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杳头一回一天吃了十一回饭,虽说仙人可不食,可架不住那颗珠圆玉润的珍珠带来的主家热情。婚席上随处都是海产,她头一回见到海产胃疼。
还好一到黄昏最后一家婚宴也结束了,相比之前十家的婚宴宋杳总觉得最后这家太急遽。
不只是主家急遽的结束婚宴,连客人们也像是团体有急事般急遽的离席。
若说是他家邻里之间反面睦,来婚宴的人只是走了过场而已,可事实是来加入婚宴的人数却是今日最多。况且宾主均客气有礼一脸喜气。
就像定了闹铃般,黄昏来临的那一刻突然间所有人都变了样,就像有什么可怕的工具在追赶他们般急急便离开了。
最后全场只剩下他们三人稳扎稳打的坐在席面旁。
主家的中年大叔送走了最后一位邻居,脚上生风般到了他们面前,“谢谢三位贵客今日能来加入小儿的婚宴,我见三位均是岛外仙人。”
他说到这里顿了一下,皱着眉头,似乎有些为难,看了眼天才道:“三位仙者时辰不早了,照旧早些下榻客栈吧!”
话毕做了请的手势。
泊舟微站起身目光清冷的看着他,身上是不自知的强者的气场。
“为何他们如此急切的离开?”
那中年人被他所摄身子僵了一下,笑着道:“婚宴不外日落是我们岛上的习俗,仙人有所不知。”
泊舟微未再说什么,率先向大门走去。
三人出了大门后,主家迫不及待关上了门。
宋杳一手握着折扇敲着另一只手的掌心,“有意思,不知神君可看出了什么?”
泊舟微转首看了看她,此时的她杏眼微挑,侧颜鼻子挺翘,一身气质是女仙中难有的洒脱,另有一丝狡黠。
泊舟微“嗯”了一声,“还需再检验证一番。”
宋杳看着他比从前更淡漠的样子心里微微叹了口气,与凡世的白舟楫好比今的他骨子里即是淡漠的。她要他再喜欢上自己恐怕比唐僧西天取经还要难。
三人路过一家叫红招的客栈时停下了脚步。他们进去时,店里迎出了一位瘦高的青年,胸前挂着一个水墨般晕染的黑白海螺。
“三位仙人里面请!”
“轲看着列位眼生想必是岛外人,三位是打尖照旧住宿?”
泊舟微右手一张,一个枇杷巨细的白色海螺泛起在他的掌心里,这只海螺虽不大,上面却有蓝、绿、黄三种颜色的流光。
“两间房。”
自称叫轲的青年双眼一亮,接过海螺热情的道:“仙人有所不知,整其中定螺里我们红招客栈是最好的客栈,不是我夸,即是三楼的每一个房间均造价不菲。”
“轲卖个关子。三位仙人自看即是。两位女仙人便住三甲,仙者您住三丁。”
泊舟微略动了下眉头,“房间不挨着?”
轲尺度小二热情笑的回道:“三甲到丙均是两人间,自丁开始是单人间。”
泊舟微想也未想,“无妨,我住两人间,两间房挨着。”
宋杳惊奇的看向他,发现他的神情并没什么变化。也是,泊舟微怎会有其他心思?
既如此,定要两间房挨着即是生了掩护她们的意思。这盘螺岛怕是大有乾坤。
她与吉凡萌的房间位于三楼最东侧。
进门前泊舟微叫住她们,“两位仙子天黑后莫要出门,明日我们去岛心。”
宋杳与吉凡萌颔首,泊舟微一抬手在她们房门做了一层结界。尔后推门进了自己的房间。
宋杳看着他的衣角消失在门后习惯性微笑着拉吉凡萌进了门。
吉凡萌一进房间便开始东张西望,“宋姐姐,你瞧,桌子、椅子、床均是石头做的,就连杯子都是石头做的,他们彩螺族想来不仅喜欢海螺还很是喜欢石头。”
宋杳环视一周,吉凡迷钡的不错。整间屋子通常能用石头做的均做了。即是窗框也是石头框。
她走到石桌旁坐下,一手拾起黑金色的石壶,一手拿起一只黑金色的杯子,她的手指纤长白皙,端起这两样显得格外漂亮。
“黑金色的石壶,石杯我倒是头一回见。”
随着浅棕色的茶水徐徐注入茶杯,一股淡淡的茶香迅速蔓延了整个房间。
“宋姐姐,这茶好香!”
宋杳颔首,突然她咦了一声。
吉凡萌走向她忙问:“发生了何事?”
宋杳握着茶杯细细的看着杯壁,“这茶杯很有些趣味,明明我适才拿起它时,并未发现它有何差异。可当热茶注入杯中后,它非但没有变热,还一下子变凉,不知这石头有何玄机,竟会这般。”
吉凡萌摸了摸宋杳手中的杯子,“还真是如此!”
宋杳颇有兴致的研究了一番,未研究出所以然,正要将茶杯放下,手放到一半时突然又将茶杯端了回来。
她突然十分的想喝这杯茶。
“啊!”
吉凡萌一声尖叫打断了宋杳,她将到了嘴边的茶杯放在桌上,急遽走到她身边。
她一把拉住吉凡萌的手腕,“发生了何事?”
吉凡萌一下藏到她身后,惊慌的拽着她的袖子,“蛇!蛇!”
刚刚宋杳欲要品茗之际,吉凡萌走到床边计划坐下休息一会儿,不外她有个习惯,即是床上的每一层她均要自己铺的整齐,一丝褶皱不行有。
谁知她掀到倒数第二层时一条玄色的蛇窜了出来,她平生最怕的即是蛇,如此才吓的尖叫。
“我我,我,最怕蛇了……”
宋杳拍了拍她的手臂,“莫怕。”
她向床走去,右手向上张开,三指一勾,床铺分层悬在空中,她翻转手,床铺归于原位。
宋杳拉着吉凡萌将她按坐在床上,“莫怕,万物皆有灵性,我猜它应是吓跑了,我找一遍。”
宋杳走到另一头的床旁,如法炮制。
房梁上一个玄色三角形的头无声无息探了出来,它低下头,一双悠悠的墨绿色的眼睛紧盯住床上坐着的吉凡萌。
它静静地看着,犹如阴暗沼泽中伺机而动的毒物。
床铺最后一层落下时,空气中突然有一股迅捷又细微的气流颠簸,宋杳转身,同时小冰飞出。
玄色的小蛇眨眼泛起在吉凡萌的侧前方,吉凡萌看见它时,它已近在咫尺。
吉凡萌一声惊叫咔在嗓子里,僵坐在床上,小黑蛇距她脖颈处不外寸余,吉凡萌心脏跳到了嗓子眼。
下一瞬,一层橘红色的结界突然撑起,将她裹的十分严实。小黑蛇撞上结界身子痉挛的蜷起被弹的向后飞,小冰恰在此时到了,一个对穿,在结界面前转了偏向飞回宋杳手上。
吉凡萌看着断成两节的小黑蛇掉在地上,身子一软险些坐不住。
“吓,吓死我了!”
宋杳走到黑蛇尸体旁蹲下,手指轻点蛇头转向了她,尖嘴短耳。
“宋姐姐,这是什么蛇?”
宋杳将蛇尸扔进果盘里,“不是蛇,是骨吸虫。”
吉凡萌软着腿走近了两步,“骨吸虫?那是什么?”
“生在魔族欲山的虫子。”
“为何会在这里泛起?”
宋杳手指轻点着小冰,眸色变了变,“是啊!为何会在此泛起?”
吉凡萌向宋杳行了一礼,“多谢宋姐姐相救!”
宋杳拉住她,“莫要客气,不外举手之劳。”
她又一抬手在屋子里施了术数,“我查过了屋子里没有其他灵物了,如此你便放心吧,我要出去一趟,你在房间里莫要出门。”
说着她端起盛着骨吸虫的果盘要走,吉凡萌一把拉住她,眼里均是忐忑。
宋杳拍拍她的肩,“无事,你且放心在这恢复灵力。屋内有我的结界,屋外有舟微神君的结界,这里宁静的很。”
“可你若是出去遇到危险如何是好?”
“我需将骨吸虫之事见告神君,稍后便回来。”
吉凡迷鄙口气,放了手。
宋杳将果盘放进手链中出了门,她走到泊舟微房门前,走廊里静悄悄的,偶尔传来楼下轲招呼客人的声音。
自从重新遇见他,这是她第一次要与他单独相处,那些在白昼里压下的情绪排山倒海的涌上心头,她低头闭了闭酸涩的眼睛,半晌徐徐抬起手敲上了门。
随着一声一声的“咚咚”声,宋杳的心也随着砰砰的跳。
敲了一阵,屋内仍然静静的。
宋杳略一踟蹰,“舟微神君可在?”
仍旧无人回覆。
莫不是出了门?照旧同她们一般进门遇见了……危险!
宋杳来不及多想一把推开房门冲了进去。
入目之景,屋内整洁有序,桌上的茶杯还冒着热气,想来是出门了。
宋杳紧绷的身体松了下来,下一刻又不觉有些可笑,如今他是高屋建瓴十分了得的神君,据说司的照旧战职。这天下间能将他伤到的人凤毛麟角,是她体贴则乱了。
她确定他出了门,想来是有了线索。如今在客栈等着他不如也出去查探一番,若是有了发现,也算帮上了他。
宋杳一番思忖后出了客栈。
最后一丝霞光消失在海平面,泊舟微一身云纹黑袍泛起在中定螺最富贵的螺中街。
他隐在暗处看着螺中街上不算多的人,明明应是一番热闹景象之所在,此时却显的有些萧条。
他看了许久,一只脚刚迈出阴影,便顿住了。
本该老实呆在客栈的人刚刚大摇大摆的从他眼前走过,右手挥扇,左手拎了个兔子灯。
倒,认真是惬意!
泊舟微目光有些冷,待离的稍远些,他才跟了上去。
宋杳自出了客栈便漫无偏向的逛,这盘螺岛说大不大,可说小也确实不小。想要找到泊舟微难度很大,莫不如随意走走。
宋杳走走停停,看到新奇的工具总要把玩两下,喜欢的便买下。泊舟微亦步亦趋的随着。
街上人并不多,可走了一阵泊舟微突然觉得街上的人恰似多了些,不注意倒是很难发现。
他看着前面那道白裙粉纱的身影迎面身后均多了几个相貌平平的人,眸色又冷了三分。
宋杳走着走着总感受哪里有些差池,似是有人看她,她顺着目光看已往又无人望向她。
频频事后,她倒是确定了自己确实被盯上了,她想了想,加速了步子向街上最亮堂最大的酒楼走去。
她一加速脚步,距她三丈远的一个年轻男子也加速了脚步,这人路过最近的巷口时被一股法力扯了进去。
泊舟微将人掼到墙上,“为何跟踪她?”
那人不得动,面上不见一丝忙乱,确切的说是什么神色也没有。泊舟微眉心一跳,再要脱手已来不及,那人化作了一堆灰烬,被风一吹消失不见了。
泊舟微一个闪身出了巷子,看清那抹身影还在,微微松了口气。
正在此时,又一人向宋杳快步走去,泊舟微身形一闪抓住人闪进阴影处,顷刻间出来时手里多了一只深蓝色的海螺。
宋杳第四次转身看去,明明身后有人随着,怎的一转身又不见了。
真是见了鬼了!
她左等右等,脚步放的一慢再慢,未等到第五人,而已,她已在酒楼前磨蹭了约摸一刻钟了,酒楼迎宾的小鲜肉已看了她多次,而且神情颇有些离奇,她照旧进去吧。
迎宾小鲜肉见她进来,忙迎上去,“女仙子,几人?”
“一人。”
小鲜肉像见了异类,神情一瞬间让人十分难以捉摸,接着他恢复了职业素养,收敛了神色,“可有预定?”
“无。若是二楼正对戏台处无人我可否坐那?”
“这是自然,女仙子请。”
宋杳自打进了酒楼,食客们便纷纷向她看,有灼烁正大的,也有隐晦的。只一点,无论是谁见到她均是与小鲜肉如出一辙的神态。
真是奇了怪了!
宋杳支着下巴纷纷向他们微笑,那些人有些尴尬又不失礼貌的回笑,有些立时转了头不再看她。
泊舟微踏进酒楼时见到的即是她向着陌生人一脸甜笑。他顿了下脚步,然后又神色自然的进了楼。
小鲜肉迎了上去,满眼惊艳,他从未见过这般俊逸特殊的仙者,即是公认的最俊俏的岛主也差之远矣。
“仙人,几人?”
泊舟微抬抬下巴示意他看向二楼临栏座位剥坚果的某人,“二人。”
话罢,绕过他上了楼。
宋杳此时正在全神贯注的掰核桃,这盘螺岛的核桃又长又硬。冷不防一道阴影罩在自己身上,劈面坐了人。
恰在此时,“嘎嘣”一声脆响,核桃被掰成两半,宋杳抬起头。
她默了一瞬,一眨不眨的看了泊舟微一盏茶的时间。
这叫做踏破铁鞋无觅处啊!
心内正欢喜呢,一眼瞄到占了泰半个桌子的整整八碟差异的果子、坚果和肉干,立时回过了神。
他莫不会以为她很能吃吧?她的女神形象、一世英名!
宋杳放下手里的核桃,熟稔的打了招呼,“好巧!”
泊舟微瞄了一眼她刚掰开的核桃,“不巧。”
宋杳:“……”
“本君一路随着你过来的。”
宋杳心头一荡。
“不是要你在客栈莫要出门吗?”泊舟微冷淡着眉眼问。
“却是出了些事想找神君,敲了神君的房门,知你不在,便出来找神君了。”
“出了何事?”
宋杳将事情同泊舟微讲了一遍,又将果篮拿出来递给他。
泊舟微看了一眼将篮子收了起来,“此事有些危险,女人照旧在客栈里妥当些。若如今日般外出本君又未曾遇见你,怕是会有危险。”
宋杳认真审察他的神情,怎么看均是公务公办的样子,刚刚荡起的小心肝又灰扑扑的回了原位。
宋杳不禁有些失落,“有何危险?”
泊舟微手在桌上一滑,泛起了三只深蓝色的海螺。
宋杳不明所以,“海螺?”
泊舟微抬手为自己斟了杯茶,“女人被跟踪了。”
宋杳恍然,“所以,是你帮我将人处置惩罚了?”
泊舟微放下茶杯,掀起眼皮看她,“你知晓?”
宋杳颔首,“我还说为何我每一次回首寻人,人便均不见了,原是神君在帮我。多谢神君。”
一楼戏台上正咿咿呀呀的唱着戏,周遭的食客卖力的捧场。在这热闹的情况里劈面女子美目流转波光潋滟,她轻轻靠在椅背之上,姿态随性,慵懒的恰到利益。
在这份热闹中自成一画。
“无妨。”
“神君今晚若是还需查探,我可助神君一臂之力。”
泊舟微礼貌又不失风度的回:“本君送女人回客栈。”
宋杳望着劈面那熟悉的人说着她不熟悉的话,心颤了又颤。
她频频捏紧了手心又松开,最终笑着对他道:“舟微神君怕是还不知晓我是谁,既是需共事几日,总这般女人仙子的称谓也不自在。”
她缓了缓,郑重而清楚的道:“我是临端仙境的宋杳。很兴奋认识你,泊舟微。”
阿楫,我是宋杳。我们重新认识一下。
这一次,我没有说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