之所以有这样感受,是因为他的身形轮廓、长手长腿,全然是自己的模样,然五官却有七分神似阿赤烈,同样高鼻阔口,厚珠耳垂,只是那双眉眼……修目飞扬,颇有中原念书人的文秀之气,和阿赤烈却是截然差异。

  “倒是奇了。”穆华伊轻笑一声,不继在意,再往旁边看,却不禁愣了神。

  那是一张女装图,青色小袄黄色裙子,样式虽简朴,胜在色调天真温柔,观之美好。但现在他的注意力全不在衣服上,只在那着装人的脸——如此清丽却如此冷落,透露着一股遗世独立般的寥寂,似乎这月桂是棵仙树,她正站在云端仰视苍穹,世间所有喧哗热闹都与她无关……

  画师画的是真人吗?看适才的男装图,穆华伊觉得不像。可如果不是,形也而已,这画中女子的神髓,为何能那样呼之欲出?

  他把那张图画小心卷起,收进袖内,胸腔中却有种奇异的感受,心一阵乱跳,甚至不知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做……阿赤烈茫然向他看了一眼,他有些心虚地转过头,将画展开。

  “你看,这画的好欠悦目?”

  “悦目。”阿赤烈随口而答。望着那幅肖像,却想起最后一次见到天晴时,她也穿着这样一式明亮飘逸的汉服,不由失神,“阿望……也悦目……”

  穆华伊自悔,早知如此还不如不问了,又念及妹子吉雅的一片心思,忍不住咕哝:“阿望都死了这么久,也差不多该已往了吧!”

  阿赤烈知道穆华伊是出于体贴,自己亦半点不想同他争吵,但当猛然听到“她死了”这样的字眼,胸口照旧忍不住一阵刺痛,隐忍般低下了头。

  穆华伊深知自己这个挚友是枚痴心种子,又重情重义,故意放缓了语气:“阿赤烈,我明白你的心。但你想想,就算她在世,你们也是不能结婚的。她究竟是汉人,你父亲是怎能让她的血流进兀良哈部?你就是再喜欢她,也不行能给她一个妻子的名分……虽然这么说有些残忍,但真要谢谢永生天冥冥部署,让她这么早早解脱苦海,你也不用再左右为难了。”

  双唇紧抿良久一言不发的阿赤烈,突然苍白一笑。

  “是啊,你说的对。”言罢转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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