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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楼向晚

07.夏日小记

小楼向晚 东方既白ano 4260 2020-09-29 07:06:17

  不知是幸或不幸,自年前过节,在家住下约莫有泰半年。然而这是十分难得的,细细想来,在外求学以后很久没能回趟家乡,好悦目看自己的生养之地有了哪些变化。

  今夏小暑已过了五日,南方正值夏雨之时。许是从小生长在南方自带的偏见,总以为南方的夏是比北方更好玩的,也远比湖南的夏日更有感受。南方晴雨不定的天气与它盛产的热带、亚热带水果可比种类多样的糕点和千奇百怪的高热量零食美味可口许多。

  虽然,如今物流发达,全国各地都有这些水果,已然不再新奇,但私以为仍旧有些差异之处。价钱自制些,水果的口感也新鲜些,它们身上夏日的气息似乎更为浓郁些。影象中以往的夏日午后,邻里的老头老太太喜欢一起在门前屋檐或榕树下的阴影坐着纳凉,随身的水果篮子里装些青红李子,芭蕉,荔枝和其他的种类时令水果,拿来逗小孩玩乐。三三两两,天南地北,侃侃而谈,也不忘时刻躲着高空烈阳。

  家四周的那颗大榕树原本郁郁葱葱、枝繁叶茂,最宜纳凉。只可惜在我回来后不久,便听闻因占了开发商的地方被要求大幅修剪,路过频频都看见有陌生工人踩在梯子上修剪,地面一片狼藉,我亦不知所措。如今只剩光秃秃的树干和残存枝丫上一些新生的嫩绿的叶,它原来所在的那片空地如今酿成新小区的停车场,老少一块嬉笑热闹的场景也同被剪去的枝叶一般,一去不复返。

  不外,夏天仍旧是讨人喜欢的,它明白人们需要它,总能提供意想不到的惊喜。

  比方说,夏日的蝉。

  五月里某个上午,天空很蓝,云清景明,阳光正明媚,伏桌看着书,稍稍一移神,耳朵远远就听到了声声清脆的蝉鸣。霎时间影象模糊,似乎回到了学生时代,坐在平静的教室里往窗外眺望,天高气清,一行绿树,三两行人,树叶在微风中沙沙作响,心似明镜般的湖面,悠然宁静。然而这是少有的。更多时候,头顶的大风扇咯吱咯吱没完没了,从窗外吹入的风常都带着热气,单只坐着就会汗如雨下,室外树上的蝉“知了知了”不停于耳,只会让人愈发急躁不安。

  学习急躁之余,儿童时代的夏日另有一大乐趣。儿时最不怕热,总挑太阳最大的时候趁着大人都在午休溜跑出去,因此也晒得一身黝黑的肤色。那是大学军训时日日晒、晒了半月的太阳都比不外的黑。一身灰不溜秋的回家总逃不外怙恃亲或爷爷奶奶的训斥,他们一边嘴里嘟哝着在学堂里不学好未来做人没前程,一边用木勺盛冰冰凉凉的井水泼在身子上冲洗脏兮兮的泥垢。我们被水呛着睁不开眼,竟十分乐在其中,误入嘴里的井水也是十分甘甜解渴的。

  我们那时总相信一个原理,那些机敏的虫子们在正午太阳最大的时候跟人一样最是急躁,因此叫声频繁,细心点听就能发现它们的位置。一群人约定好了,三十七八度的高温也敢不做防晒不遮阳就随着不循分的同学们下课后一起去路边草丛里寻一种前头长着弯刺尖的黑甲虫。

  我至今不知晓它的名字,但却清晰地记得它的样子。

  捉回来的虫子是从来不伤分毫的,最多在书桌上陪着上一下午的课,课后就会放回大自然,老师们也总如此嘱咐。把食指拇指放在它后背的壳上,轻轻拿起,片刻后松开,它就不会轻易飞走,也不咬人,再寻一片空地,把两只黑甲虫放在一起,用草轻轻挑拨,它们就能迅速打起架来,局面总是特别猛烈,博得满堂惊呼。

  一场精彩的博斗往往占地很大,整个教室后面围成一两个大圈,圈里靠前的人和战斗的双方都席地而坐,其他人或站着或蹲着,实在挤不进去就搬来自己的椅子站在上面看。

  只是看着有什么乐趣,得有些赌注才好玩。

  输的那方要满足胜方的一个要求。不花几个钱,大部门都是每家每户都有的,且自己想吃家里大人不让吃的小食。我影象中就吃过不少他们从家里带的。有刚采摘的新鲜龙眼、黄桃、小番茄,自酿的甜米酒,自制的萝卜酸或木瓜酸,大人们下酒的盐炒花生、煮黄豆荚,奶奶用木薯面粉和花生油做的葱煎薄饼,另有最必不行少的一小碗盐和一把青红生辣椒,大伙都喜欢大热天里吃些又咸又辣的工具,喝完一大瓶子的水,然后相互看着相互辣红的脸哈哈大笑。

  也有替胜方誊录一篇课文、写几道算术题的,否则就替胜家找下一只更强壮的黑甲虫。不少仗义的男孩子女孩子既跟家里要来美食与大伙分享,越日仍旧又去路边地里草丛寻黑甲虫,替自己寻,也替胜方寻,而且自信扬言“来日再战,一定赢你”。

  观战热闹的往往都是监视者,他们看得比打架双方都认真谨慎,会凭据双方黑甲虫的战斗技巧和能力判断输赢,又因“旁观者清”,他们还会实时制止投机取巧与耍赖等等不公正的行为。他们会是接下来的斗争加入人选,观战时从中罗致经验,如何寻找厉害的黑甲虫,如果让它们保持昂然的斗志……也顺便借此时机品尝一番各家的美食。如果想吃哪家的小食,下次就邀请与之决斗。

  我以为这是很不错的要领。因为那家的大人听到如此夸赞以后,都市直接让自家小孩邀请他们去家里作客,虽然不会准备正式餐的饭菜,也会特地花时间在放学前做一些带有自家特色风味的小菜装盘放在餐桌上,晾一大盆红玉米粥,让小孩自己招待他带回来的客人们。作为回礼,客人也要找个日子再回请。如此一来二回,相互吃得开心,玩得愉快,又交到一个挚友,实在是一大乐事。

  除此之外,孩子们在寻找黑甲虫的时候,路过院子里有果树的,若看到有果实,不管熟不熟,也不管小果树能不能肩负他的重量,直接一跃爬上去摘下来相互品尝,纵然酸涩有苦味,跟朋友待在一起,竟然也吃得香甜可口。

  那时候孩子们之间还流行一群人整整齐齐、声势赫赫地去田地草林里找些能吃的工具。其实这些都是大人们先找到了告诉孩子们,孩子们再相互传说的,好比野草莓,牛甘果,酸青梅等等。味道越是奇怪,他们越是兴趣浓厚,越想试试口感如何。这些工具如果能在下午上学之前找来不少,一下午都将精神奋起,上课也颇为认真谨慎。

  回到学校后,摘掉多余的茎叶,挑选出能吃的果实,在水龙头下仔细洗洁净后放在书包或口袋里,然后会趁着老师在讲台上用白色粉笔板书的空档从中拿出一粒果实悄悄放入口中,惊险又刺激。厥后回去探望过老师,他满脸笑意说,他每次转头瞧见孩子中有几小我私家突然低头捂着嘴或者平静下来不说话,就知道他们又把什么稀奇离奇的工具放进嘴里去了,他也不戳穿,继续讲他的课。

  谁还没个顽皮作怪、对任何事情都满怀好奇的时代。但也不能事事好奇,一不小心容易留下一两个童年阴影。

  夏日池塘里荷叶团团圆圆,层层叠叠,白荷与粉荷如星星般遮盖着一片墨绿的水面,甚是悦目。如果再仔细一些,就可以看到荷叶底游动的小鱼小虾。这又是一大乐趣了:下水挖藕,打鱼捞蟹。

  我家老宅前面就是一汪池水,池塘对岸依旧屹立着一座木制的水车,它转得很缓慢,如同历史的车轮,但因多处损毁,已经被弃用许久,孤孤零零地自转着。

  这片池塘里放养着从市集上买回来的小鱼苗,稍大些就捞起来往市集上去卖,养鱼的那位邻居叔叔喜畛刳朦朦胧胧的下雨天里泛起。他路过我家门前时,我常见他穿着一身由禾杆编成的蓑衣,头戴一顶深褐色竹编尖斗笠,手提一张自制折叠木椅和一根长钓竿,背上另有一个小鱼篓。

  他在池塘边安平静静地坐着钓鱼,似乎酷寒的雨水如清爽的阳光一样,丝毫没有影响到他。他似乎也很享受在雨中坐着吧,鱼线牵着不远处水里的鱼饵,像画一般,太不真实。我见过他就坐在一个位置,一动不动地,从上午到黄昏。他回家的时候还送了我家几条不大不小的鱼,放在水盆里活蹦乱跳的,溅我一身的水。

  到了天晴水浅的时候,他就邀请孩子们资助去挖莲藕,还教授他们如何钳制在泥水里横行的小螃蟹,结束的时候付了五块十块的帮工费,还会特别赠送他们几根又大又圆的莲藕,莲藕炖排骨也是我家一道经典菜式,吃不腻的。但我是从来不敢跟男孩子们一起下去的,虽然许多勇敢的女孩子也会一起去。

  因我家就在池边,夏日挖藕的季节经常看到有小孩被水蛭咬伤,疼得死去活来的,一直哇哇大哭,在地上直打滚,沾了一身土。幸好我的邻居就是开草药铺的。老中医快快当当赶来,把盖在他腿上的土烟草拿开,涂了一些不知名的草药渣子,大人们背走孩子以后一群围观的人才慢慢散去。

  我喜欢那位老中医爷爷草药铺里的味道,甘甜清香,让人闻一下子瞬间就心情舒畅。他要晒草药的时候,我经常已往资助磨粉,药铺里就数这个最好玩,倒是不知道有没有帮倒忙。老爷爷宅心仁厚,也教我许多几何药材的名字和用途,可我至今只记得如何用一张白纸包药粉而不让它散落出来,真是内疚不已。

  说到这里,突然想起来老爷爷另有一个小院子,里面种了许多许多的药植,绿绿的枝条经常爬出院墙,吊在半空。我经常趁他不注意的时候偷偷采撷那些盛开得极好的白芍药,另有其他红色黄色紫色的我不认识的花,带回家后把花瓣一一摘下,放到楼上晒上几天,然后装进自己用跟母亲学的蹩脚的针脚缝制的小布包里当做香囊,放置于床头,总有一股淡淡的花的清香,很是好闻。这种香囊我中学转学到市镇上时也曾做过的,但除了木棉花和路边的小野花,再也找不到此外花样,与朋友照着书里的步骤辛辛苦苦做出来的香囊,针脚细腻精致,样子终于美观,却没有了那种期待的影象中的味道。

  池塘是美的,香囊是香的,家乡总是值得纪念的。但这不故障我童年对池塘有不小的阴影。小学课文里有一篇谈到蚯蚓松土,老师让我们课后可以到菜园里或池塘边翻翻泥土,找一找蚯蚓,看看蚯蚓松土的样子。我们也很听话,计划就如此照办,顺便去探索探索这个充满玄妙的大自然世界。于是一行人课厥后到了我家老宅前面的池塘,好巧的是,一位阿姨就在四周开辟出一方小菜园,正在给菜苗圃子浇水。

  阿姨告诉我们,她经常从池塘底翻出淤泥来种菜,这让她的菜苗长得更快,更好,更富营养。于是她就回家换上一套奇奇怪怪的防水护具,手里还拿着一个类似于汤匙的工具,不外是加长加大版的勺子,握柄估摸着有三米长,勺子很深,像个脑袋巨细的圆桶。她踏入池塘,用勺子从池塘底舀出一堆淤泥,淋洒在菜园里。

  我们都好奇淤泥在哪里,阿姨说在池塘底部,或许一两米就有,我们就靠已往看。未曾想池边水草里有一条蛇被我们惊到跑了出来,窜上地面,水蛇虽不伤人,可把我吓得不轻。它的身子在菜园的土上蠕动前行,我以为那就是课本上说的菜园里能翻土的蚯蚓,讶异于它居然这么大这么长,着实恐怖,就哭着跑回家紧锁门窗。今后不管在哪,只要路过池塘都躲得远远的,纵然已经知道并确定那不是“蚯蚓”,也没有蛇。

  如今想来也是可笑,怎么会对那只“蚯蚓”在意得如此之久,它既没有伤害到谁,也没有作出什么令人惧怕的举动。许是同聊斋里的蛇女从草丛里出来要吃人一般,初读时觉得十分可怖,故而内心里早就下意识对类似的情景充满恐惧的心理吧。

  突然间远空闷声雷鸣不停,接着下起了倾盆大雨,雨水淅淅沥沥地斜打在窗沿,天色暗了下来,空气开始转凉,似乎已入夜。明明两三个小时前,阳光正好,照得屋里亮堂堂,蓝天白云之下,轻风掠面,随处热气腾腾的模样。

  或许这就是南方的夏天了。

东方既白ano

有点长,但是一次性写完的,就不想分成几部门宣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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