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潜行
今晚的丁府特别冷。
又到了交接班的时候，两队护卫交流令牌，准备下值的那队刚走出几步，头目张大嘴打了个哈欠，却在打到一半时突然中断，酿成了猛地一哆嗦。
“见鬼了，天才黑了多久，怎么就冷成这样。”头目抱紧双臂，嘟嘟囔囔咒骂了几句。
风吹得一旁的灌木丛沙沙作响，最后一名护卫走进西门，身后传来大门关闭的“吱呀”声。
“哎哟！你推我做什么？赶着投胎吗？”走在中间的一名护卫突然转过身，朝身后之人骂道。丁府的规则，护卫列队时每人相隔两步，可这两人素来不睦，于是每次列队都隔了至少三、四步远。
后面那名护卫也不甘示弱，吼道：“你睁大你的狗眼睛看看，你爹什么时候推你了？少特么血口喷人！”
前面的护卫见被人口头占了自制，心中十分不爽利，还待再骂，却见走在队伍最前列的头目转过身来，斥道：“吵什么吵！不想回去睡觉了是吧！要吵去外边吵！”
他早知二人反面，却特地将他们调至邻近的位置，就是为了二人每次闹矛盾，自己能开心时看戏、不开心时训斥。今晚他被冻得有点不开心，正待再训斥两人几句，却冷不防打了几个喷嚏。他不再言语，只哈出一口浓痰吐在地上，用脚尖踩上去磨了几下。
就在几名护卫争执的时光，张三已经离开队伍，走出老远。
“谢天谢地。”她拢了拢遁形甲，在心中暗自慨叹，“多亏了大伙儿之前的踩点，才让我寻着了守备最为单薄的西门，夹在队伍里混了进来。”
“前面的路上铺了鹅卵石，黑灯瞎火的，你走慢点，别摔着了。”清姝提醒道。
张三不敢作声，只放慢了脚步小心翼翼地往前挪，果真走出几步便觉察路面凹凸不平，有些地方略微打滑。
“再往前走两个路口左转，不外你先别急着转弯，快到那儿的时候停一停，那个路口此时应当有人巡逻，待他们走远，你再拐已往。”星雨作声提点。
快过第二个路口时，张三停下，小半柱香之后，果真见到一群护卫举着火炬从她眼前笔直走了已往，消失在视线中。
待护卫们走远，张三加速脚步走到路口，向左拐入一条笔直的小径。
“直走，走到路的尽头，再往右转。这条路上现在应该没什么人了，不必太紧张。”星雨道。
就这样，张三在众鬼的引导下走走停停，有时候遇见护卫或仆从，心中便紧张得不得了，有时候路面平直，四周无人，她稍稍放松下来，便在心里暗忖：“这丁府实在是太大了，都走了老半天了，照旧没到我要找的地方。”
不知走了多久，浮风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前面那个院子，即是丁根嗣关人的地方。地面上的屋子里关的是十几名少女，下面另有个地牢，关着一群凡人，里面什么人都有。另外，看守他们的除了护卫另有恶犬，很危险——你真的要先去看林秀秀吗？”
张三轻轻“嗯”了一声。
“那多加小心。”浮风道。
张三朝关人的院子走去，越是接近那里，越是尽力放慢脚步、视察四周。她心里很想立刻就见到林秀秀，却还要不停提醒自己：“不能急，要小心周围的一切。”
终于到了院墙外，院门敞开着，门口一左一右站着两名带刀的护卫，另有一小队护卫正举着火炬在院子四周巡逻，其中一名护卫牵着一条狗。张三原本并不怎么怕狗，可看到这条半人多高、肌肉虬结、目露凶光的玄色巨犬一边龇着獠牙一边从喉间发出低吼，她照旧被吓得不轻。
张三贴着院墙小半步小半步地朝院门一点点挪动，每挪半步就警惕地视察在她眼前几尺外巡逻的护卫和恶犬。院门近在眼前，她一面提防着走动的护卫和恶犬，一面用眼角余光瞥向门口的两名护卫，身体一点点远离墙面。
她惠顾着注意护卫和恶犬，却忽略了地面。突然，她的脚被什么工具绊了一下，一个趔趄差点跌倒，她赶忙伸出右手隔着遁形甲扶住墙面，这才勉强稳住身形，她的嘴已经张开，费了好大劲才把已到喉边的尖叫声吞了回去。墙体和地面同时传脱手拍墙面的“啪”声和石块飞起的“咔踏”声，这声音很轻，护卫们并未察觉，恶犬却一边狂吠，一边冲着张三的藏身之处冲来。
恶犬的力道极大，牵它的护卫被它带了两步才勉强拉紧缰绳将其制住。其他护卫见状，纷纷聚拢过来，七嘴八舌问道：“什么事？”“怎么了？”
“这畜生不知怎么的，突然发狂往那边冲。差点带着老子摔了一跤。”牵狗的护卫很委屈，抬起手往张三藏身的偏向一指。
恶犬虽然被绳子勒紧，无法继续往张三的藏身之处冲锋，却依旧冲着她吠叫不停。张三吓得满身发软，使尽了所有力气才勉强让撑住遁形甲的手不落下来。
“哎呀没事的，这畜生原来就不大正常，爱叫爱扑爱咬人，要么也不会用它来看管这些贡品，前两天那个想跑路的泥腿子，不就是被它扑住的么。”一个身形粗壮的护卫往张三藏身之处看了一眼，什么也没瞧见，便开口宽慰道。
“话说那泥腿子厥后怎样了呀？”牵狗的护卫问。
“还能怎样，肠子都咬出来了，肯定是活不成了。”粗壮护卫道，“活该啊，谁叫他逃跑，只可惜贡品还没送出去就被咬死了一个，也够晦气的。”
“我觉得照旧差池，这狗不会无缘无故乱扑。”另一名瘦高护卫也往张三藏身的偏向一指，“搞欠好那边藏了小我私家，否则它怎么现在还冲着那边叫个不停。”
此话一出，张三全身上下已被冷汗浸透。
“这里光秃秃的，除了墙什么都没有，墙后边就到院子里了，怎么藏人？”粗壮护卫对瘦高护卫的疑神疑鬼嗤之以鼻。
“人不会已经进了院子吧？”瘦高个这么一说，众护卫都紧张起来。
原本站在门口的一个护卫走进院子，过了片刻便出来朝瘦高个喊道：“别动不动就吓唬人！墙后边一根人毛都没有！”
众护卫一听，都放下心来。牵狗的护卫对黑狗斥道：“还叫！再叫今晚不给你肉吃！”其余几人则嘀嘀咕咕地诉苦瘦高个害各人虚惊一场。
张三心下稍安，原本已全身酸软无力，现在又寻回些力气，她静静站着，期待众护卫归位后进行下一步行动。
那瘦高个本已放弃刨根究底，可见众人纷纷责备自己，他心底忽地涌起了一股不平输的劲，转头对牵狗的护卫道：“把狗借我一下，我来看看那边到底有什么离奇。”
张三脑中“嗡”的一声，双腿发软，差点瘫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