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杳看了很久上位那个一袭白衣如山巅之雪的人,直到双眸通红才捏着酒壶一歪偏下了头。
似乎舟微神君的到来只是一个插曲,大殿之上又见歌舞升平,五彩缤纷,与之前没什么差异。
可若细细看来司舞的女仙们舞的更妖娆了,司唱的女仙歌声越发婉转动听勾魂摄魄了。
真是卖力啊!
仙者们大多装着陶醉在歌舞之中,目光却总是瞟向上首。
大殿之上的念绒小公主只有凡人孩童两岁左右大,她十分感兴趣的看着漂亮哥哥腰间通体青碧的灵玉,伸出小胖手抓向那玉奶声奶气的叫着:“绒绒要!”
大皇子妃忙抱紧她向退却,“你这个小淘气,看见悦目的玉器便要拿在手里,你都碎了几多个了?”
大皇子哈哈一笑,一把将念绒小公主抱过来直接塞到泊舟微怀里。
“玉不能给你,人你可以抱一抱,他可是天界最帅的叔叔!”
大皇子一脸看好戏的望已往,想当年他头一回当爹,头一回抱娃时紧张的不知所措,闹出了不少笑话。
如今终于轮到他看笑话了,照旧万年不留破绽的挚友,他满怀期待的看已往。
泊舟微满身一僵,这小妞倒是很有分量,他略微调整了一下,便十分娴熟自如的抱稳了念绒小殿下。
大皇子惊奇,“咦?你何时学会抱孩子了?竟还这般有模有样?”
泊舟微顿了一下,“刚刚。”
大皇子眼睛一瞪,全然不信,“这如何可能?当年本君……”
泊舟微意味不明的看着他,等着他说下去。
大皇子立时明白了他的意图,马上闭严了嘴,把后面的凄惨影象咽了下去。
泊舟微没再说什么逗起了孩子。
盛装华贵的紫笼裙女子文雅一笑,打趣她皇兄,“虽是第一次,可微哥哥一学便会。难不成年老以为微哥哥会如同你一般头回抱孩子便满身僵直,面流虚汗?”
大皇子佯装愠怒,“好好好!如今都敢取笑你阿兄了!”说着他意有所指的看了泊舟微一眼,“果真是女大不中留啊!”
那女色面色一红艳若桃花,期盼小心的看着抱着娃娃的泊舟微。见他仿若未听见般,不由垂了眼眸,端起茶盏抿了一口茶,放下茶盏再抬起头时又是那个华贵娇艳的天帝唯一女儿,天界如月姣姣的昭月公主。
阿灰可没管上面正在发生何事,她见宋杳喝的又快又凶,一下按住她握杯的手,“阿兔,我们走,今日暂且回去,日后你若要寻个究竟上刀山下极海我都陪着你!”
宋杳低垂着头默不作声,一阵香风吹过,几缕长发顺着她紧绷的颈肩滑落遮住了破碎内藏的双眸。
半晌,她终是松开了握杯的手,在满殿繁花中默然的离开。
泊舟微哄了会小娃娃,便将孩子还给了大皇子妃,他落了座,不动声色快速环视了一整圈大殿,目光掠过一处空案时未作停留。
半个时辰后,泊舟微出了大殿,他闲散的穿过芙蓉园,走出了大皇子仙府。一路向九重天名胜景点莲拥池而去。
只一盏茶的功夫,身后传来了轻微的莲步声,“微哥哥!”
柔美的女声打断了他的法式,他停下步子回首,“昭月公主。”
昭月公主许是来得急,鬓角的发丝有些乱,琼花碧珠的发簪轻轻颤了颤。
她轻抚鬓角,微侧了脸露出最漂亮的角度,“微哥哥,怎的这么快便出来了?”
泊舟微神色平静,只唇角几不行见的微勾了一下,“随意走走。”
昭月公主恋慕了几千年的人,她看出了他细微的心情变化,立时上前一步欢喜的笑了,微长的眸子里情谊绵绵。
“微哥哥可是觉得宴会无聊?月也感如此。”
泊舟微未置可否。
昭月连忙续上话题,“微哥哥许久未来九重天了,此次来九重天乃是因了我那宝物小侄女,月理应替年老照顾好微哥哥。既是你想在此逛一逛,月便陪同微哥哥一起,转头也好向年老交待。”
泊舟微从善如流的应了声“有劳。”便转身继续向莲拥池走去。
昭月几步跟上,状作不经意的问道:“微哥哥这三百年你去了哪?我去了频频十三重天看望渲姨,都未曾看到你。”
泊舟微白色的衣摆拂过莲拥池上玉白色的回廊桥柱,清冷的眸子不辨情绪,他淡淡念出两个字,“凡间。”
他身后不远处的青枣树上突然有极细微的断枝声。
昭月公主恍然颔首,“难怪……”
泊舟微没接话,昭月窥了窥他的脸色未看出不愉的心情,便又找了话题。
“三千凡世不知微哥哥去的哪里?可有有趣的事发生?微哥哥讲给月听听。”
他步履不疾不徐,未曾因为昭月的追随而放慢法式,也未加速脚步。
他看了一眼昭月,平铺直述的道:“凡世历劫,醒来便忘却前尘,属实没什么可讲。”
昭月公主被那清冷的目光一扫瞬间心跳噗通噗通的乱跳,她忍不住捂住了胸口,待她反映过来泊舟微说了什么,突然便有些脸红,明知神仙历劫的纪律,她另有此一问认真问的傻。
“是月糊涂了。”
两人一路女问男答徐徐的走远了。
巨大的青枣树枝中手握断枝的宋杳红着眼眶目送那两人离开。半晌,一口血喷了出来,滴滴鲜红溅在油绿的枝叶上,只不外像是这一树富贵又多了几颗枣子般令人难以察觉。
阿灰惊的一把拉住她,生怕她急火攻心晕已往。
宋杳却自始至终一直看着那两人,直到她再也看不见人才抬起袖子随意擦了下嘴唇,离开。
赤霄苑内九十九株人高的凤尾花开得如火如荼。宋杳已被阿灰带回来一个时辰了。她静静坐在楠木桌前望着凤尾花身世。
阿灰担忧她,有些坐不住了。她想了想唤来仙侍要了七八坛上好的青叶竹酒。她一连起开三坛推到宋杳手边。
整个赤霄苑静悄悄的,凤尾花丛逐渐染上是酒的醇香。
宋杳突然抱起酒坛仰头大喝,一连喝了三坛。尔后她伏在桌上,下巴枕在酒坛口,继续盯着凤尾花发呆。
片刻后,她突然哑着嗓子说道:“我今早还对自己说,即是这世上再无舟楫,可我始终会念着他,我会好好在世,连同他的!我知晓这一定是他的愿望。”
她顿了顿,好一会儿才小声道:“可原来,他并不需要我连同他的!”
阿灰皱着眉头不知说何是好,就听她又道:
“如今看见他活的好好的,没有什么是比这更让我欢喜的了!”
阿灰默默地叹口气,明明这欢喜里透着一丝委屈。
宋杳就着酒坛歪头枕下去,徐徐的又开口:“可我照旧有些惆怅,原来于我的刻骨铭心剜心刮肉之痛不外是他上神万万年岁月的一个小小劫数!”
阿灰实不知此时该如何劝慰,想了想只能默默的将剩余的酒坛推到她面前。
宋杳顺手推开怀里的酒坛,拉过一坛满酒抱在胸前。
她看着酒坛出了会神,突然笑了,“我原本喝一坛青叶竹便很上头,这两百年酒力倒是涨了不少,喝个五六坛也没什么感受。”
阿灰听着她挖苦自己不禁有些心酸。
宋杳站起身一步一步稳稳的走进房门,“你莫要担忧,我不会做离谱之事,我只去睡一晚,他虽不记得我了,可,究竟还在世,这便够了!”
说罢她关了门熄了灯,阿灰躺在院子里的躺椅上从黄昏守到天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