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离别
庞仪低头看着张三涕泗流涟，只是默不作声。
待她好不容易止住了眼泪，庞仪刚要开口，却听张三道：“我找了你一天。”
庞仪露出惊讶之色，接着苦笑道：“我也在这里等了你泰半天。”
“你是决定去救秀秀姐了，对差池？”张三用手背抹了把脸，破涕为笑。
听到这话，庞仪垂下眼帘，过了半晌，才道：“我是来道此外。”
张三脑海中“嗡”的一声，她似乎能懂庞仪话中的意思，却又似乎什么也听不懂。
“你……是来道此外？”张三一字一字重复着庞仪的话，她在心中重复咀嚼，照旧不明白庞仪这话是什么意思。
“嗯，”庞仪点了颔首，“我今夜便离开沐遥岛。”
张三用诘问的目光盯着庞仪的双眼，半晌方道：“可是秀秀姐另有半个月就要被送给那个千渊了。”
庞仪惊奇地问道：“你是从哪里听说的？”
张三不回覆，只是反问：“你也知道的，对差池？”
见庞仪不答话，她接着道：“昨天夜里的那小我私家，是你，对差池？”
“你说什么？什么人？”庞仪一脸错愕。
“昨天晚上，我们离开后，你又去眠月楼找了老鸨，对差池？”张三也顾不得那么多了，直接问道。
庞仪不明就理地摇摇头：“昨晚离开之后，我回去就休息了。那个老鸨很明显不会给我们更多消息，我为什么要再去找她呢？”
“因为你想救秀秀姐，你也不想她落到千渊手里。”张三的语气前所未有的笃定，“你不想她死。”
“唉，”庞仪深深叹了口气，“小阿三，我能理解你一直跟秀秀最好，所以一心想要找到她。其实我也希望秀秀能平平安安的，可我们连她的下落都查不到……”
“你知道的，”张三打断他的话，“我们都知道，秀秀姐被丁根嗣抓起来了，现在就关在丁家。”
“我们昨晚在眠月楼找不到秀秀，不代表她就在丁家。”庞仪分析到，“我们连‘秀秀被债主抓走了’都只是推测的，并没有证据。”
张三这下搞不懂了，自从听到扈飞的转述，她一直认为庞仪极有可能就是蒙面人。可庞仪回复她的话，却十分自然，不似作伪。
难道真的是自己弄错了？
张三还不死心，她咬咬牙，又道：“如果昨天晚上的人不是你，你为什么今天急着离开？”
庞仪眼中的疑惑却愈甚了：“你一直说‘昨天晚上’，我能问一下昨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吗？你昨晚是遇到了什么人吗？到底怎么回事？”
张三一时半会也解释不清昨晚发生的事，只是继续问道：“你今天为什么要离开？”
“唉，”庞仪又叹了口气，“我们这一行原来就浪迹天涯，四海为家。我来沐遥岛的时候，想的即是只住上十天半个月，然后便再寻一个新的去处。谁料厥后认识了你和秀秀，我觉得我们三个聊得也挺投缘，秀秀又总是送我些工具，我寻思着，去了新的地方也未必能认识新的朋友，不如在这里多待上一阵子。”
张三还待说些什么，庞仪却不等她开口，只接着道：“我知道你一定觉得我挺没用的，秀秀对我那么好，我却什么也做不了。我其实也挺瞧不起自己的，我平日里给人算命，其实都是些骗人的花招，秀秀现在下落不明，我却连她在哪儿都算不出来。”
他低下头，神色有些黯然：“昨晚我们离开后，我回去便一直在想，如今秀秀不见了，我这般情状，你心里也定然会有怨言。我不如离开这里，到一个新的地方去。咱们究竟朋友一场，我便来向你作别，后会难期，也希望你多珍重。”
听他这么一说，张三心底一酸，却仍不想放弃，只是道：“我探询到了，秀秀姐如今就被关在丁家，丁根嗣要把她交给一个叫千渊的修士，那个千渊下个月初五就会来把她带走。”
“你是从哪儿探询到的？这消息可靠吗？”庞仪问道。
“消息来源我不能说，但消息绝对可靠。”张三连忙保证。
庞仪沉吟片刻，道：“如果秀秀能被仙师带走，倒未必是一件坏事。她一个女人家，在沐遥岛这种地方，孤苦无依，父亲又嗜赌如命，哪怕这次她没有事，也保不齐她父亲下次会把她输给其他什么人。比起这种朝不保夕的日子，若真的有仙师能将她带走，也算是苦尽甘来了。”
“不，不是的！”张三连忙摇头，“你不知道，那个千渊甚是残暴，普通的女人家落到他手里，往往不出几个月便被折磨致死，秀秀姐如果被他带走，绝对活不成的！”
庞仪眼中现出惆怅的神色，道：“我也希望秀秀能平安顺遂。可是，哪怕你说的消息为真，我也做不了什么，我只不外区区一介伧夫俗人，没有能力从仙师手里带走秀秀。”
“如果你不是凡人呢？”张三险些以一种恳求的语气问道，“如果你也成了修士，是不是你就会跟我一起去救秀秀姐了？我们甚至不需要从千渊手里把秀秀姐救出来，只要赶在千渊上岛之前，从丁根嗣那儿……”
“小阿三，我知道你现在一定很惆怅。”庞仪打断了张三的请求，“我心里也欠好受，可是没有措施，死生有命，一切在冥冥之中自有定数。”
他抬头看了眼徐徐升起的月亮，道：“时间不早了，我要去赶今晚的船了。小阿三，我走之前，有两件事必须跟你说：第一，你不要想着去救你的秀秀姐，无论是丁根嗣照旧你说的那个修士，都不是我们这等凡人能够反抗得了的，秀秀未来怎样，都是她的命数，你没有须要把自己也搭进去；第二，尽早离开沐遥岛吧，这是小我私家吃人的地方。”
张三面无心情，一声不吭。
庞仪又道：“你若现在收拾行李，还赶得上今晚的船。”
张三冷笑一声，摇了摇头。她拨开庞仪挡在门前的身体，进了院子，然后将门重重关上。
在她进院子的一刹那，庞仪听见她嘟囔了一句：“我真是个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