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公正
“淑莲……你不要吓我……你没事吧？！”丁淑蓉将妹妹搂在怀中，看着她紧闭的双眼和嘴角的血迹，惊惧地叫道。
丁淑莲徐徐睁开双眼，却不答话，只挣扎起来，试图挣脱姐姐的怀抱。
丁淑蓉牢牢箍住她的身体，道，“你现在跟我离开这里……”
“离开这里？”丁淑莲冷笑道，“你自己想跳海没人拦着你，我是千渊大人的人，千渊大人在哪里，我便在哪里。”
“很好，你为我受了伤，体贴的却不是自己的伤势，而是要陪在我身边，此情此意，实在是令人感动至极。”千渊的声音在一旁响起。姐妹二人一个露出惊骇的神色，一个脸上写满欣喜。
丁淑蓉满脸戒备地盯着千渊，抱住妹妹的手又紧了几分，丁淑莲却掉臂身上的伤，挣扎着就要起身。
“千渊大人！”她的眼神中包罗着狂热的恋慕，道，“莲儿刚刚见那妖女步步紧逼，担忧大人受伤，便忍不住出了手……”
“你看，我现在不是将她收了么？”千渊将臂弯中的张三推到丁淑莲面前。张三此时被悬丝缚住，无法转动，双手双脚被拉向差异的偏向，丁家姐妹看不见悬丝，只道她被什么术数定住了，姿势极为诡异。
丁淑莲对上了那双深棕色的眼睛，许是经历了太久的战斗，张三的双眼写满了疲惫。
丁淑莲奋力挣扎，终于挣脱了姐姐的怀抱，站了起来，丁淑蓉被她推倒在甲板上。
丁淑莲伸手便朝张三的脸上扇去，落在半空中的手腕却被千渊一把抓住。
“乖，别这样。”千渊道。
“千渊大人会为莲儿主持公正的，对差池？”丁淑莲不敢挣扎，脸上却写满了委屈。
“自然会的。”千渊哄道，“水里的那些人，待会儿随你怎么杀……”
“那这妖女呢？”丁淑莲虽然不想忤逆千渊，照旧忍不住壮着胆子问道。千渊越是态度暧昧，她越想立刻置张三于死地。
“她是半……”千渊原本还想用同一句话搪塞已往，话到一半却突然停住了。
他将张三的身体拨转过来，正对着自己，托起张三的下巴，将脸贴得很近，细细审察了半晌，突然神情变得有些离奇，道：“你不是半妖。”
他这话不是提问，而是直接下了论断。张三体内的妖气现在已基本消失无踪，半妖的妖气不会如此不稳定，时有时无。
千渊思量了半晌，突然拍手笑道：“是了！是你把丁家的妖丹偷来吃了！”
他伸出食指在张三唇上一抹，调笑道：“小嘴真馋。”
张三原本面无心情，听了他的话终于现出惊惧之色。
千渊对她的反映很满意，他的目光中多了几分赞许，笑道：“能服下僰夷火兽的妖丹而不死，该说你是天赋异禀呢，照旧善者神佑？”
也不等张三答话，他又自顾自说道：“我带你回群芳台之后，找人给你调几味药——别看僰夷火兽的妖气用着爽利，你用得越多它反噬越快，等到你丧失神智经脉尽断的那一天，可是忏悔都来不及了。不外有我在，那一天便不会来——我可舍不得你这小妖精。”说着，他拍了拍张三的脸颊。
他的话一出口，张三和丁淑莲同时感应深深的绝望，张三心知自己接下来恐怕会生不如死，丁淑莲则因情郎非但不为自己主持公正，反而随处偏袒对头而黯然神伤。
千渊却似乎对这些全然未觉。他上下审察了张三半晌，突然又想起了什么，问道：“眠月楼的人也是你杀的吧？”
张三眼中惊惧愈甚，却强忍着不答话。
千渊只当她是默认了，自得道：“你心里定是在想，我怎么知道是他杀而不是自杀。嘿嘿，悬梁和缢杀的勒痕其实是纷歧样的，你的那些小花招骗得过这岛上的伧夫俗人，却哪能骗得过我。丁根嗣这老工具想把死人和妖丹失窃这两件事瞒下去，却不知岛上早已充满了我的眼线。”
张三脸上绝望之色愈甚，她越是露出这样的心情，千渊笑得越欢。他好生欣赏了一番张三的绝望，接着道：“你肯定还在想，自己明明从老鸨口中问出了我的行程，我却怎么提前两天就上了岛？嘿嘿，说起来还多亏了你做的这两件事，眠月楼出了人命之后我便觉得事情差异寻常，差人将二人颈脖处的勒痕描画下来，一望便知只有老鸨是真正的悬梁自尽——让我猜猜你用什么法子逼她自尽的——你应当不会悬丝戏或者此外操控之法，纵然用刀逼着，她恐怕也不会宁愿赴死……啊！我知道了，你定然是喂她服下了傀儡丸！”
张三脸上的心情已经从绝望转为木然，眠月楼的命案至今不知是谁犯下的，杀人者在引起千渊警觉之后消失得无影无踪，她却因此阴差阳错遭了殃。
千渊握住张三的左手来回抚摸，同时在她耳边低语道：“我起初还没计划提前上岛，谁知，你刚在眠月楼杀完人，没过几天又去丁家偷妖丹……我以为夷仙又想玩什么名堂，便提前来到岛上，谁知竟是你这小妖精干的好事——你该不会是想引起我的注意吧？嘿嘿，若不是你单枪匹马，又实在弱得可怜，我真会以为是夷仙又送了几个杀手给我玩。”
张三此时已心如死灰，只在心中模模糊糊想着，若是此时能一死了之倒算是件好事了。至少在死前救下了林秀秀——希望遁形甲能让她逃过千渊的搜捕，然后依自己所言找到停在另一处渡口的小船，等她逃到陆地上，平平安安渡过这一生，不知会不会偶尔想起自己——尽管自己是再也没有措施陪在她身边了。
想到此处，张三嘴角扬起，眼中却流下泪来。
千渊对她的心情变化颇感意外，一边擦着她脸上的泪水，一边奇道：“你怎么又哭又笑的？莫非这么迫不及待跟我去群芳台？”说罢，他执起张三的右手，在自己脸上摩挲起来。
“咦？你手上这枚戒指挺别致的，是法器吧？”突然，张三右手食指的七星戒吸引了千渊的注意力。
他话音刚落，张三原本已熄灭的斗志再次熊熊燃起，她的周身发作出醒目的红芒，顷刻间，缚住她的悬丝被她释放出的妖气烧得无影无踪，被缚之处的皮肉也因此被烧得焦黑，她却浑然不觉，右手猛然从千渊手中挣脱，同时左手握拳，将全身劲力汇于一处，猛击向千渊心口。
这一招来得太突然，千渊猝不及防，胸口结结实实挨下了这一拳，若是凡人受了这一击，就地便会被击穿心脏，立时毙命。千渊虽修为高深，但在毫无预防的情况下，依然被打得捂住胸口，连退数步。
张三趁此时机再次脱离了千渊的控制，她一面戒备千渊一面飞速退却，直退到船尾处，从地上踢起两把刀，用手接住，再次作出了防御的姿势。她原本已心灰意冷，只想一死了之，但当千渊注意到她右手的七星戒时，她才猛然意识到：自己还不能死！否则戒指中的七个灵魂也将落入千渊手中，极有可能被炼成阴蛊。为了他们，张三再一次从自己体内逼出妖气，只是她很清楚，自己的体力和灵力早已被透支得干洁净净，如今她燃烧的是自己的命。
“千渊大人！”眼见千渊被打中，丁淑莲急遽冲上前去扶住他，饱含关切地问道，“大人您没事吧？适才可吓死莲儿了！”
千渊摆了摆手，道：“无妨，不外是断了两根肋骨。”他将手从胸口挪开，一股黑烟陪同着焦香从受伤处飘散开来。
“啊！”丁淑莲哀嚎了一声，“没想到这妖女竟如此狠毒，对大人下这样的狠手！莲儿只恨受伤的不是自己，不能替大人分忧！”
她终于下定了决心，再次仰起头，郑而重之地对千渊道：“大人还计划对那妖女手下留情么？大人随处替她着想，这白眼狼却只想要大人的命！如果大人今天不杀了她，她未来寻到时机可不会放过大人！”
千渊也回望向丁淑莲，脸上难得露出严肃的神色：“刚刚是我疏忽了，我没想到她竟另有一战之力，甚至能伤得了我。”
看着丁淑莲热切而又期待的目光，他又道：“你也莫要担忧，一会儿我弄断她的手筋脚筋，保准让她再也伤不得我分毫。”
他话音刚落，张三再次举刀欲攻来，谁料刚迈出两步便双腿一软瘫倒在地——她先前同护卫长厮杀时双腿都受了不轻的伤，厥后又接连奔忙、战斗，伤口重复开裂，加上失血过多，双腿已失去了力气。
丁淑莲闻言，虽感应些许欣慰，却仍是心存不满。她望了瘫坐在远处的张三一眼，又转过身道：“只是弄断手筋脚筋么？她都把大人伤成这样了，大人却照旧不愿要了她的命！大人若是不想自己下手，可以将她的手筋脚筋弄断之后交给莲儿，莲儿愿意替大人分忧！”
见千渊不言语，她爽性抱住千渊，娇嗔道：“千渊大人是不是看这妖女有灵根，便不想要莲儿了？”
千渊掉臂胸口的疼痛，将她的头搂入怀中，道：“怎么会？你这么美，我不光不会离开你，还要你永远都陪在我身边。”
听了这话，丁淑莲将埋入千渊怀中的脑袋抬起，眼中闪着星光问道：“大人此话可认真？”
千渊道：“千真万确，绝不食言。”
他盯着丁淑莲的芳唇，将自己的唇覆了上去。
这一吻悠远绵长，待到双唇离开，丁淑莲还来不及回味，千渊只轻轻说了句“那我就让你替我分忧”，便又吻了上去。
丁淑莲满身被幸福围绕着，已完全将复仇之事抛诸脑后，她的脑中似乎绽起了烟花，身体也因兴奋而哆嗦不已。她感受到千渊温暖的手抚上了她的脸颊，沿着她的脖颈一路向下……
“唔！”千渊的手滑到了不应去的地方，少女的羞怯令她想说“不”，却因为缱绻的深吻而只能发出一声甜蜜的嘤咛。
下一刻，少女的声音由甜蜜转为凄厉。千渊的手从少女的胸前移开，手上那颗心脏还在跳动，少女的身体却已徐徐失去了生命的迹象，她瞪大双眼，用难以置信的眼神看着的情郎。
千渊用握着心脏的手托起她的身体，另一只手粘了她的心头血在她额上画出一道道铭文，同时口中念念有词。待他念完最后一道咒语，丁淑莲的眼睛闭上复又睁开，只是瞳仁已然酿成暗灰色。
“时间有限，我只能先这样。”千渊宠溺地看向已酿成阴尸的少女，心情极尽温柔，“等处置惩罚完这边的事，我定将你带回去好好炮制一番，到时候你便能永远留在我身边，不会老去，也不会消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