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熊罴传

第73章 隐藏

熊罴传 熊罴君侯 4148 2021-07-04 22:30:00

  李求真找回闻羽之后,首先就派青鸾去确准了闻羽手中有制作熊罴金胆的消息。

  李求真大喜,要追封闻若虚为靖军将军,江北国公,传嗣闻羽,却被刘鹤群带人尽力阻挠。

  刚刚即位的李求真自然不敢与刘鹤群为了此事发生冲突,最后只好对闻若虚不予追封,改封闻羽礼部饲司司丞,熊罴男,后又晋子爵,延平二年转晋伯爵,允许开府中都,食邑三百户。

  其时正值太平时节,四边之地没有战事,先是一个民间女子获位郡主,后又从楚州冒出来一个闻羽平白无故入职六部,受封爵位,还两年三晋,这自然成为了中都热议一时的话题。

  此外,朝中之人更是嗅出了李求真上位后开始逐步培植自己的势力——永平元年以来,朝堂在刘鹤群的干预下对闻若虚及熊罴军讳莫如深,李求真封赏闻家后人无异于埋下了一颗闷雷。

  时间再度转回延平十二年,七月流火,中都熊罴伯府的后院里现在更是乌烟瘴气,人声嘈杂。

  老管家秦涛依旧虎着脸,正背手看着伙房里的活计。伯府的工人们正用斧子剁着从北镇运来的那只黑山王,原本不行一世的黑山王前夜已照例用烈酒灌醉宰杀,此时更是肢体破碎、血肉模糊,整个院子里都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

  士子堂中不见血污,这是自古传下来的老话。可到了闻羽这里却全然掉臂礼仪规则,只把这堂堂的伯爵府邸看成了一个宰杀场。

  工人们熟练地将拆解下来的四只熊掌褪掉皮毛、收拾洁净后,划分盛在精致的木匣里,绑上红绸子,标纸上依次写着“万通郡府”“汉国公府”“左相元公府”“户部尚书何公府”四个名签。

  余下的皮肉每年则会自制了府里这些正忙在世拨筋剔骨的下人,熊肉虽然口感柴一些,却也算得上难得一见的新鲜野味,拿来下酒确是一道滋补身体的佳肴。

  马夫更说吃了黑山王的肉,在外赶车时蚊虫不敢近身,连林子里的走兽都市绕着走。

  秦涛这些年一直想不通,熊掌虽为珍品,可在中国都的市面上,百两银子足以购得上品。闻羽为何要舍易求难,每年花费不止十倍的价钱,从千里之外的北镇大费周章地运来活体。

  不外凭据闻羽平日里挥金如土的做派来看,这熊掌自然是越有来头,越有故事,就越能撑起熊罴伯府的脸面来。想来连逛青楼都撇金撒银的浪荡令郎,做这事便更不会意疼银钱。

  秦涛这些年来管着伯府的收支用度,由于闻羽免除了北镇三百户食邑,所以收入只有靠天子每年秋狩前后的赏赐,虽然不少,可比起其他有爵位的人已算得上寒酸。

  闻羽平日里极尽享乐,像是跟银子有仇一样,该花的不应花的大把大把往外撒钱,有时赌一场马赛赔上几百两,有时看好哪个春房女人特别赏个几十两,加上给北镇猎户的赏钱、府里上上下下的花销,每年夏天还没过完,府里的账面上便剩不下几多钱。

  这四只熊掌分送的地方,即便年年都不太一样,秦涛可也能轻易摸着纪律。

  就如今年,祥凤郡主依旧是当今圣上荣宠的大红人;刘鹤群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首宰;元恒是新任左相,坐上了朝堂百官的二把交椅,更况且是闻羽在礼部任职的顶头上司;再往下排一位便到了何不行,这位户部尚书、大平帝国的财神爷,与前三人相比能得此熊掌,倒像是捡了个大自制。

  秦涛不禁叹了口气,若说这闻羽每年有一次头脑清醒做“正经事儿”,就是送熊掌的目标极为明确,或者说是精准,都是奔着投合京城里权贵去的。若是他能把这点精神头放在正地儿,也不会在司丞的位置上一蹲就是十年。

  还记得头一年拆卸熊掌之时,闻羽就在一旁牢牢盯着,重复嘱咐下人左前掌为尊,要送到汉国公府;右前掌次之,送到左相徐府;后两掌便不区分,一并送给了祥凤郡主。

  厥后过了两三年,下人们已不用付托便懂了路数。

  今年,待下人们去各家送礼回来禀告,遭遇竟也不大一样。

  送万通郡府的得了点赏钱,回来自是兴奋。

  送汉国公府和何尚书府的则热脸贴了冷屁股,不外这些高官权贵不稀罕区区一只熊掌也是正常。

  最惨的是去左相府的,被元恒亲自出马指着鼻子痛骂了一顿,说只要他在一天,礼部就绝容不下谄媚行贿的腌臜事儿。

  秦涛知道闻羽现在定是在元春街里厮混,也不着急汇报。

  他转身回到自己的房里,将接礼的四户写在纸上,塞进一根竹管里,让老伴出门采买时传出去,算是完成了今年的一项大事。

  秦涛这些年愈发怀疑,旧主让他潜伏在熊罴伯府里监视闻羽到底有什么意义,这小我私家虽然是闻若虚的儿子,却跟他父亲半点都不相像,简直是烂泥扶不上墙。

  闻羽现在确实正在元春大街里喝酒,他今日一进醉仙居依旧点了春儿的牌子,这个真正叫做春儿的头牌正依偎在他怀里,帮他斟酒夹菜,并未因是熟客而稍有怠慢。

  每次闻羽来这以后,春儿总是一边欢喜,一边又苦盼着他能多留一时半会。

  春儿始终觉得,这个年纪轻轻的熊罴伯爷是个谜一样的男人。从他第一次进了这香房起,在她眼中便绝不是传说中的浪荡令郎,反而对自己温存礼让。

  两人性情直快,一见如故,可以粘在一起闲聊元春街里发生的风骚趣事,也可以借着酒兴吟诵帝京城里时下正流行的弹词,只是即便自己快被闻羽包了下来,无论白昼照旧夜里,他都未曾与自己有过云雨之欢。

  闻羽是不是哪里不喜欢自己?他难道只喜龙阳之好?有太多的疑问存在春儿心里。

  尤其是闻羽在她这里存了几套衣裳,每次换好一套后就说要轻装简从到市井之中转转散心,隔了一两个时辰回来后,又会换上原来的衣裳,再坐一会儿就要走了。

  这个一掷千金的男人到底都在忙些什么?

  春儿托店里的伙计去黑暗盯过闻羽,他每次中途都是从醉仙居的后门出进,而来时和归时却走的是正门。

  “中秋佳节的那场赌赛,我可是费了不少心力,到时候还请春儿女人也要帮我唱好这出戏。”

  闻羽放下酒杯,突然又提起了烛灯雀影的事儿,这已是他第三次在这里提及烛灯雀影,春儿自然是那晚屏风后面的五小我私家之一。

  就因为这个身份,春儿这段时间的价码也水涨船高,陪酒要五十两银子,过宿则要再加三百两。

  “伯爷今儿哪来的客套话,春儿的人是你的,心也在你这,只要能让你如意,莫说是隔上屏风裸着身子跳一曲舞,再是做此外什么都是值的。”

  春儿借机凑近闻羽的脸颊,用唇风轻轻将这俏皮话吹已往,她知道只要自己使出这招,男人就会忍不住顺水推舟。然而,她也知道闻羽和那些男人纷歧样。

  “那到时就多多托付春儿女人了!”闻羽似没觉察,顺势将她轻轻扶起坐在一旁的凳子上。

  他一本正经地朝春儿拱了拱手,然后从怀中掏出一件珍珠手串,递了过来,“我前些日偶然得了一串珠子,送给春儿女人吧。”

  春儿平日里收过闻羽不少礼物,不是金钗,就是玉佩,可珍珠做成的工具照旧第一次。

  她欣喜地接过来套在手腕上,只见那珍珠竟有七种颜色,说不出的美丽迷人。

  “伯爷买来的便说买来的,春儿一样喜欢,却非要说是偶然得来的戏弄人家。那我倒要问问你是从哪得来的?”春儿在醉仙居待得久了,自然看出这串珠子价值不菲,而且与一般金贵之物差异,圆润的光泽下带着喷薄欲出的灵气。

  “前几日我不是一直没来你这里么。”闻羽故意卖关子。

  “是啊,伯爷相好的女人那么多,哪能天天都在我这里。你还能想着有春儿这一号人,我便谢天谢地、感恩感德了。”春儿娇嗔道。

  “我可没去拈花惹草,而是去了城外的万福寺捐香火。”闻羽一本正地说。

  “春儿倒是第一次听说伯爷也信这个,该不是去求佛陀多赐几个漂亮女人给你吧?”

  春儿自是知道那个寺庙,有不少姐妹自己攒够赎身钱后,年岁大了,没法嫁人,便索性去那里做了女尼。她也时常怀想,自己有一天会不会也是一般下场。

  “万福寺门口是东门大集,我闲得无事便在那逛了逛,发现有个摊子在卖东海运来的鲲鱼。”

  “伯爷可别告诉我,你这珠子是在那儿买的。”

  “你怎么知道的?”

  春儿掩口笑道,“我虽然没读过书,可鲲鱼照旧知道的,那是东海里的大鱼霸王,长的足有五丈。鲲鱼的肉可在酒肆煎食,油可送寺庙点灯,有的腹中还藏着不世出的香料,指甲巨细的那么一块就能让满屋都馨香不停。可是别骗我少识,珍珠自是蚌子里孵化出来的,和鲲鱼又有什么关系?”

  “我原来只是听说过鲲鱼,那次倒一ㄇ头一次看到。渔夫把那鱼用锯刀砍成三段,足有一两千斤,黎民们买的不少,看热闹的更多。待到挖出鱼肚更是奇异,那巨细足可以装下两个壮汉。渔夫把肚子堆在地上,却开始就地喊价,问谁要收这肚里的宝货。”

  “鲲鱼吃的无非是鱼虾蟹蚌,从东海运到这里说不定早已烂成臭泥了……”春儿听到这觉得有些反胃,似乎亲眼看见一般。

  “这个你倒不必担忧,那些渔夫用海盐炜过鲲鱼,所以倒还算新鲜。我觉得有趣,便用五百两银票把那鱼肚拍下来了。”

  “五百两!”春儿瞪大了眼睛,照她想来,那整条鲲鱼卖出去都收不到五百两,只觉得闻羽做了冤大头。

  “不错,渔夫收了银票,便当着众人的面把鱼肚用斧子抛开,你猜怎么的?”

  闻羽故弄玄虚,见春儿笑着摇头,才继续说道,“里面除了一堆半烂不烂的鱼虾,另有一个三尺长的巨蚌。”

  “这串珠子就是从巨蚌里挖出来的?”春儿听罢激动极了。

  “不错,一共挖出来三四十颗大巨细小的珠子,颜色各不相同。我捡着形状均匀、光韵丰满的十几颗出来,回中都找首饰匠人做成了手串送给你。”

  闻羽话音刚落,春儿便扑了上来,双臂搂着他的脖颈娇嗔道,“我可不管你这故事是真是假,横竖听了心里就欢喜得不行。既然送了这么珍贵的工具给我,想要我今儿怎么好好谢你?”

  “你若真要谢我,就把这个故事讲给姐妹们听,再让她们讲给客人听,总之越多人知道便越好。”

  闻羽笑着躲开春儿凑来的一对樱唇,把她轻轻推开,扶在座位上坐好。

  “哦!我懂了,伯爷费了这么大一番妨害,不是为了让我兴奋,只是想再博一个一掷千金为朱颜的名头而已。”

  春儿见闻羽依旧不与自己亲热,半真半假地撅起嘴来。

  “哎,亏得我其时被溅了一身臭鱼烂虾,没成想你却不兴奋了。”闻羽叹了口气。

  “我兴奋,真的……”

  春儿生怕闻羽认真,连忙又变回开心的模样,“我只是羡慕伯爷心里的那位女人,谁要是能和你早晚相伴,那么她一定是这世上最幸福的女人。”

  闻羽笑了笑,又和春儿聊了些趣事,看了眼窗外时辰,便起身走向了屋角的衣橱。

  “伯爷又要去体察民情?”春儿见此情形,便知道他要出去了,不禁叹了一口气。

  “你知不知道?”

  “嗯,知道什么?”

  春儿见闻羽纳闷地转过头看她,才幽幽地继续说道,“伯爷这般待春儿,确是一种折磨。春儿倒想快些挨到八月十五,定要看看那雀儿如何就能把伯爷的魂儿锁得那么牢!却叫你从来未曾分一点心思在春儿这里……”

  闻羽听罢苦笑了一下,却没有转身,而是利索地换上一套粗布褂子,还戴上一顶粗针机梭织出来的瓜帽,冷眼看上去像是一个穷酸的长工。

  从醉仙阁后门出去,是一排门市的后街,其中只有一家卖女红的小店后门可走,直穿已往就是万通郡府的后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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