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熊罴传

第76章 秋狩

熊罴传 熊罴君侯 4121 2021-07-07 22:30:00

  三日之后,富乡侯府的后堂里聚集了三五十号人,都统一身着玄衣,肃立拱手,期待面前的新主官发号施令。

  宁丰看着这些从天子亲卫中选拔出来的精兵强将,面色依旧冷峻。现在的他,除了是富甲天下的宁家少爷之外,还多了一面腰牌在身——御敕秋苑郎同尚书平章事,又在反面铭刻自制管治京畿诸营戎马。

  宁丰自然也知道多年以前,前朝也曾有一个类似的特务机构,叫做降魔司,而这个机构的总裁伏兴厥后却被天子赵昱亲手翦灭。

  自己此时布下了一个棋局,一个求衡却失衡的局,一个或釜底抽薪或饮鸩止渴的局,一个自身也是棋子的局,总之一步不慎,万劫不复。

  “诸位将校都是护卫圣上万安的忠勇之士,此番从营中抽调列位来宁某这里当差,为的也是圣上的宁静。从现在起,诸位须听我命令,令行禁止,有不听传调或私下泄密者,以谋逆罪论!”

  “喏!”众人一齐回话。

  宁丰郑重所在了颔首,这些人之所以被选入秋苑,不光身手武艺出众,而且身世清白,三代之内的亲朋故友都和刘鹤群的参军府势力没有半点瓜葛。

  熊罴伯府四周,一夜之间便多出来近二十人把住各个街口,另有流动的走马跟踪往来伯府的行人车马。宁丰相信,自己的直觉绝不会错,稍加时日,定会查出眉目。

  对于闻羽,宁丰还不能定性,所以部署暗哨之时也只是暂时说有谋害熊罴伯的消息,让他们严加审查戒备。

  自此之后,一到深夜,宁丰的精力已从那聚集如山的账册转移到了一封封情报上。

  “辰时一刻,老妇出,经天青街转平阳道,入东大集采买果蔬若干,巳时二刻归,沿途与人无多谈判。”

  “巳时三刻,闻羽出,携车直往元春街,入醉仙居,未时一刻乘原车归,似醉酒,车夫、家僮期待其间往街西赌坊,输钱四两,与人无多谈判。”

  “未时三刻,老妇又出,原路采买彘(或牛、羊)骨若干后归,沿途与人无多谈判。”

  ……

  凭据划定,这些情报要由各点上的暗哨直接送给宁丰手里,虽然大多情报没什么实际价值,可宁丰照旧不厌其烦地将其一个一个进行筛选、归类,即便一时不能看出什么眉目,但最起码可以掌握熊罴伯府的日常情况和闻羽的作息纪律,从这里又可以推断出闻羽的喜好、性格甚至查出要搞烛灯雀影的真正目的。

  八月初七是李求真的寿辰,中国都内一片张灯结彩,喜气洋洋,官邸民宅、商铺酒肆,通常临街的楼宇,早早被街坊主事通知用心筹备,全都用大红绸缎将门面装饰一新,就连四面的城门也挂着密密麻麻的灯笼,各地往来庆贺的人流如织,川行不息。

  天才蒙蒙亮,四队人马的阵仗特别令人瞩目,都打着威武的旗牌,险些同时从工具南北四个城门进了中国都,直往皇宫而去。

  等这些车马到了皇宫南门外,影墙边上另有一拨车马早就等在那里。

  护卫的军士见五路人到齐了,喊里面用转轮旋开厚重的宫门,几个校官守在门口检验了通牒,每队人马只放进去一个端着木匣子的人,前前后后进去了五个,之后军士又阖上了宫门。

  五小我私家进宫后,由一个太监引路,弯弯绕绕几个转折,终于到了一处偏殿,四周很是僻静,门口倒守着不下二十个侍卫。殿里面是一鼎丈高的鎏金炉,前面摆着一张松木案子。几小我私家把带来的木匣子依次小心翼翼地放在案子上,便随着那个太监转身离开了。

  等人都走远,李求真从炉子后面现身世影,满脸的东风自得。

  他信步走到案子前,将那五个木匣子都揭开了盖子。每个匣子里都有一枚做工相近的琉璃瓶子,二寸见方,瓶口用差异颜色的蜜蜡封得严实。

  他拿起一枚红色封口的瓶子放在鼻子下嗅了嗅,并无丝毫气味泄露出来,才满意所在颔首放下,招呼了一声,门外几个太监便小跑着进来,也小心翼翼地把工具收了下去。

  那几个送木匣子的人在宫里的当儿,宫门外的其余人也都没闲着,相互交流大包小裹的物件儿,你往我的大车里放几匹皮草,我往你的马鞍上挂一提鱼黄,倒像是贺年串亲戚一般热闹得很。

  四位镇国公在大平立国之前本就同出一门,都是老战友、旧相识,奈何这些年来疏散四方,路途遥远,索性每年就着到中都上御贡时交流礼物,守卫宫门的卫兵早也见责不怪。若说奇怪的,只有最先等在那的熊罴伯府一伙人,基础没人搭理,像是透明一般,只好戳在那里看着这些人在面前你来我往,甚是尴尬。

  不远处的一间茶坊里,二楼靠窗的雅间里坐着三五小我私家。

  宁丰端着茶盏却未沾口,双眼始终盯着宫门前每小我私家的举动,尤其是熊罴伯府的几个看眼的人。他面色平静,可心里却极其渴望会有人上前与他们交流些什么。而与此同时,宫门再次打开,送木匣子的五小我私家各自归队后,喧闹一时的人群开始吆喝着相互拱手作别,朝四下徐徐散开了。

  宁丰从一大早就守在这里,看到的从始至终只有这些,可他绝不相信自己看到的是真的,或者说是全部。问题出在哪了?谁家与熊罴伯府有了交接?宁丰却基础没有觉察。

  返回熊罴伯府的车里,从宫里出来的那人摘下头巾,散落出一头秀发,竟是一个俊俏的少女,奇怪的是长得同雀儿一模一样。

  她笑着喊外面赶车的马夫,“羽哥哥今天真地随侍圣驾去秋苑狩猎了?也不知几时才回……想到了中都见他一面,居然要如此费周章……不外倒也有趣,即便刚刚皇宫门外有眼线,瞪瞎了眼也绝不会注意到——朱雀都护府的人一出门,却钻进熊罴伯府的车子!”

  “收声。”赶车的人正是闻羽手下的闻痴,他压低嗓音回复这一声,便不知不觉间加速了行进的速度——这些时日来,熊罴伯府门外多了许多暗哨,他们一切行事都越发小心,若非紧急须要的事情绝不外出。

  闻痴驾驭的这辆马车后架上左右各悬着一面手掌巨细的铜镜,这是中都权贵们近年来装配在车上的新鲜玩意。他透过镜子看到两个玄衣人自打宫门口,便一直骑马跟在后面五丈远的地方,距离始终未变。看这两人的身形和御马的技术,十有八九是军中之人。

  闻痴把马车停在了熊罴伯府的大门前,那两人才不慌不忙超了已往,似乎刻意没有看向这辆停得歪扭、甚至有些挡路的车子。

  闻痴下车时,觉察门外又多了两个卖杂食的小摊子,另有些眼生的人在周围几栋房前往这边瞄着,知道这里已被人盯得更紧,便装作不经意地打了个呼哨。

  纷歧会儿,伯府门里就跑出两个下人,怀中各自抱着一个玄色的包裹,分两边疾行而去。门口那些盯梢的人一愣神,两小我私家就已快走到街头,于是散开几小我私家快快当当追了已往。

  就这忙乱的当儿,闻痴一敲车子,那少女早已重新裹好头巾,盖住面庞,迅速下了车子,随着其他人进了伯府,看周围没人注意,便径直进了后堂中厅旁的耳室。

  室内光线昏暗,她只能勉强能看到四面墙影,门一侧的角落里,两支火烛闪动着荧荧光点。

  “鸀鳿,一路可还顺利?”一个女子的声音从身旁幽幽响起。

  “全托堂主鸿福,一路上顺风顺水,提早到了,便在城外休整了几日。”少女向那声音传来的偏向单膝跪地,托手禀告,言语里自是带着许多喜悦。

  “再过几日就到中秋,虽已嘱咐你熟习传信中的诸般事物,但终究不是亲眼看到的,这几日还要紧快融进这伯府,连闻羽你也数年未见,一切都要谨慎小心。最要紧的是你嘴快,一刻不说话就憋闷得紧,你时刻要记得雀儿是哑的,千万不要露了真相。”

  少女连声应喏,然后将室内已备好的一套衣裙换上了身,迤逦刚转出后堂,就见门外一位老者朝自己打招呼,“雀丫头,阿爹今日看你脸色憔悴,该趁着伯爷伴驾秋狩的当儿好好歇歇,这般三更半夜地折腾人,哪个受得了!”

  鸀鳿抿嘴一笑,朝他施施然行了礼,便低头走开了。“六尺四寸,年五十余,目仄须长,衣方钱褂子,声洪而降低,府中管家,雀儿假父。”她走出后堂院门的当儿,心里又默念了一遍,此人应该就是伯府的老管家秦涛。

  到偏进卧房门前,又遇到几个仆人侍女,都热情地喊她一声“雀儿女人”,鸀鳿一时眼花,不敢轻易判定身份,便都颔首示意,闪身把自己锁在了屋子里。待到真正一人在静室里独处,她才彻底松了一口气,又开始怀想起闻羽来,心心念念只盼着他今日能早些回来。

  几年不见,他是胖了照旧瘦了,有没有过得很辛苦?鸀鳿一边想着,一边开始熟悉这卧房里的事务,居然和想象中的一模一样——屋里的摆件简朴得不能再简朴,甚至有些陈旧、寒酸,鸀鳿难以想象堂主这些年是如何在这里生活的,或许她的心从来都不在这里。

  与此同时,中都北面过了八角亭,一片山坳里就是秋苑,天子每年都市在此与王公大臣围猎。今年又恰巧遇上圣上寿诞,此间更是人头攒动,好生热闹。

  闻羽骑着马和一群中都里的爵爷们慢慢前行,在他前面是朝中侍郎品级以上的文官,能看到自己的主官元恒也在其中,再往前是龙虎军的卫队,最前面刚听鼓号齐鸣,影影绰绰几人策马疾驰,想是秋狩已经正式开始。

  闻羽悄悄叹息,自己身为礼部的司丞,卖力的事项就是带人提前摆放好种种祭礼用具,原来连伴驾的资格都没有,照旧凭着伯爵之位才到了这里。

  闻羽看着前面这长长的人众正在入迷,只听一阵欢呼万岁,该是天子射中了什么猎物。

  闻羽下了马,懒洋洋抻了个腰,立在那里晒太阳,等着后面一长溜诸番使节几里哇啦吵嚷着已往,才又上马,悠哉游哉地走在了最后面。

  今年的秋狩与以往差异,狩猎结束后紧接着即是拜贺圣上寿辰的宴席。

  在秋苑最大的一块草地上,早已围起来一座大帐,整整齐齐摆放着几百个座位,伴驾的人按座次入席完毕,闻羽坐在了不远不近的位置,可仍难以看清中帐里的天子,只见元恒出席似乎念了一阵祝词,之后便开始了嘈杂的歌舞戏。

  闻羽的临席是几个眼熟的子爵,都朝他客气地拱拱手便窃窃私议地聊起天,把他彻底晾在了一边。在这些人的眼中,闻羽平白无故二年三晋,爵位比朝堂上许多老臣政要还高,即是让人不忿,况且他终日埋在烟花之地,更不屑与他这般人相交,只是都悄悄疑惑当今圣上为何如此偏爱此人,又不敢惹恼他。

  几曲歌舞事后,那些使节依次起身,捧着礼物上前进献完毕,又见元恒说了些什么,天子便起驾离去,过了一会儿前面坐席上的人也都起身散开了。

  闻羽独自一人骑着马,随着人流往中都返回,看了看天色还不到未时。这一切都不出他所料,今年的秋狩照旧能短则短,没有因为多了一场毫无实际价值的庆生宴席而延长天子的正事。

  待惠临近伯府,闻羽的心才有了颠簸,他虽然知道熊罴伯府今日偷梁换柱的事情,也自然会见到另一个“雀儿”,那才是他心里真正想日夜相伴的人。

  一进伯府大门,闻羽突然泛起出一副醉酒的倦态,冒充没看到一旁老管家秦涛鄙夷的眼神,摇荡着身子回了后堂,在中厅的榻席上躺了下去。

  他看到今早摆在桌上的一盘青梨已换成了柑橘,便知一切皆如设计那般进行,安下心来,却辗转着怎么都睡不着,他的思绪飘出了伯府,飘进了皇宫,看到一个男子坐在龙椅之上,面前的金案上整整齐齐摆着五个琉璃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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