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兄弟两人正在聊天,村口处赶来一个憨厚村夫,往张良家走。门口的张良认出是邻村的老乡,以为是找自己的。哪知村夫看了一眼张良只打个招呼,便操着嗓子大叫:“司马先生在吗?”司马是月风的父姓。
月风一人走出门框歪斜到就要坍毁的门口,看了一眼村夫,小心问:“我就是,老兄找我有事?”
老乡急遽扫过他的一身白衣,掂着两块碎银说:“一身白衣就对了。有人让我传个信,让你去往西六里镇上的酒肆等。”他说完就走,也不跟月风多说。
月风一看时辰,已经接近正午,他和苏秦师兄聊得忘了时间。他心中念头一转,说不定是赵年老找到了人,所以约我换地方碰头,对了,他知道我的本名,故意让人这么带信。
他回到屋里,正要开口。苏秦早已看出紧要,说;“你有要事就去吧,我就住在村那头,随时可以再见。”
月风担忧木瑞,急着去确认情况,躬身而别。
“师叔,我路熟,随你一同去吧。”张良说。他今日刚与苏秦确立师父名分,见苏秦满意颔首,便兴冲冲随着去了。没有少年人天性是不爱新奇、热闹的。
月风托住张良一只手臂,就展开轻功。张良感应风往嘴鼻里灌,以丹田之气说:“师叔,我们鬼谷派的轻功可真快。”
“我使的轻功原是墨门星爵先生所传,我不敢轻易传你,本派独门轻功凌峰独步也是顶尖的轻功,初时修炼艰涩,但只要肯下功夫,到了境界后也独占特色。你刚入门,基本不足本不到时候学,我先传你口诀心法,等你以后慢慢修炼吧。”月风见他两境修为,还不能收发神念,便口传了。
他只说了一遍,张良迎着耳边风声,脚下也不能停,却已经完全记下。月风施展轻功时,他便重复背诵,才背到第二遍开头,抬头已经到了酒肆门口。他内疚地想:师叔哪用我指路,原来他是故意带上我,借机传我轻功。心里对这个年轻师叔不禁好感更盛。
两人在靠边一桌坐下。小二过来招呼,月风随意点了些茶水干果,这时才不到正午,一眼尽收眼底的酒肆中,除了店家再也没有别人,他心想年老说在这等,我便等着吧。他回味起师兄苏秦的幻术,像品酒般慢慢嘬饮茶水。张良就在一边默念凌峰独步的法决,有难以明白处就询问这个没有什么架子的师叔。
等了近半个时辰,月风起身张望街角,一个小巧身影立刻避开眼光缩到墙后。他故意提高点音量跟张良说:“走吧,这里等不到人。”声音正好传到街角。
“别走、别走。”纷歧会,街角躲着的人跳出来,轻快的步子落在月风桌前,“道主好。”
“木瑞你好啊,我年老呢?”月风笑着问。他早以神识探出一人躲在那里,是个身材不高的小女孩,猜出是木瑞。
“赵先生啊?他已经随各人去云梦山了。你怎么不问问我怎么在这?”她自得地笑着,眨着眼看着张良,“咦,这是谁啊?他要跟我们一起去别派送信预警么?”
张良早已起身,红着脸躬身行礼,木瑞见他拘谨的样子格格直笑,浑然没有半点曾丢过的样子。
“你到底哪去了?各人都在焦急找你。”月风不急不躁地说。
木瑞感应他问得认真,捏着双手站直了说:“我……我躲了起来,想等各人都出发了后跟你一起走。我也不是故意让各人着急的。”
月风却没怪他的意思,给她倒上茶水说:“坐下说吧,梨落长老急得直哭。幸亏你没事。”
木瑞端起茶杯冲他一笑,一饮而尽,说:“从昨晚到现在没喝水,嗓子都要冒烟了。”又倒了一杯喝下。“现在他们都出发,你总不会丢下我不管吧?”她歪着头,忽闪着大眼睛,像一只讨食的小猫。
月风嘴角挤出笑,无奈说:“你把我们一帮人耍得团团转,我哪敢不管你?”
木瑞低声说:“我知错了,以后绝不随便厮闹了。不外赵先生已经同本派的列位长老与门生出发了。”
“那你说说怎么支走他们的吧,我年老怎么也听信了你的?”月风问。
“我昨夜偷偷跑出来,一直躲在四周,准备等你们今天都出发后偷偷随着你。今早赵先生跟你出城后,我远远随着,结果跟丢了。厥后赵先生独自等在城门,我便主动已往跟他说:‘赵先生,都已经午时了,你们怎么还不起身去云梦山?’他一般的口吻问我:‘你去哪了?各人都急着找你。’我说:‘我偷偷溜出去玩了会,月风先生找到我后,让我回来报个平安。’他问:‘他人呢,我们约幸亏这碰头。’我就接着说:‘月风先生找到我后有点要事,走不开,因此托我来找你。我报完信还要去找他复命。’他说:‘你不随我们一起走么?’我说:‘道主付托我跟他一起。’我见他不信,就取出一根你的头发,他见了后就信了。这会他应该和神农派的长老安放心心的去云梦山了。”
“我的头发?”月风问道。
“对呀,我躲起来后,偷偷回到你们昨夜住的房间,找了一根你的头发丝。”木瑞古灵精怪一笑。
一旁的张良或许明白了,原来师叔转到村里是找木瑞的,她又是怎么知道月风师叔下落的,于是好奇问:“你怎么知道我们到这酒肆了?”
“那还用说?虽然是我从赵先生嘴里套出月风先生下落,然后找人传信在这酒肆里等。”
“你怕他们没走远,我会把你送回队伍,于是让我们等了半个时辰。”月风接口道,“不外你怎么知道我姓司马。”
木瑞偷眼瞄他,见他没有生气,露出细白的牙齿歉仄笑笑。“厥后,我告诉赵先生:‘我这就回去给月风先生回复,神农派的人都起身出发了,不外这样大的事情总要有个信物他才气放心。’赵先生说:‘你就说是司马先生说的。’我想他说的司马先生应该是月风先生的姓,就找到个农闲的村夫让他按你的衣着找人,找到后传话。”
木瑞说完,见月风不言不笑,生怕他生气,于是站在他身边软软道:“道主,我真的知道错了,你别为这事生气了。”
“我确实很生气,”月风慢慢说,“你捉弄人却没算上我一个。”他一副掉了钱的可惜模样。
张良和木瑞都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过了会木瑞才不行思议欢呼雀跃,然后地问:“那你不会把我送回爷爷那去了吧。”
“虽然不会,最近可把我闷坏了,你一块上路倒是有趣。”月风掏出段飞交给他的那件传音的神器,灵力倾注,以神念发去:“段飞先生,木瑞已经宁静找到在我身边,请转告二长老和梨落长老,她这趟随我去,请放心。”
木瑞欢呼雀跃:“道主英明!”她第一次外出,既不是跟严厉的爷爷,也不是温婉却琐碎有余的梨落长老,而是跟这个道术厉害、颇有些臭味相投的道主,心花怒放,感受人生迎来了自由。
她激动了会,盯着月风手里的神器,发出一阵光耀后便恢复古旧的颜色。月风随手丢给她,说:“帮我保管好了,这一路上可别怠慢。”木瑞连声允许。
两人说话间,酒肆进来两人,张良低着头一直闪躲。从两人衣饰便知是韩国供奉修士,去张良家拿人的两个修士也是这样装扮。其中一人中年,抬头阔步,神形气机也昂然外放,却恭谨追随在另一小我私家身后。另外这人,近五十岁,下巴的髯毛中夹杂着银白,双眼中又若隐若现的神光闪烁,他胸前的衣襟上纹着一条黑龙。
年长修士落座后,稳如山岩,自顾自喝酒。而他身边的人眼光一直看向月风这边,先是盯着张良“咦”了一声,见到木瑞正把玩的古朴玩意又仔细看了好几眼。凡所法器都很稀有,天网不久前布下的陷阱,以三百六十根珠杖法器为诱饵,令上万修士争夺进而一齐中毒。而木瑞拿着的是件仙器。
中年修士一副对着年长修士耳语一阵。他听到年父老一声似品酒般的轻“嗯”后,挺身站起,走到月风桌前指着张良说:“你就是张家村的张良!为什么不遵军令投军?”原来他已经认出了张良。
他从袖子里掏出一张羊皮,上面画着的人像正是张良,底下一行木炭写上的小字:张家村村首二户宗子张良。许多修士随身携带兽皮以木炭书写,一旦用过能重复洗净再用,看来张良早就被韩国的供奉修士盯上了,因此这人手上有他画像。
张良本闪闪躲躲,见被劈面叫着名字反而不再惧怕,他站直了说:“我家前年已经按例出过男丁,现在没过五年怎地又来征兵?”
中年修士说:“我们又不是征的普通军士,而是有修为的随军道兵。你身怀修为不正应该入伍?你本该引以为荣,却畏畏缩缩贪生怕死,还不跟我走!”
“你才是贪生怕死之辈!你要把狗命卖给韩王,那是你的事,怎地别人就成了贪生怕死?”张良反驳,他瘦弱的身躯面对七尺成年人一点也不退缩,反而越发挺直。
中年修士冷笑。“你逞口舌之利可没有用,我不是跟你争论,乖乖跟我走吧。”他似有意显示自己术法,长身伸手就去抓张良脖子,那只手覆满了土灵力,凝聚成一只极重厚实的石手。以他四境天元境的修为,张良断然躲不开这一抓。张良的修为不外二境,他身边的白衣少年毫无灵力,以这样的年纪怎么可能到达收敛神形的境界——他苦修二十年多年也不外四境中期。而那个幼女灵力较弱,也只有三境修为,也不足为惧。他正要得手,却见张良脚下一点,将身子微微倾惊险地从手缝中溜了出来。
原来适才张良情急智生,使出脑中正不停演练的轻功,竟然躲过了适才一抓,刚站稳身形,两只石手盖住了他眼前直压下来,这一压似有千钧之力,中了非赴汤蹈火不行。张良有师叔坐镇,冷静应对,在扑压势头倾尽时才扭腰转身,正合凌峰独步的心法——险中求稳,后发先至。
“凌峰独步?你是鬼谷派的传人?”他受惊地问,七国纷纷听说鬼谷派全派被杀得一个不剩,怎么另有这样年轻的门生。他一边问,一边伸手抓人。
张良又一次躲过,木瑞才反映过来高声惊呼。她想喊月风脱手,而月风却在一旁剥花生,似乎看热闹的乡亲。只见张良每每在敌人倾巢而出后才腾身闪避,初时还见忙乱惊险,再过会张良似乎忘了身处惊险,脸上已经多了一份冷静与自信。他照旧第一次能面对这样的强敌,前不久还被人一脚踹倒。
中年修士停住了行动说:“臭小子,这里位置小,你有种跟我出去!”
“道友算了吧,你抓不住他的,还不如心平气和的谈谈。”月风把一把空花生壳哗啦啦仍在桌面上拍拍手。他看出中年修士不是武修,也不擅长轻功,出去越发不行能抓住张良。
“你是哪家的令郎?赶忙回家,少来找不痛快!”中年修士说。他混迹朝堂,见月风穿着一身好衣裳,也说禁绝是哪家王公贵族的少爷,因此强压着怒气,要是见月风穿着普通、早已要动手了。
“张良是我师侄,在下云梦山鬼谷派掌门月风,还没请教道友名号。”月风平稳地说。
中年修士盯着月风审察,看到到他脚上那双灵根冰丝鞋,过了会说:“原来是鬼谷派月风先生。”月风的道号他虽没有听过,但这少年处变不惊,不仅手持法器,身上的衣、脚上的鞋都透着特殊,除非已有大成修为谁敢这样大摇大摆?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在下空柏,与我同行的乃是台甫鼎鼎的韩国执法,惊龙先生。”空柏朝安坐那边的惊龙先生敬重行个道礼,大成修士就该由大成修士搪塞,他另有自知之明。他心想这小子就算已经五境,也绝不是惊龙先生对手,他已有六境修为至少近十年。
“见过惊龙先生。”月风起身朝依旧安坐的惊龙拱手,六境修为并不多见,自然有过人之处。
“鬼谷月风,好个青年俊杰。”惊龙抬头时投去两道眼光,似要把月风剐成三段。
月风迎着两道内敛神光的如刀目光,他对视已往,惊龙眼神中充满漠视,对世间的漠视,如同神灵看待凡人,如同凡人看待蝼蚁,他曾在星芒先生破百人金光大阵的一瞬见过这种眼神,这本该是强者看待弱者的眼神。但他依旧毫无忌惮地对视已往,他是鬼谷的领头人,他更是自己,一个喜欢挑战与突破的人。喜欢突破与挑战自己的人往往也不惧突破与挑战别人。
惊龙望着劈面少年毫无惧意的双眼,连韩王也不敢这样斗胆地与他对视,几息已往他充满了力量的目光似乎陷进了一片虚无,那双眼平静、深邃、清澈,像两潭清澈的水,却怎么也望不到底,恒久的凝视令他有种错觉,似乎正在平静地溺入了潭水中。
他元神微微一震,脱离出这种虚无缥缈的幻觉,也起身还礼说:“鬼谷派另有月风先生这样的高人主持,敢问是贵派哪位先生的门生?”
他修为已经少有,尽管面对一派掌门这么问其实已经很抬举了,哪知木瑞接嘴说:“什么哪位先生的门生?我们道主身份尊贵,乃是鬼谷子的关门门生。”
“道主?”惊龙又重新审察月风,心想他肯定是年纪轻轻就进入介子境,再辅以驻颜术才看来这么年轻,否则从前怎么没听说过这么号人物?道主的称谓已经几百年没人提及过了,这人怎会被称为道主。
月风说:“惊龙先生,小孩子言语无状,不要怪罪。”
惊龙似乎陷入回忆,重新坐下没有答话,嘴里念着:“鬼谷派……月风……”
月风不愿与他多话,带着张良、木瑞就要离开,三人正要跨出门槛突然听惊龙说:“月风先生,请留步。”
月风把两人挡在身后。“惊龙先生另有何贵干?”
惊龙说:“我有件事情还没有跟你论清楚。”
“哦?难道张良适才说得还不清楚吗?他不应也不愿投入韩军。”月风以为他仍要带走张良。
“原来冲月风先生的金面他可以走了,不外有件事你得劈面跟我讲个明白。”惊龙说。
“你们在街头等我。”月风对身后两人说,“我稍后就来。”
木瑞拉着张良便走,她心中对月风的修为极放心,连神农派黑水功也能轻松搪塞,心里认定他是无所不能的。她自然知道留在这里只能给他添麻烦,口里却说:“我们街上走走,免得一会动起手来斗法,有人以为我们从旁相助。”
两人走远,月风重新坐下。“惊龙先生,有什么要事便快些说吧。”
“你可有一头白虎,名叫月牙。”
“不错。”月风心想,这人从不相识怎么知道月牙的道号。
“你自称道主,那上次赵国的夺经大会你也去了?”
“正是。”
“胆子挺大,难怪自称道主!”惊龙突然怒喝。“你自称道主便犯了灵兽阁死罪!”
月风不知惊龙有什么目的,问个不停出言刁难,他冷哼一声。“有人愿推我为道主,我本惊骇受之。不外难道道主的名号是由你惊龙先生定的?你差异意,我倒偏要问心无愧地当这道主。”
惊龙脸上冷笑中带着一股怒气,“好大的口气,我怎么没听说过你这号道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