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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梅风华录

18.日暮谈心,陈述过往

折梅风华录 拔猫须须 4490 2020-09-24 23:58:16

  人生里最黑暗的日子?

  许凌风听了沈月华此问后,微微低下了头,似乎想起了什么往事,愣了一会儿,他才抬头问沈月华:“郡主,为什么会突然问我这个问题?”

  “为什么?”沈月华呢喃着,认真地想了下才说道:“或许是因为,我曾经做过的一场梦吧。”

  “梦?”

  “嗯,”沈月华点了颔首,“此次南境之行,我中毒昏厥的那段日子里,曾经做过的一个梦。”

  许凌风听着,也没有开口问那个梦是什么,因为他知道,沈月华想跟他说的话,便一定会跟他说。

  沈月华闭目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似乎开始回忆起什么来,继续道:“我梦见,曾经我最信任,最依赖的人,他先是欺我,瞒我,后是伤我,害我,甚至……杀了我!而这一切,都只拜一人所赐。”

  “是,沈画扇吗?”许凌风犹豫了下,照旧问了出来。

  “很讥笑是不是,”沈月华嘴角扯出一丝挖苦的笑意,“你知道我为什么会这么问你吗,因为在我昏厥的那段日子,梦里的那些场景,我所受过的伤,痛,以及死亡,都像真的一样。梦里,我的心被伤的千疮百孔,再次醒来,恍如隔世。”

  “所以,”许凌风看着沈月华眉头轻蹙地开口,“这就是郡主为什么,在上次见了沈画扇和那人密谋之后,却丝绝不感心伤的原因吗?”

  “嗯,”沈月华微微点了颔首,尔后语气突然变得无比酷寒,“自从醒来之后,我真的一点都不想再看见他,若不是知道他和千机堂有联系,对处置惩罚南境之事有所资助,在我醒来的那一天,我便绝不留他。”

  许凌风听完沈月华这一番话,竟突然不知作何回覆。

  在他印象里的沈月华,似乎从来都是一个温柔的,好脾气的,心地善良的女人。他从来没想过,沈月华会有如此之深的心计,也从来不知道,她心中有着这么深的怨恨。

  这才是真正的沈月华,那个担着整个折梅山庄担子的沈月华。

  许凌风看着沈月华的目光,在这一瞬间盈满了心疼。他想要上前一步,想要开口慰藉,可在他还在犹豫之时,沈月华却转过了头来。

  她仰起头,脸上带着笑说道:“还记得我刚醒来的时候,问过你的,我哪里与旁人纷歧样吗?”

  许凌风垂眸想了想,轻轻地“嗯”了一声。

  沈月华听到回应后,低头说道:“我记得你其时回覆我的是,我很善良。可现在,你听我说了这些,还觉得我是善良之人吗?”沈月华说着自己又自嘲一笑才继续道:“所以啊,小凌风,我从来,都不是一个善良的人啊!”

  “不!”许凌风突然猛地摇了摇头。“郡主在属下心里,一直都是最善良的。”

  听着少年有些急切解释的语气,沈月华眼帘一抬,有些可笑地开口:“你怎么还这样认为?好,那你知道,我为什么会想着问师兄把你要过来,让你留在我身边吗?”

  许凌风闻言人一愣:“为,为什么?”

  沈月华低头开口:“因为你救了我许多次,还都是在我生死危难的关头。所以我现在竟然觉着,只有把你留在我身边,我才会放心一些。至少,夜里睡觉都踏实多了。所以现在你懂了吗,我是为了一己之私,才将你留下来的。”

  将心中藏得最深的想法说出来之后,沈月华突然觉得自己整小我私家都轻松多了。

  或许是将自己心底里最重的私心都告诉了许凌风之后,突然觉得许凌风接下来要做什么决定,都不是她在操控引导了,心底没了愧疚,所以便轻松了吧。

  可是不知怎的,她突然觉得将去留的决定权交到许凌风手中后,心中竟开始祈求着许凌风不会因此而生气离开。

  而为什么心中会生出这样的念头,她在一瞬间就明白了,也不知是从什么时候起,她已经彻底依赖上了身旁的这个少年。

  是上辈子他只身闯进千机堂救自己的时候?

  照旧一醒来重新听到他声音的时候?

  或者是知道他才是把自己从水里救上来的人的时候?

  又或者,是听清妍说,他大冷天还守在她院子外的梅花树上的时候?

  ……

  什么时候她不知道,她只知道,上辈子到这辈子,她从未动过的心,可能要为这个少年心动了。

  所以,刚放松下来一会儿的她,突然又紧张了起来。

  要是许凌风听了她适才的话真的生气了,完成了掩护她的任务就走了怎么办?

  但她的担忧似乎有些多余了。

  许凌风听完她的话后,脸上有的心情就只有激动。

  原来,沈月华要把他留在身边,是因为她的私心!她是真的想要把自己留在她的身边!从来不是他自己一厢情愿!

  他上前了一步,在沈月华的面前蹲了下来,目光柔和地看着眼前的沈月华,嘴角的笑意一点点漾开,他认真地看了沈月华好一会儿才开口说道:“郡主不是问我活的这十几年里,有没有过人生中最黑暗的日子嘛,那不如,我给郡主讲一下我已往的故事吧。”

  沈月华听着许凌风的声音突然靠近了自己那么多,而且说话的语气极其认真,她整小我私家突然便愣了愣,然后有些木讷所在了颔首,接着便听许凌风说起了他的已往。

  许凌风说,他祖籍中原华州,家住华州下辖的临照郡,是云天江坠星湖边一户渔人家的孩子。

  他八岁那年,中原下了近半年的雨,云天江发了洪流,八百里坠星湖的洪水,将半个临照郡淹在了水底之下。而陪同着洪水到来的,另有一场来势汹汹的疫病。

  曾经的北地江南临照,倾覆在一夜之间。

  而他的怙恃,也在这场天灾中,丧了性命。只剩下了一个长他六岁,和他相依为命的姐姐。

  灾情事后,他们姐弟俩也算受到了朝廷的妥善安置,收到了朝廷的赈灾粮款,也住进了新盖的草房。当他们姐弟俩以为一切都要重新开始的时候,却不想变故再次突然袭来。

  九岁之前,他还没有名字,怙恃在的时候,也只喊他小二。他的名字,是在姐姐花钱把他送进学堂后,央着先生给起的。

  “凌风”二字,取的是“今朝虽磨难重重,他日必乘云凌风”之意。他姐姐对这个名字很满意。

  姐姐希望他能好好念书,未来考取功名,光耀门楣。那样他们姐弟二人便不必再过这些苦日子,也能报效国家。

  为了能让他好好念书,姐姐去了临照一户最大的商贾人家的院里当丫鬟,却不想,这一去,即是变故的开始。

  因着他姐姐年轻,又长得貌美,常惹得那商户人家的老爷时不时就骚扰她,那老爷的夫人也是个善妒的,不能对自家丈夫打骂脱手,便冤枉他姐姐不知检核,意欲蛊惑,想着攀上高枝。

  他姐姐在那户人家里受尽委屈,每天都有成倍的活交到他姐姐手中,做不完还不许用饭。但他姐姐为了能多挣些银钱,让他能好好念书,想着不管怎么样都要忍过那最后一月,便将这些委屈先尽数忍了下来。

  好不容易挨到最后一日,那商户的夫人却故意刁难,不给他姐姐月钱,还将月钱扔进了院里的池塘,说想要就自己去捞。

  许凌风说,他和姐姐在江边长大,自小便通识水性,下个水对他们来说,其实易如反掌。可他们却照旧跟他说,他姐姐是自己跳到池子里,不识水性,力气用竭淹死的。

  人抬回来后,因为没有办丧礼的钱,许凌风便用了最后姐姐捞回来的,紧紧拽在手里的钱,一半买了一口薄棺,一半请义庄的人帮着忙,简简朴单地把姐姐下葬了。

  姐姐死了,便没人能再供他念书,可他年纪又还小,无论想去哪里做活都没有人要他,他只幸亏临照码头帮人跑跑腿,换些吃的。

  可更多的时候,是帮人跑了腿,却个个都只是占他自制,欺他一个小孩子,闹不出什么事来,连吃的都不会给,有时他要理论,兴许还会被人一顿毒打。

  这样的日子,他过了快三个月。

  直到有一天,他在码头碰到了一个,他以为是善良的人。

  他帮那人卖力搬了好些工具下船,那人为了谢谢他,带着他去吃了一碗热腾腾的面。那人说自己是个走江湖的卖艺人,接着问他为什么会自己一小我私家在码头干活。

  当他把自己的一切都告诉那人后,那人脸上露出了恻隐的心情,问他要不要拜他为师,随着他到江湖四处闯荡。

  他其时基本没有犹豫就允许了,也是他太天真,以为自己真的遇上了一个好师父,却不想,那人带着他离开临照,一路南下到歧阳城后,转手,就将他卖进了一处青楼。

  他其时还不知那里到底是什么地方,是做什么的,只知道进去后简直能穿好喝好了,还以为是那个所谓的师父将他送去了什么好地方。

  直到有一天,一个看起来肥头大耳,满身俗气,就跟那个害死他姐姐的,差不多一般模样的男人进了他的房间……

  到了那个时候,他才彻底地从那个男人的口中知道了,自己那时身处何地,而接下来又碰面对什么……

  他逃了,他们将房间部署在一处临水的地方,而他绝不犹豫地从窗户上跳了下去。

  逃了之后,他饿了整整两天两夜,然后晕在了路上。再次醒来的时候,他只觉得自己被关在了一处囚笼车中,而身边,另有着许许多多年纪巨细纷歧的孩子。

  这些人,一路带着他们从歧阳往玉阳走,每到一个郡县,他们都市停下来演出个十来天,而那些被关在囚笼车里的孩子,即是他们拿来演出的工具。

  不演出的时候,即是种种训练,稍有失误,即是种种打骂。他也逃不掉,他见过想逃的孩子,被捉回后,直接被打掉了半条命。

  期间他还见过不少的孩子被种种各样的人买走,又有种种各样的孩子加进来。到厥后,他自己都麻木得,不想再关注了。

  他还注意到,大多被买走的孩子,都是面相洁净的女孩,也有不少男孩被买走过。为了不再重蹈之前自己被卖进青楼的悲剧,他每天都尽量把自己搞得邋里邋遢。

  不外幸亏,若是演出得好,惹得旁人给的赏钱多,他也能勉强吃顿饱饭,他就这个样子,在来到玉阳之前,在路上渡过了快两年的时间。

  他是十一岁那年的中秋时分来到玉阳城的。

  许是因为玉阳乃楚国国都,为天下最为富贵之所,车队在这里停留了很是长的一段时间,从中秋一直到十一月深冬,车队都还没有走的计划。

  许凌风说到这才终于停了下来,他抬眸看向一直只在细细倾听,却并没有打断他的沈月华,只见现在她的一双眼眶,竟都红了。

  是在为了他的已往伤心吗?

  许凌风笑得温柔,开口说道:“郡主,这即是你问的,我记得的,自己这十几年来,过的最黑暗的日子了。不外,那都已经已往了,郡主不必再为我感应伤心的。”

  沈月华听着,蹙眉摇了摇头,吸了吸鼻子抬头说道:“那段日子,肯定很苦吧?”

  许凌风摇摇头,笑得如开春三月的暖风:“那段日子是很苦,可是我觉着,我所有的苦,都是为了苦尽甘来的那一天,因为在那之后,我遇到了一小我私家,是她救了我,给了我往后的希望。”

  “是谁?”

  “是你。”许凌风目光定定地看着沈月华,语气很轻。

  许凌风这两个字说完,沈月华头猛然一抬,满脸的不行置信,可似乎脑海里,又有什么影象在不停的翻涌,想要跳出来告诉她什么。

  “郡主还记得,在你十二岁那年的冬天,在玉阳城街头,你和沈庄主从一小我私家市井的手里,救下的那群孩子吗?”许凌风问。

  沈月华听着,愣愣所在了颔首问:“是我救清妍清雨,另有沈画扇他们那一次吗?”

  许凌风“嗯”了一声,又继续问道:“那郡主还记得,你救人之前,曾经为一个孩子,挡下了那人市井重重的一鞭吗?”

  许凌风这一句话就像一根被点燃的引线,瞬间把沈月华脑海里的那串影象炮仗给点着了。

  她简直挨过那人市井的重重一鞭。

  其时她见那人市井一直狠狠抽打着沈画扇,她看不外眼,便下了车想要阻止。

  恰好那时沈画扇护着清妍清雨死活不让开,那人打得没劲了,又恰巧眼角一瞥,看见了旁边跪趴着一个,已经被他打得半死不活的瘦弱男孩,咒骂了一声便狠狠一鞭抽了已往。

  她见那男孩身上已经有了不少鞭痕,衣衫上都还血迹未干,这一鞭下去怕是会要了那孩子的命,她便仗着自己武功已有小成,身子一闪挡了已往。

  那人似乎是个练家子,那一鞭差点没让她一口鲜血直接吐出来,厥后回去后她还被爹爹诊治说受了内伤……

  但那时救回来的孩子那么多,除了一直陪在自己身边的清妍清雨和沈画扇,其他的她也不知道爹爹部署他们去哪了。

  没想到,许凌风原来也是……

  沈月华想到这,抬头有些难以置信地问:“你就是,我为你挡了一鞭的,那个小男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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