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平十五年。
帝大病,及年关始有好转之迹象,然终未愈,帝恐己危矣,遂连夜诏肱骨忠臣入宫,始立皇太女。
——《阑昭国史?和澜女帝本纪》
增补完最后一笔,女史合上了纪录册子,敬重守在女帝龙床三米开外。
为御前史官,与帝王保持距离是理所应当。
此时现在已是更深露重。
召见完了各大臣,休息了片刻,季锦霖重重咳嗽两声后朝一边侯着的女史顾阁招招手。
顾阁于是上前:
“陛下,”
“给……咳咳,给朕瞧一眼罢。”
“臣难从命。”
顾阁不卑不亢回。
季锦霖哑然失笑,她忍住了咳意笑说道:
“朕自然是知道史官规则,只是顾卿啊,你看朕都已经是半截身子入了土的人了,就当……”
“家母曾言:史官之责,即如实纪录,臣册所纪录,陛下自当一清二楚,何须非看不行。”
顾阁拒绝。
虽说君命难抗,但她们顾家历来居于史官位者抗君命又不是一次两次了,况且开国女帝金口御言在先,史官者无论何以,非叛国违律皆无罪。
再,即是,从顾家任职史官至今从没有给帝王看自己列传先例,而她,同样不开这先例,否则就是对不起在顾家宗祠发过的誓,对不起母亲父亲的敦敦教诲和殷切盼望。
“也罢。”
季锦霖没有再坚持。
她不是那种强人所难的人。
只是……从小就太过好奇以至于成了执念心中放不下想解了这一心结执念而已。
既然看不到就算了罢。
左不外,不会把她写的太差。
“你退……
算了,你这性子,比你祖母有过之无不及,你且在小榻上休息会儿罢。”
“不必,子时臣便可回府休整。”
明日即是太女封爵仪式,她一定要赶得及。宁可不休息,也要亲眼看那人平安。
瑚城,行军驻扎地。
候在外头的谋士钟邑左等右等终于等到沈无枋离开他方悠悠进了营帐,呈上一封信道:
“殿下,这是京中密信,是……那位亲书,您可要一看?”
“是吗?你……
算了,我看看,”
季淮瑟原是不想理会的,想了想她照旧顺手接过,打开。
这一看,信里的内容令她背后瞬间升起一股凉意,她猛地站起来:
“这!
居然!!
女皇竟然,她竟然敢!!!”
她一目十行看信上内容下一秒又惊坐而起:
“来人!
传令下去,三军将士能带则带不能带的就地焚毁,收整完毕后立刻出发,务必明日日出之前赶到京都!”
从离开京都,她就没想过回去的,只是养育之恩大如天,更况且母亲在世也殷切嘱咐过要敬着爱着那位,那位于血缘上又是她嫡亲姨母,她思来想去才在又一战结束后选择了回朝。
虽然她也计划好了见过那人以后就上书让给她个挂名的闲散王爷位置,这样她离开朝堂随便浪够了回来了届时另有个埋骨地方。
阑昭国向来注重,落叶归根。
只是她从没想到,她的好姨母的算计竟然从没有停止的。
即是皇家本质是无情,她也倒是能真的无情到如此!
居然连用在皇城兄弟姐妹的性命逼着自己几个在外的子女另有她这个侄女回去这种事都能做得出来!
这个疯女人她越来越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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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际第一缕光透过云层。
此时刚过寅时。
索性军队驻扎所在地瑚城距京都不外三十里,而季淮瑟带回来的也都是轻骑军,是以军队连夜开拔一路快马加鞭一干人等很快赶到了京城门口。
此时现在城门还未开。
四周雾气弥漫。
季淮瑟看着若隐若现的城门口心里莫名不安。是以她驭马在城门口一段距离停下后抬手示意身后人马停下来,并没有继续前行。
钟邑不解:“殿下为何……”
副将明致没忍住翻了个白眼:“钟先生,你没觉得城门口平静的太异常了吗?
真不知道你当初是怎么入了殿下眼还顺利成了谋士的。也幸亏只是谋士,你要上了战场,呵,分分钟完犊子的结果。差池,就你这样的,也不用上战场了,我们营里就是刚进没几天的伙头兵随便拉出来一个都比你不知道好几多,你也就只配当个捡柴火后头还得要跟两三个兵丁顾着的那种。”
只是因着不解而开口问一句这都还没问出来呢反倒是被怼了一通的钟邑:“……”
行,他不说了还不行吗?
一行人安平静静的,偶尔马蹄声响起,没多久又平静下去。
这一等,等了近半个时辰。
雾气已经有了有散去的趋势。
城门口有了消息。
城门,开了。
丞相陈文绮亲自开的城门。
她一身朝服恭顺重敬在城门口处,对着不远处季淮瑟所在偏向行了个礼复朗声道:
“稷王殿下!臣奉陛下之命前来接引殿下加入太女封爵仪式!”
秋风萧瑟。
有道是高处不胜寒,建在阑昭国第一峰的越绝山之上的祭天台上愈甚。
正如现在季淮瑟的心,无比冰凉。
“所以姨母你说的有关我母亲死亡的真相的消息,都是诓我的??
你的目的就是让我站到这里给你的好子女们当活靶子??”
说完她看了一眼强撑病体站在冷风口的季锦霖,以及适才留心视察出来的周围看似密不透风实则随处漏洞的所谓禁军防卫,心里更是笃定了一切和自己说的准没错了。
果真,她这个疯子姨母想做什么还真是谁都拦不住,她就是要逼着她动手啊。
真不愧是……连结发良人都能下绝手的人。
季淮瑟在心里冷笑。
季锦霖全当没听见那些话。她只是看着劈面的人,透过她清隽的脸模糊中像看到了另一小我私家。
那个……被她亲手杀死的结发良人。
真的……太像了……
她一时竟忍不住伸脱手想要触碰,季淮瑟厌恶避开这突来横祸。
是的就是祸。
季锦霖显然没想到会是这样。
她眼里闪过一丝受伤。
只是在想到即将到来的事情她眼里的受伤很快不见甚至忍不住期待。
她真的很想知道他们的女儿在接下来的事情里能不能自己活下来。
季淮瑟自然也注意到的劈面人似乎有点差池劲,她皱眉:“你……”
此时变故突生。
原本适才还言笑晏晏一副兄友弟恭姐妹和乐的一众皇子们突然相互攻击起来。
除此之外,祭台之下距离季淮瑟最近的向来体现出一副唯唯诺诺的六皇女也二话不说一边拔剑一边跳上祭台砍向季淮瑟。
直觉危险季淮瑟敏锐往边上一闪:
“怎么回事?!”
她猛地看向季锦霖,劈面季锦霖正由着暗卫密不透风掩护着撤离,冷不防对上季淮瑟震惊的神色她突然就笑了,笑的无比疯狂:
“哈哈哈——咳咳,咳咳咳,”
笑不外几声取而代之是剧烈咳嗽,她从袖口拿出帕子捂住嘴巴狠狠咳嗽了一通又绝不在意收起沾了血迹的帕子,然后,她嘶哑着声音说了一句对季淮瑟来说无比莫名其妙的话:
“十三,认命吧,你是躲不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