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云笼罩在古顶镇的上方,白昼如黑夜,犹如末日之象。
老黎民惊慌失措的大叫大叫的跑回家,街头巷尾只剩下卷起的风沙哗啦啦的拍响着墙壁。
木门被吹的咣咣响,院子里的簸箕、菜干被吹的随处都是,鸭棚鸡舍都被吹没了顶,它们涩涩发抖蜷缩着挤在一起。小孩子爬进娘亲的怀里不敢高声哭泣。
古顶镇最好的客栈二楼的一扇窗开了一指宽的缝,德王神色严肃的站在那里看着外面的天空。
而这边,岚知山上阿灰一时气急动了手,打了两下又急遽回到宋杳身边。
宋杳此时脸色更苍白了,不只胸口,整小我私家似乎都被一座大山压着。
阿灰急的团团转,她眉头一皱一把抓住她的手。
“阿兔!我带你回去找师父!”
妖宗悄悄走到阿灰两步远的地方停下来,“来不及了,她马上便要渡劫了!”
他苦笑,再近怕是又要挨打了。
阿灰一惊,她嗖然转头看向妖宗,顿了一下,“难不成是……?”
妖宗点了颔首,阿灰一瞬间脸色煞白,难看到了极点。
白舟楫的视线在他们脸上转了一圈,心里咯噔一下,想到了什么一时有些难以置信。
他定定望向妖宗,涩然开口,“渡何劫?”
妖宗没什么心情的看着他:“自然是仙劫。”他望着他愈加冷凝的神色,不紧不慢的接着道:“撑住了,便成仙。”
成仙?
宋杳被这压力压的险些要弯了腰,听到他的话却第一时间抬起头看白舟楫,倘若她成了仙,他要怎么办?
没成仙时尚且不敢告诉他真相,她还想着青君会后与他透露几分,容貌也随着他变变老。
若是成了仙,他知晓她仙寿万年,会不会怕自己凡人寿命短,她之后的日子因了他七八十年后的离世而格外难熬,所以趁情感还没那么深现在赶她走?
不得不说,宋兔子又发挥了她差异寻常的脑回路。
白舟楫此时想的不外是,万一她没撑住,结果如何?
他没看宋杳,艰难的问出了这句话,“若撑不住呢?”
宋杳也随着他一同看向妖宗,那人静了半晌没作声,答案已不言而喻。
自然是,六神无主!
白舟楫拥着宋杳的手一下子收紧。他垂首看向她。良久,温和了眉眼。
“阿音,莫怕。我陪着你!”
宋杳脑海里却浮现的是她被雷劈的渣都不剩,白舟楫哭的稀里哗啦上气不接下气要死要活的样子。
画面一转,又是他为她孤苦一生垂老迈矣的样子。
她一个激灵回过神,不行!太憋屈了,原本该是她的剧本怎么能让他演。
若是阿灰此时知晓她都想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工具,定恨不得把她所有的话本子都砸她脸上。
什么时候了,还演玛丽苏!!
妖宗看着原地不动的三人,掏出了压箱底几万年的一点良心。
“你们二位照旧退出她一丈远吧!她如今既是快要渡劫,修为已不是你二人可比。你们在她身边只会给她拖后腿。最可能的即是……”
他停了一下,“一道雷她没事,你们先被劈死了。”
他又仰头看了看头顶怒潮掀海的黑云道:“凡人之躯更是脆弱不堪天雷一击。”随后他看向白舟楫。
白舟楫满身紧绷,下颌线更是绷的紧紧的。他今日第二次感应了无力,不知晓自己倒底该如何做才气护住自己的心上人。
他甚至不知晓自己留在她身边与她配合顶这天雷对差池,他隐约觉得若是那般做了,自己认真会给她拖后腿。
他此时就像是一只被困的蚂蚁般无助。
宋杳抚上他的脸蹭了蹭,心里滋滋冒着酸酸甜甜的气泡。她看着泰山压顶稳定色的男朋友变得快要山崩了的神色,既欣喜又心疼。
“我可以的,出去吧!”
白舟楫一瞬间双眸里尽力压抑的情绪再也克制不住,看了她半晌狠狠的闭上了眼睛,额头抵上她的额头。
宋杳微不行见的叹了口气,她用小脑袋蹭了蹭他的额角。
撇着嘴嘟囔:“我可不想自己成了仙,你却死了,万一你投胎的技术欠好,下辈子做了鸡鸭狗猪,难不成要我抱着只鸡或猪过日子,整天只能对着你想是红烧了照旧盐焗了,好让你快点再投胎!”
白舟楫一顿,睁开眼看她。想笑却如何提不起唇角。他的女人到了这时候还在慰藉他。
他张了张嘴,什么也说不出。过了片刻,只沙哑的、低低的、一字一字用力道:“阿音,在世!”
一瞬间酸意冲上了鼻子与眼眶,她不想让他看见她的眼泪闭上眼抬首,抚慰的亲了亲他的嘴唇,“好。”
白舟楫与阿灰站到了她一丈之外。
玉阶上仅剩的几个完好的人已将在世的都弄到了大殿正堂,几小我私家将同门的尸体运到了偏殿。
他们没进大殿,望着远处的几人不明所以。眼看着宋杳坐在了地上撑了一道结界,其他三人站在不远处。
没人管茶芯,他一手撑在地上勉强坐着,他离他们不远,听了妖宗的话,便强撑着起了频频身终于站了起来,晃的随时要倒的走到了距她一丈远,一下子又坐在了地上。
宋杳撑起仙障之后压力小了许多,她挺直了脊梁,直到这会儿才真切的体会到她确实要渡劫了。
她刚刚一直刻意忽略的畏惧此时一股脑的涌上心头。她低垂着头,眨了眨眼睛,握紧了手。
正在此时,一道声音很是不适时宜、怪里怪气的在她耳边喝道:“宋小杳!你给老子打起精神!不外区区九道雷!你怂什么怂!”
宋杳吓了一跳,她连忙向四周张望。
那声音又响了起来,“老子在这儿!瞧你那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她垂首看了看扯着她腰带的折扇。
“你,冰肌玉骨?额,小冰?”
小冰立即急躁了!
“你给老子闭嘴!这么娘们唧唧的名字只有你们女人家才叫!爷的名字威风着呢!”
宋杳眨了眨眼,“我也没有这么娘们唧唧的名字!”
小冰又要急躁了,宋杳好奇的问:“您威武霸气雄壮的名字到底叫什么?”
小冰顿了一下,狂妄又有些没好气的道:“爷不告诉你!”
宋杳瞧着他这傲娇的小模样,伸手拍上扇柄,“这给你能的!那你说说,随着我这么久怎么才冒头?”
小冰被拍的火大,不外也知晓此时不是拌嘴的时候,他不耐烦的道:“还不是这威压给老子吵醒了!老子原本睡的正香!”
宋杳哼哼,“您这一觉能不香吗?睡了两个月了,从临端出来你就开始睡!您要不是把扇子,我还以为您是睡神呢!”
小冰蹦了两下,“老子不跟你吵,老子出来是想告诉你,若是不想你手链里的小家伙被雷劈成烤肉,你赶忙把它扔给那只熊!”
宋杳这才想起鹿啾兽,连忙拽出来抛给阿灰,阿灰看着怀里突然多出来的小萌兽呆了一下,然后极其自然的塞进了储物袋里。
“你放心,凡人看不见它。”小冰又翘了翘扇尾,臭屁的指挥,“结界加厚!”
宋瞄了眼白舟楫,不平气的道:“他能看见,你说的差池。”然后抬手加厚了结界。
小冰“咦”了声,它在她腰间转了小半圈看向他,“这倒有意思!也许这即是佛说的有缘吧!”
宋杳:“……”
借口找的这么马虎么?
“加厚加厚!”它又敦促。
宋杳能明显感应身上的威压又加大了,她也顾不上与她拌嘴,敛了心神专心的加厚结界。
她头顶是艳红厚实如墙的结界壁,她头一次将结界撑的这般厚。
没想到小冰又嚷:“再加再加!”
宋杳怀疑的看了它一眼。
小冰敦促:“看什么看!爷叱咤风云,威风震慑九洲八荒时你还没出生呢!”
宋杳慢吞吞的又看了它一眼,“看在澜庭仙主的面子上我勉强信你一回。”
她能感受到小冰恼怒的小眼刀刷刷的飞她。
其实于渡劫一事她没有经验,心里面更是毛毛的,并没有外貌看上去的淡定从容。突然之间冒出个它,她实际上是谢谢的,它让她没那么畏惧了。
她用了七成修为撑了两层城墙那么厚的结界。
小冰终于稍微满意了,大爷似的拉长调,“这般倒还能顶两回雷。”
宋杳翻了个白眼,小冰也不再说话了。
头顶翻腾的黑云突然停了,所有人望向天空,那厚沉沉,一团压一团的黑云里就像是在酝酿着什么,似乎随时能降下可怕的却你不知晓的灾祸。
崔梁咽了口口水,高声向着白舟楫喊:“二师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回覆他的是平地炸起的一声沉闷巨大的惊雷声和金色刀锋般的闪电。
与此同时小冰沉声道:“来了!”
宋杳手上艳红的灵力不停向上输进结界内,她挺直身子望着积压的黑云。
只见一道盘子粗的银色雷柱不偏不倚直击她正上方的结界。
银光只有短短的一瞬,却逼的所有人都闭了眼。
光线事后,白舟楫不由向前迈了一步看向宋杳。
只见她完好无损的坐在原地,只是捂着耳朵呆呆的看着被削了七分厚度的结界。
“靠!本女侠七成修为的结界啊!”
宋杳回过神连忙看着白舟楫与阿灰。
她笑着摆了摆手,“没事!放心哈!”
白舟楫提到嗓子眼的心回落了几分。
宋杳本以为小冰定然要说些什么的,却等了半天也没听见他说话。
她低头拍了拍扇子,“你又睡着了?”
小冰从它腰间左边闪到右边,没好气的道:“老子怎么可能睡得着?”
他顿了一下,有些庞大又急躁的低声道:“他奶奶的,爷没想到啊!”
宋杳眨了眨眼,怎么了这是?
“宋小杳!你是不是坏事做多了啊?你这到底是什么惊天地泣鬼神古往今来第一倒霉催的点子?啊?”
宋杳被他骂懵了,“你……这是何意?我不是都扛住雷了吗?”
小冰蹦了两下,“你是抗住了,往后你再试试,今日你若不是九死一生即是死的死死的!”
宋杳都被它绕迷糊了,“你文章是铸剑老师教的吧!还什么死的死死的,能有点文化不?”
她突然一顿,吓的打了个嗝,“什么死的死死的!!你,给我说清楚!我……我怎么就惊天地泣鬼神倒霉催了?!”
小冰自她腰间跳出来,一扇子敲上她的头顶,“你另有心思开小差!你真是棵雕不出来的朽木!澜庭怎么便让我随着你?”
“算了,我说你天下第一倒霉催也没说错。你这不是普通的九道天雷,你这是神族小辈会受的九劫雷。”
宋杳瞬间有了极其欠好的预感,她磕磕绊绊的问:“九,九劫雷,咋地呢?”
小冰展开扇子给她扇了扇,“九劫雷的由来是因神族。他们的孩子出生即是仙胎,生来便注定比寻常仙人强大,所以天道为显公正他们升仙籍、上仙籍、神籍所蒙受的比其他族的人都要厉害的多。”
“九劫雷即是他们升仙籍要历的九道雷,普通的九道天雷是一劫,而它对于非神族人每道雷的威力都是一劫。而你如今历的就是九劫雷!”
宋杳彻底傻眼了,她弱弱的道:“可我就是只兔子啊!雷公是不是弄错了?”
她都要哭了!渡一劫她都提心吊胆的,一眨眼便要渡九劫!九倍的提心吊胆!
小冰叹了口气,同情的轻轻拍了拍她的额头,“与雷公确没甚关系。或许是天道犯了困,弄错了。”
宋杳还懵懵的,一脑袋浆糊,“那,之前有没有与我同样倒霉的也碰上了这九劫雷还乐成飞仙的?”
小冰左右晃晃,很爽性的,“没有。”
宋杳一噎,一下子塌了肩,马上更懵了。
“据我所知天道没搞错过,想来你这是开天辟地头一遭,所以老子说你是古往今来第一倒霉催的!”
宋杳迷迷糊糊听它说完,怔了怔,突然又挺直了腰板,瞪着亮亮的眼睛道:“也就是说我纷歧定会死的死死的,也可能死的活活的?”
小冰原来晃的好好的,一下子停在半空,“你文章才是铸剑老师教的吧!”
宋杳颔首,“你怎么知晓?”
小冰气急松弛,“都什么时候了,你另有心思想这些?”
宋杳闷闷的嘀咕,“那我该想什么?你都说了是九劫雷!”
小冰气的打她手,“能不能有点节气?作为爷暂时的器主你能不能不怂?”
“谁怂了?我自然会拼劲全力与这破雷斗到底的!”宋杳没什么底气的嚷了嚷。
“算了,你自己先扛几道,谁让澜庭把你交给了老子,老子不看顾你,谁看顾你!老子自己想想措施。”
说完它就落回她腰间不动了。
白舟楫几人只看见一人一扇的行动却听不见他们说了什么。
他见宋杳一会儿自得,一会儿撇眉、一会儿又蔫蔫的,心里急的不行。一阵阵恐慌堵上来,他快步走到结界外。
“阿音,受伤了吗?”
宋杳听到他的声音抬起头,“你怎么过来了?快站回去!”
白舟楫没动,重新到脚看了她一遍,“到底如何了?”
一股酸涩没有预防的涌到她的喉间,他掉臂安危的跑来看她,焦急的想确认她的优劣一下子瓦解了她刚坚强撑起来的盔甲。
其实,她现在畏惧极了,这般厉害的九劫雷,她怕她撑不到最后,她怕她再也见不到他和阿灰另有师父。
她怕这三千凡世九洲八荒再也没有她。
她怕他亲眼看见她死。
她怕他今后孤苦伶仃。
宋杳垂下头,不让他看到自己眼眶中强忍的泪,她只是拍了拍小冰。
“它适才说会帮我一起渡劫,舟楫,它是师父给我的,师父不是凡人,我有信心,我会乐成的!”
白舟楫静默了半晌,低低的道:“阿音你抬起头看着我。”
宋杳顿了一下,僵着身子徐徐抬起头,白舟楫看着她脸颊上两道泪痕,心一痛。
那双比玛瑙还亮的眸子明白还沁着一点泪,却勉力扯着嘴角向着他笑。他的心就像被刀割般的疼。
他喘了口气沉沉对她道:“让我进去。”
宋杳把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我没事。”
她盯着他的脸看的不移目光,期期艾艾的又道:“我哭是因为你过来了,你,你一过来,我就软弱了,我,哎……我真没事。”
说着她满身东拍拍西拍拍以证自己真的没事。
“你看,哪里都无碍。你快出去,雷该快来了,我不要今天没过完就要抱着鸡生活!”
白舟楫又看了她一遍,看着确实不像受伤,他从怀里掏了包糕点放在地上。
“就剩这么多了,你要是饿自己吃点。”
宋杳怎么也没想到这种时刻,他会给他送吃的。约莫是也被吓坏了。
她伸手出了结界,刚碰上糕点,手便被白舟楫抓到了手里。他手心还算温热,手指却冰凉。他用力的握住她的手,眸光起伏了几回,最后只温柔的看着她。
“阿音不怕。”
宋杳的心一下子颤了颤,她回握回去,吸了吸鼻子,“嗯,不怕,舟楫的阿音不怕。”
白舟楫心揪了揪,有些哽咽,他握着她的手一时没动。
宋杳抬头看天,敦促他,“你快出去,快点!第二道雷要来了,我得赶忙再支支这结界。”
他们说话之时,演武场大殿内早已沸腾了。他们有生以来竟看到了传说中的飞升。
五百年了,只有从风派曾出过一位飞升的先人,照旧自己在深山老林里飞的,没人得见真貌。
今日,竟亲眼所见亲耳所闻。
太震撼了!太不行思议了!!
众人被震之余,都为宋杳捏了一把汗,究竟在此之前她已经成为了他们所有人的大恩人。
何青衡和崔梁更是急得团团转。
崔梁走前走后,“怎么办怎么办?那可是二嫂啊!”
何青衡走左走右,“是啊!怎么办?那是未来的二嫂!”
刚刚醒过来不久的徇镇被他们晃的又要晕了……