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熊罴传

第27章 死局

熊罴传 熊罴君侯 4622 2021-05-19 20:30:00

  刘龙底到了乐王府前堂,只见两个衣着华贵的年轻男子正在门口期待。

  “刘将军,赵信在此恭候久矣。”其中年纪稍长的男子笑着向前拱手。

  “末将加入乐王殿下、江陵王殿下。”刘龙底判别出二人身份,急遽俯身行礼。

  “这里是我的府宅,刘将军千万不要羁绊,快请入席。”赵信拉着刘龙底的手腕到了堂中,三小我私家按位次入座。

  “我早对刘将军仰慕已久,得知你此次入京述职之后便要赶回楚州,只好深夜造次将你请到这里一聚,还请不要见责。”赵信笑意盈盈,极是热忱。

  “乐王殿下如此抬举末将,已是受宠若惊!”刘龙底急遽拱手,又被赵信按了下来。几小我私家觥筹交织喝了一会儿酒,又上来一组歌姬助兴。

  “敢问刘将军回到楚州之后,可是要对天道军下手了?”赵智等到歌姬退场,蓦地问道。

  “末将托圣人的天威,这几年来平定黎人九寨。怎奈楚地远离皇城,民风彪悍,近年来时有叛乱,而这天道军算是闹腾得最凶的一伙人……”刘龙底不知对方葫芦里装的什么药,只好不咸不淡地回了一句。

  “智弟,刘将军代圣人计划军务,岂是你该探询的?”赵信瞪了赵智一眼。

  “末将做的都是效忠圣人的事,向二位殿下禀告却也无妨。”刘龙底自然看出这哥俩在唱戏,赶忙又主动补了一句。

  “我俩也是一时好奇,究竟天道军虽然始终不成气候,可这疥癣之疾也养成六载有余,不知刘将军计划如何根除?”赵信果真顺着问了下去。

  “末将已获得可靠情报,一月之后定将这伙叛军扑灭在楚南。”刘龙底回道。

  “不知将军的情报可否来源于本家?我听说天道军的首领中也有一个姓刘的……”赵智阴阳怪气地问道。

  “殿下恕罪!”刘龙底听罢大惊,急遽起身跪倒在地。

  “刘将军何须惊慌,快快请起!”赵信示意刘龙底起身回到座位,笑着说道,“刘氏自前朝就是楚州的大户,右相大人的夫人不也是身世于此么?仆人繁多,出了一两个不肖之徒也是难免的。”

  “殿下放心,末将一定会大义灭亲,以报圣人……”刘龙底的冷汗顺着脸颊淌了下来。

  “刘将军不必多心,楚州之事如何计划自是你来做主。我今晚请将军来只是表达相交之意,并没有此外意图。”赵信说罢,示意下人抬上来一口箱子。

  “我听说楚州战事频繁,担忧刘将军为难,特意筹措了一千两金珠犒赏手下将士,还请你万万不要推脱。”赵信笑道。

  “末将无功不受禄,怎敢……”刘龙底越发为难起来。

  “这只是我兄长的一点心意,将军照旧收下吧。”赵智又在一旁补话。

  “多谢乐王殿下,日后但有用得着末将的地方,任凭驱使,绝无二话!”刘龙底咬着牙接下了金珠,又和两人叙了一会儿话,便告辞而去了。在他看来,赵信和赵智对自己威逼利诱,显然抓住了要紧的把柄,今后恐怕想要两面做人都没时机了。

  自京畿向西过汉洲,再向南跨过大江即是楚州。

  楚州地域辽阔,幅员辽阔,堪为天下九州之首。其间山川纵横,阵势庞杂,西南更是盘桓着十万大山,山中百毒盘亘、瘴气丛生,自古以来人迹罕至。

  这日夕阳将沉,乌鹊横飞,在大山深处一个还算平畅的山坳里,一大群兵卒散布其间,一个个灰头土脸随处转悠,争着找个干爽的地方埋锅造饭。

  这些人低头丧气,身上大多只披着轻陋的藤甲,长枪短剑散落一地,明显是刚刚吃了一场败仗。

  几个将领装束的人看上去还算差强精神,正聚坐在一个篝火堆旁边,一个个更是愁眉紧蹙,僵坐在那里已快一个时辰。

  “天道,照我看来,留在这里,躲上几日,山外官军那三千人马就是五六千张嘴,粮草早晚不济,到时自会退了。”说话的人叫刘鹤群,他从来极其注重自己的仪表,向来一身清凉雅致的书生妆扮,可现在却头发披散,脸上挂着血痕。

  刘鹤群率先打破僵局,急切地盯着坐在上首的李天道,想让对方尽快如此下令。

  “恐怕没等到敌人退去,我们倒要先饿死在这山野之中了。”另一个年纪相仿的人听后,便马上冷语相对,此人也是一身书生妆扮,就坐在刘鹤群劈面,相比之下,面相少了几分俊秀,却多了几分执拗。

  他无视刘鹤群的冷眼,接着朗声说道,“就算计划死守,也要有些储蓄才行,咱们用车拉进来的那几袋粮食,明早还能勉强煮些稀粥,过了午后就要断炊了。”

  “守一,如果不是你押运的伙夫跑光了,咱们何至于要饿肚子?”刘鹤群横着眼睛,极是不忿,他劈面坐着的正是大自己一岁的徐守一。

  当年,南楚四大世家令郎名盛一时。其中,李天道擅长丹青,徐守一和刘鹤群则都是满腹经纶的书生,四人之中年纪最幼的白继忠则自小喜欢舞刀弄棍,练就了一身好功夫。

  世道未变那时,四人家世相仿、各怀才学,便以兄弟相称,或游历名山之中,或划船湖海之上,在千里楚地之上却是人人赞叹的奇妙男子。

  自万顺五年起兵造反,辗转六载,这一个个风骚潇洒的世家令郎,早已被一场场血战磨成了麻木之人。兵丁、粮草、征夫……每日里这些数字的消耗似乎正是他们生命磨损的象征。

  起初吃了几场败仗,兄弟之间还相互扶持,相互打气,可颓势久不得好转,埋怨和推责便随之多了起来。

  “此战大北,死伤近半,伙夫怕是逃到了八百里外,这是我的责任不假。但也不知道当初是谁画的战图,让咱们像野猪一样钻进敌军布好的口袋里吃闷棍,害得这群拉车的跑断了腿,到底是跟不上来。”徐守一立即还以白眼,说话时牙咬得咯吱咯吱响,此话一出,这圈人又陷入了缄默沉静。

  李天道眼看二人又起争执,想劝说几句,可话到嘴边上又咽了下去,只重重叹了口气。他还记得,当初刘鹤群和徐守一同门求学,关系最为紧密,谁料会闹出如今这般仇隙。

  李天道悄悄慨叹时不我与。不远处,自己的夫人正在奶着新生的三子李求真。连日奔忙,不得安生,夫人本是各人闺秀、身体娇弱,哪里经得起这般折腾?自打孩子出生,她的奶水便时断时续。大人尚且岂论,只是苦了这个未足月的婴孩,自打出生便要随着怙恃一起活受罪。

  再看另外两个儿子,正趴在粮车上酣睡。他们人还没有武器高,都早已懂事,一路上帮着徐守一清点搬运辎重。

  想来万顺五年,自己愤而起兵,起初占据府城,颇有气势,夫人诞下宗子便名为求嗣,意为未来继续祖业,光耀门楣。

  转二年后又得次子,战局扑朔,举步维艰,却也起了求业这个豪壮的名字。

  可近来一再退败,无处容身,三子恰在这时出世,李天道只好回归本真,为孩子如此起名了。

  “列位兄长,休再争执。今夜子时,我带南楚营剩下的二百人先去冲开困绕,你们找时机突出去,若今生有缘便还可相见,若这夜全都没了,下辈子还做兄弟!”一个最为年少的男子倏地起身,掣剑在手,正是白继忠。

  他说罢朝这几人拱了拱手,将佩剑打了个剑花,便要去清点人马。他手中那剑的剑身早已破损不堪,可仍能看出曾经是一把不世出的利刃。

  “继忠贤弟且慢,列位兄弟,听我再说一句。当年李家阖门被昏君奸臣所害,不得已才举兵起义,你们都是南楚世家大族,本可平安乐活,却都撇弃家业,随我辗转苦战数载,奈何天命如此,是我负了列位,若是今晚命绝于此,来生酬金列位恩义。倘若今夜得活,未来推翻了昏君,你我共王天下!”李天道愤然道。

  此前一战,天道军原来有覆灭之险,幸得白继忠奋掉臂身,领导死士垫后抵敌,才侥幸活到现在。李天道此时被白继忠感动,终于兴起勇气决心死战,开口说完这番话便起身长揖到地。

  刘鹤群见状莫名焦躁地站起身来,刚想继续开口反驳,只见南楚营的百夫长胡三急急遽地跑了过来,气喘吁吁地大叫,“列位将军,山口有人送来了一封书信!”

  刘鹤群听罢心中一惊,生怕出了什么差错,刚想先去抢信,可立刻又恢复了平静,没有武断动身,只是用双眼紧紧锁着胡三手里的信封,似乎里面正埋藏着一件天大的祸事。

  “是官军来劝降的?”李天道直起身,哼了一声,一脸冷峻地询问胡三。

  刘鹤群听罢,心下再度耸动,连忙说道,“不是劝降,即是离间,总之官军此时来信,总不会安什么美意。”

  “不是官军劝降,是汉州终南山星图宫遣人送来的情报。”胡三对于此事也是一脸迷茫,连忙将信恭顺重敬地递到了李天道手中。

  “星图宫?”李天道见众人也都一脸迟疑,便索性拆开信封,当众朗声念了起来。

  “拜南楚李公天道将军:

  昏君无道,奸佞当朝,压榨黎民,天下混沌。

  公本世家,名流天下,柱国嫡孙,奈何飘零。

  辗转六年,工具奔走,战不告捷,势不见起,诸般非公之义不明,军无勇,盖天地混沌而未见开也。

  星图占卦,当辅天道,攻占九州,建设霸业。

  望公率军出山,直取平越、武关,会星图宫众于终南山下,立身汉州,南取楚越,北上江京,谋取大事。

  天命所归,事急勿疑!

  星图宫主轩辕应龙谨拜”

  “诸位可有谁了解这个星图宫?”李天道读完信后,扫视众人,依旧云里雾里、不明所以。

  “星图宫坐落汉西终南山,原来只是一个修道求仙的门派,教宗隐秘,人丁凋敝,在江湖之中名不见经传。万顺五年前后,一伙雍州人突然接管此门,随后倏地在当地风生水起,据说求卦问卜无有禁绝,行医炼药也都灵验。几年下来,这个星图宫门众不下数千,实力深浅莫测。”刘鹤群说道。

  他这些年在颠簸的征途中,倒是格外用心地探询过不少关于这个门派的传言。

  “来信的这个轩辕应龙是星图宫的堂主,本名唐复,号称黄帝后人,是个不计年岁的仙翁,经年深居山野,向来不问世事,山外没人见过本尊,只传说有翻转天下的神通。自他往下,另有云豹、熊罴两使,据说都是江湖上手段极厉害的人物,再往后排的青白朱玄四堂也都藏龙卧虎,不少门生这几年来在九州各地大有名号。”徐守一现在也忘了和刘鹤群争执,继续增补。

  “天下居然另有如此一股英雄!”李天道听到这里不禁悚然。

  “想当年,青州琅琊无上峰的神仙百通子编著《青云集》,将天下九州、各行各派俊杰人物尽皆收录,凡九九八十一人,星图宫中至少有十来个榜上留名,况且更有不愿列在榜上彰显名号的。当初汉州太守为向朝廷虚报平乱功果,不敢招惹义军,反而兴兵五千去征剿星图宫要赚人头,结果一夜之间片甲不存,尸骨曝野,今后汉州的官军便没有人敢招惹此处了。”徐守一又道。

  “这封信可认真么?”李天道没了主意。

  “星图山宫虽然厉害,只是此信如梦幻泡影一般,一来平越大道倒是可走,但我们现在正困在山中,如何突围尚不行知;二来武关大道向来更是重兵镇守之处,现在的抚慰使刘龙底即是鹤群的族兄吧,除非鹤群肯去买通这个枢纽,否则咱们又如何能明目张胆飞已往?”徐守一说完,又用眼睛意味深长地瞥了刘鹤群一眼。他这一番先扬后抑的评述,让众人刚刚燃起的希望又被冷水泼灭了。

  “守一兄这话是何用意?刘姓是楚州大姓,氏族之中男女老少全算上的话,没有一万也有八千。若刘龙底真地认我这个族亲,我现在还会一脸血污、之前还会险些丧命么?”刘鹤群哪里肯在嘴皮上亏损,马上开口反驳。

  “二位兄弟不要再吵了。关于出路……应是不用担忧……”李天道面色有些尴尬,连忙捻开信纸出示众人,第二页正画着十万大山的坐标舆图,一条曲折诡异的朱红描线正以他们所处的位置为起点,巧妙绕过外面官军的围堵,沿着此前经过的一条山溪,一直连到平越大道,再往北接武关大道处,则更是赫然用小字标注着“此处并无守军,贵军但行无妨”。

  “若不是赚我们的企图,怕是孙武在世也比不得这高着了。”刘鹤群拿过舆图看了半晌,流出一身冷汗。

  李天道的这支军队,通常涉及行军作战的事项,向来都是他制定战略,而现在见了这信,刘鹤群却发现自己这股人马的处境和出路,竟然被千里之外的一个门派窥探得如此准确明白。

  刘鹤群悄悄揣想,倘若按信中所言未来真有一天在终南山相会,天道军将会遇到一股何等可怕的势力。他心里清楚,前狼后虎,路途叵测,天道军终归没那个好命捡自制。

  这一战前,刘鹤群本已对天道军丧失了信心,于是黑暗连通族兄刘龙底,想设计将这些人马一网打尽,以此将功折罪,求一个进阶的时机,未曾料到半路上杀出一个星图宫,已然将自己的计划完全打乱。难道天道军现在势不应绝?带着这个疑惑,刘鹤群只好随雄师按着舆图悄然开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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